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生死之祈

　　他不想说，我就补充了一句。“听说那是黑色玫瑰的。”

　　老店主看看我。

　　“你知道是黑色玫瑰的。”他说，“去看看当然没问题。你是外来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不容易牵涉他们。”

　　“牵涉？”

　　这书店的店面不大，是我在象牙白市场找到的第四家。前三家我都没有进，因为门口贴着的畅销书的海报上总是有黑色玫瑰的标签。这并非意味着书店是他们开的，但至少和他们有合作。

　　直到这一家。它在一个很冷清的小巷里，唯有一街之隔传来的喧闹人声能让人觉得这里还是繁华的象牙白市场。附近的店面一家是卖雨伞的，一家是卖拐杖与烟斗的，都不是热门东西。我在店门口确认了两遍，找不到任何黑色玫瑰的标志，这才走进来。

　　店里很冷清，只有我一个客人，所以这位年迈的店主才能一直陪着我逛。他一开始还以为我是本地人，因为我身上的衣服是诺克萨斯当地人喜欢的式样，像军服，领口又有城徽。他应该是在我拿了旅游地图后才意识到我是外来人口的。买这身我其实没什么好感的衣服就是要这个效果，毕竟路上总有那么多士兵。

　　而我对这个老店主也有好感。因为他很直率地承认了诺克萨斯的战争很多是侵略战。而我提到了玫瑰园之后，他的反应也让我安心了，他和黑色玫瑰就是没关系。

　　那我和他聊聊关于黑色玫瑰的事，他自然会有些不一样的说法。

　　“是啊，最好不要和他们有半点牵涉。”

　　“其实我来的路上就碰到他们了。”我说，“我找不到路的时候他们主动来替我指路，还带我走了好久一段。我当时觉得他们很热情。”

　　“那你可想错了。”老店主说。

　　他卷了只烟，点燃，小书店里立刻充斥着烈性烟草的气味。

　　我靠着书架望着他。

　　“他们有句话，黑色玫瑰，神之花园。”他说，“他们称自己是能行神迹的人。”

　　“我听说了。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这么讲。”

　　“但什么时候你才会需要神迹呢？”老店主问。

　　“其实很多。一些人力不能及的事情发生时，多多少少都会求神。”

　　“你指的应该是那些自然的事情。比如亲人故去？”

　　“是。”

　　生死，这大概是最多的求神主题。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能听到祈祷，他一定已经听腻了。

　　而我上一次向神祈祷如此，正是把那枚凤凰蛋从皮尔特沃夫博物馆带出时。我带着它去了皮尔特沃夫研究院，去了皮尔特沃夫医院，去了皮尔特沃夫魔法学院。研究禽类的教授，抢救过必死之人的医生，还有我当年的自然科学课老师科林，所有人都告诉我这蛋死透了。我最后把它带回家，装进一个垫着棉花的小盒子里放进我书桌抽屉。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有神的话，请告诉我用什么代价可以让它复生。

　　所以这就是命中注定，我非得出来这一遭。神迹至今未行，但人力也许可及。又或许这就是神要我许下的代价。谁知道呢。

　　“你是这样，大家都是这样，但黑色玫瑰的神迹可不是。”老店主说，“他们的神迹——如果真的有神，会降下灾难惩罚他们的。”

　　我眨眨眼。

　　“他们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老店主说，“他们的神迹就是帮你做不该做的事情，用不该用的手段。”

　　“比如？”

　　“比如，上至诺克萨斯的大将军该是谁，下至这个市场谁有生意可做而谁没有。”

　　“能决定诺克萨斯的大将军。”我说，“凭他们？”

　　斯维因上位的内幕我倒是知道，黑色玫瑰的确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他们先是卡拉曼达做掉了前任大将军达克威尔，之后又向他儿子下了黑手，让他在决斗中惨败斯维因。这位瘸腿的智将就此成了诺克萨斯的统帅。不止如此，复活塞恩也是他们干的。

　　是的，他们也在研究如何复活别人。但他们的方法复活出来的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和我所求的格格不入。

　　“是啊，所以才叫神迹。他们能让达克威尔活了几百年，也能突然让他意外去世，又能突然扶上来一个斯维因。”

　　老店主说，他笑了笑。

　　“好了，你去逛逛吧，难得今天天气不错。你不是要去德文珀特宅邸那边吗？他的屋子边上有条小瀑布，挺漂亮的，趁着天气好多看看。”

　　我谢过了他。黑色玫瑰这个组织也许我知道的比他多，我只是想听他聊聊。但他现在显然不愿意再开口了。

　　他就是那种从下城慢慢爬到上城的人，因为诺克萨斯的贵族不会抽这种纸卷烈性烟草，而我就更诧异他居然和黑色玫瑰没联系，因为下城才是他们最大的地盘。

　　或许曾经有而他努力摆脱掉了，不过这不太现实。我知道他们的控制力有多强——黑色玫瑰会用你无法拒绝的方式拖你下水，譬如你不为人知的某件错误。

　　所以就最难摆脱。

　　我就此走出店门。回头看一眼，冷冷清清的小书店里，这位老店主坐回柜台边的藤椅上，咬着半只纸烟，拿起一本发黄的旧书慢慢翻。他就是所谓这市场里没生意做的店家了。聊了这么久，这冷清的书店还是只有我一个顾客。

　　一时间我觉得这个组织有点想不开。乐芙兰本人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我完全能理解她叫手下做到如此地步。但说句实话，已经能决定大将军的位置了，还要干涉这城里平民百姓的生活，他们还真是不嫌累。

　　我继续向山上走去，穿过喧闹的市场，穿过纷杂的人流。多亏这身像军服的衣服，路过的士兵们虽然还是会看我两眼，但眼神友好了不少。有一次一个士兵还向我喊了一句诺克萨斯，我就回了一声。

　　那队士兵挺满意，可我总觉得这口号喊起来就像喊德玛西亚一样傻。

　　谢无妄寒蝉打赏。乐芙兰的年纪其实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