“别笑别笑,快讲快讲。”胖子咬着肉串说。
我继续说,“勾践一句轻轻的‘红颜祸水’,范蠡一个决绝的转身,西施这个烫手的山芋就已经被装入麻袋抛进了这湖中。
以为就此大家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是第二天这湖面就凭空出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岛,吓得勾践连夜叫人铲除。
可是今天铲明天生,跟打地鼠一样,搞得勾践夜不能寐,找人掐指一算,说是这个岛是女人的怨恨造成的,越是铲除怨恨越深,到一定的程度就会伤人于无形,甚至是动摇王室。
夫差马上起程回到他的越国原属地,自此再也没有敢踏进过望湖半步。
至于范蠡嘛,也不敢在吴越呆了,就此挂印而去,泛舟五湖,优秀的男人到哪里都优秀,后来做起了生意,成为了儒商的鼻祖,名声可好听呢,就是那个抱着金元宝的文财神。
至于西施嘛,喏,她还在这里,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怨念,只是一颗不愿就此死心的心。主人没有为她设庆功宴,爱人不会陪她喝交杯酒,她只是不甘心就此沉入湖底罢了。
这颗心倒是永远年轻的,只是这2500多年来一直是被误解的,那么多石像被堆在它的脚下,希望她能保佑他们的真身安然回家,那么多情侣生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都自尽在这个岛上,希望来生白头偕老。
其实呢,该回来的早晚会回来,该走的呢迟早会走,求谁也没用。”
我把杯底的啤酒一口喝掉,发现我的啤酒瓶已经见底了,示意梁周承再给我开一瓶,他却递给我一瓶拧开的水,我看着他笑,他也笑了。
“不是说后来范蠡和西施隐姓埋名泛舟五湖吗?怎么到你这里,范蠡变成了负心汉,西施投湖沉溺了呢?”篮沁问。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也希望结局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是历史怎么写得谁知道呢。朝堂上写正史,床榻前写野史,一觉醒来,揉两个纸团抓个阄,谁运气好谁就编入历史。就像红烧肉回锅肉,想怎么吃就怎么烧,有多少肉味道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听着轰然大笑,年纪最大的老张也很感兴趣:“怎么说我也是望城人,但你这些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到。那秋月,你是吃红烧肉还回锅肉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这两种肉她都不吃的,她是食草动物。”胖子抢白道。
“这些故事我倒是听多了,小时候我缠着奶奶给我讲故事,每每都讲这些,她当然比我讲得更绘声绘色,因为我老是会问她,为什么呀为什么呀,她必须不断的在里面加这个加那个。稍微大点不感兴趣了,就像吃多了肉会腻一样,所以我什么肉都不感兴趣了。”我补充说道。
“这个故事又有爱情又有血腥又有背叛,太少儿不宜了吧,你奶奶小时候就给你讲这些啊。”篮沁说。
“好像是哦,我怎么从来就没有觉得呢?怪不得我小时候这么早熟有侠士风范原来是这个祸害得啊。”我恍然大悟道。
大家又哈哈的笑起来,我抬头遇到梁周承眼光,眼中柔柔的笑意都要溢了出来。
“那望湖望港望城是不是都是和段历史有关啊?”篮沁说。她可真是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孩子。
“不能确定说是,但也差不多吧。望湖望港应该是早于望城的,那时望港还是个小渔村,连年的战争,男人们从这个湖面乘舟出征,等来一个噩耗,投湖的投湖,上吊的上吊,但更多的还是在默默守望,盼望良人终能在湖面踏浪而归。”
“那就是希望的‘望’,而不是绝望的‘望’哦?”篮沁问。
“那肯定是的,虽然一笔写不上两个‘望’字。”我点头肯定。
“到了后来,又传说在这个小岛能看到自己的前世来生,很多的痴男怨女都会到这里来膜拜,来求今生错过的来世再续,结果许多人选择把命留在岛上。或许他们看到的前世来生都是苦难绝望的,所以选择不在继续生命。这个诅咒般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到我们小时候都时有发生。后来村里人对陌生人都是非常警惕的。这小岛附近的湖堤都一直用铁篱笆围着,杂草丛生,还有小野兽出现呢,搞得阴森恐怖万分。”我继续说。
“再阴森恐怖你们俩不是前脚后脚的进去过,对了,上那个岛,你们看到了前世来生了吗?”文静笑着问。
我摇摇头说:“没有啊,我只看到他。”
文静又望向梁周承,他笑着望着我说:“我当然也就只能看到她了。”
篮沁用浓重的闽南口音说:“这样的意思,是不是你们的前世来生都在一起啊?”
我和梁周承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笑了。
梁周承说:“你别听月儿胡诌,他讲的都是些以讹传讹的故事,你别当真。”
我补充道:“其实呢,冰心奶奶说的一句话,我一直很喜欢,‘如果今生是有趣,那么今生已经足矣。如果今生是无味的,那么我不要来生。’所以好好过今生,管它来生什么样的。”
我拿起面前的水杯,“要不我以水代酒敬大家,好好过今生把我的话忘记吧。”
眼镜说:“切,以水代酒,老梁,你给秋月倒杯酒嘛。”
“那我喝两杯好了。”梁周承喝完眼前的那杯,又倒满了一杯一口喝掉。大家聚在一起,每次都是这样,他话不多,但犟起来也没人能驳。
眼镜无趣得不在强求。
蓝沁说:“秋月,我觉得你这个故事有个很漏洞。”
胖子高兴的说::“有漏洞啊,好好好,蓝妹妹,这次不劳我家老大,我来替你解答。”
“你们讲这个岛有很长的历史,但为什么岛上的树木,看着一点都没有历史的样子啊?”
胖子笑着看着我,我作了个请的姿势,胖子一抹嘴巴说“蓝妹妹的确是个有文化的人,提的问题都是这么专业,这个岛啊,和老大家后院一样,还是她讲比较合适。”
我望向小岛,它的确看着青葱健朗的模样。
我说:“岛上的树的确是很年轻,但都比我们的年龄大,属于生长较为缓慢的白果树。我听我奶奶讲,大概是我爷爷小时候,那个岛上还是一棵巨大的白果树,树根盘踞着大半个岛,树冠冲上云霄。后来有个不敬天地鬼神的留洋财主,看中了那棵巨树,想砍了做他新房的主梁,可是白天不敢动,到了晚上带人摸上小岛,正准备动手,晴天一个霹雳,劈在了树冠上,巨树被一劈为二,从中间开始燃烧起来,上岛的人当时就吓死了一般,没被吓死的游回岸上,半年之内基本也被病痛折磨死了。那个富甲望城的财主,没到两年家境败落到草席裹尸的地步。而那棵巨树足足烧了小半年,白天像个火炬,晚上更似个炼炉,明火烧完后,又十几年寸草不生,到了我爸这辈才开始开始有嫩芽冒出,长了败,长了败,到我们小时候这个林子基本就是这样了。”
我讲完后,眼镜第一个从故事里醒过来,“怎么以前没听你说啊。”
“以前没人问啊。”
大家又哈哈的笑了起来。
胖子说:“老大,你今天讲的故事很潦草啊,一点都没有高,潮迭起,让我有一惊一乍的感觉,退步了,退步了,真的没意思。”
“你这么喜欢听那些狗血的故事啊,我都懒得讲,有这闲功夫帮我把船拖出来呢。”
胖子吧唧着嘴巴嚼着乳猪肉,“早呢,早呢,等吃完再说啊。”
“我才不上你的当呢,等你吃完天都黑了,到时又说吃得太多了使不上劲,要不就是我喝醉了找不到方向了,现在就去,要不然你别想吃到下一块肉。”
“不愧是老大啊,我撅什么屁股拉什么屎都知道啊。”
胖子刚说完脑袋被眼镜狠狠的敲了一下,“怎么这么恶心人啊。”
“你们都不怕死,我受点累算什么。”说着放下筷子抹干净嘴就向芦苇丛走去。
跟着来到芦苇丛,走进去是十多米的样子,用帆布盖着一样东西,掀开一看,是条小船,小巧玲珑甚是可爱,两三米的样子,还是簇新的。
“不错不错,我正想着晚上要夜钓呢,来艘小船,真不错,这艘船晚上归我了。”眼镜开心的说。
“原来你休息是为了钓鱼啊。”胖子说。
“其实上班嘛,也不能说是累,就像陀螺一样匀速的在转动,习惯了也好,可是一停下来休息我倒是觉得累了,就只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什么也不想,钓鱼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湖光山色,苍穹繁星,习风扑面,想想都美不胜收。”眼镜一脸陶醉的说。
“听着不错,要不我也算一个。”老张在后面凑上来说。
我连忙摆手,“夜钓?太辛苦了,你行吗?”
“怎么不行啦?”
“你先征得文静的同样再说吧。”我强调。
胖子乐呵呵的说,“怎么听着都是明早要来收尸的节奏啊。”说完自己又淬了口唾沫在地上,摆弄这手上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道:“童言无忌,有口无心,莫怪莫怪啊。”
我从后面推了胖子一把,“好了,神仙收到了,快把船拖出来啊。”
胖子郁闷看了我一眼又看着我身后的梁周承,“为什么做苦力的时候,每次都是我,而不是他?”
“他不是手受伤了嘛。”
“反正你总是偏心。”胖子一边嘟囔一边用力,四个人一下子就把船推进了水里。
哈,崭新,没下过水的小模样。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偷划了卖鱼人的小船,还没到河中央就被人家发现了,我们一个个都跳到水里了,就剩下秋月还在船上,卖鱼老头没骂你反倒还拼命安慰你,不要怕不要怕,送了几条小鱼给你玩。人家以为是我们几个坏孩子把你带坏的,结果呢,谁知道,偷船的主意是你出的。”眼镜说着哈哈的笑了起来。
“没办法,我不会游泳啊,想跳不敢跳啊。”我也笑着说。
“回家可惨咯,打得半死。”
“我不都一样啊。”我安慰道。
眼镜回头望梁周承,“老梁,什么时候买个游艇啊?”
梁周承笑了一下,没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