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殇殇 第三章
作者:屠龙者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下午的时间便泡在樛木里了。樛木附近就是一眼清泉,泉水附近到处是垂柳依依,刘小柳想着这些天看着绿柳一天天发芽、吐绿、渐渐成荫,有些怔怔。桌子上空空的咖啡杯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服务生拿走了,樛木不同于其他的咖啡馆,这里的咖啡是可以续杯的。杯子被重新放回来的时候,浓浓的泡沫上一朵玫瑰花,周边散着些玫瑰碎屑,很应景的一杯,却不是刘小柳惯常点的蓝山。刘小柳有些疑惑地问服务生:“这个我没有点过。”服务生礼貌的伸出手去指了指刘小柳的后方:“先生送给您的。”

  刘小柳回过头去,最远端靠墙的地方也有一个人在看书。刘小柳想起来,很多个悠闲的下午,都是跟这样一个人,远远地坐在二楼咖啡厅的两端,互不干扰却彼此共度。刘小柳冲做了个谢谢的手势,那人便走过来坐在刘小柳对面。大概是碰面的机会多了,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竟然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说不上多么俊朗,却是难得的眉目清晰,穿了淡蓝色细格子的衬衫,愈发显得干净明朗。都说眉宇开阔的人心性平和,若真的如此,他的内心应该是坦荡自在的吧。

  “在想什么?”声音亦如外表般舒缓平和,干净清澈,没有一丝杂质的感觉,这样的声音唱起歌来应该很好听吧,特别是情歌。

  “只是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情。”刘小柳亦轻言慢语地回答。

  “人可以怀念过去,但不应该沉湎其中。”

  “你怎么认定我沉湎其中?”

  对面的人浅浅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沉湎其中,谁会对着窗外的风景坐这么许久呢?”

  刘小柳不置可否,他是对的。

  “咖啡因会麻痹神经,加重抑郁,心思敏感的人还是少喝点好。”

  “这杯不是你送的么?”刘小柳指了指眼前的咖啡杯。

  “你试试?”

  端了杯子抿了一口,看起来像是卡布奇诺,内里却暗藏玄机,玫瑰花茶的幽香被巧妙地掩盖在浓浓的牛奶泡沫下面。

  “玫瑰花味甘微苦、性温,可以理气解郁、镇静安抚。”

  “你是医生么?”

  “现在的医生除了会开处方,会给你健康建议么?”

  刘小柳摇了摇头,因为爸爸的关系,她对医院并不陌生,医生大多都很忙,戴着口罩面色严肃的,开药、开检查单,接着还有后面的病人等着问诊,难得有时间提出几条中规中矩的健康建议。

  对面的人说着伸出手来,看上去和善而友好:“鸿鹄。”

  听起来不像是真名,刘小柳并不计较,依旧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蜻蜓点水地一握:“柳絮。”

  市有个叫做鸿鹄的乐队很受青年人的追捧,乐队成员都不是专职的音乐人,只是因为热爱才聚在一起,不少酒吧咖啡厅都会邀请他们表演,刘小柳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鸿鹄一眼,恍然发现鸿鹄身上干净清朗的气质确实很有文艺范,问了一句:“鸿鹄乐队么?”

  鸿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是呢,今晚有我们的小型音乐会,不介意的话请你留下来。”

  夜来无事,刘小柳索性在樛木里看鸿鹄乐队的演出。白日幽静的咖啡馆,意想不到地气氛热烈。吉他手、贝斯手、架子鼓、钢琴,一应俱全,唱的大多是摇滚,早年黑豹乐队窦唯事情的歌、崔健、还有些外文歌刘小柳并没听过。虽说是自娱自乐,乐手、歌手还有为数不多的观众却彼此相当投入,没有商演的华丽舞台,也不带利益的半点驱使,春日幽静的夜晚,简单的咖啡厅,音乐时而纯净,时而沙哑,却无一例外的伴着强烈的节奏感。鸿鹄撕裂的嗓音歇斯底里地异常清晰。刘小柳安静地坐在咖啡厅最边边的一角,静静地听,觉得那些呐喊一点点深入,愈演愈烈,直丝丝入扣地唱到她的内心深处去,剥裂而畅快的感觉。

  喜欢鸿鹄他们的音乐会,从第一次听就开始喜欢了。所有的不快在短暂的时段里统统忘却,只有音乐,那样纯粹热烈的音乐,如鸿鹄所说:这就是摇滚,不一定动听,却一定动人。打那之后,樛木对于刘小柳来说,不再是一个单纯恍恍度日的地方,更带着一点点心灵寄托的意味。每周一次的音乐会,刘小柳沉默在最寂静的角落里,既不鼓掌喝彩,亦不随声附和,看不出悲喜,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心却已经被带到遥远的地方。身未动,心已远,旅游卫视那句广告词,原来这样精彩贴切。刘小柳像是最忠实的听众,安静地看着鸿鹄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了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我说要上你的路。

  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我的手也被你攥住,

  你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要你做主。

  我感觉你不是铁,却像铁一样的强和烈;

  我感觉你身上有血,因为你的手是热乎乎。

  我感觉这不是荒野,却看不见这地已经干裂;

  我感觉我要喝点水,可你的嘴将我嘴堵住。

  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因为我身体已经干枯,

  我要永远这样陪伴着你,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因为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因为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刘小柳想起她和林泉声最后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痛苦。林泉声紧紧地搂着她,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犹如困在陷阱里奄奄一息地小兽,声音低沉而绝望:“为什么?我们在最好的年华相遇,为什么一定要擦肩而过?”这么多年了,每每午夜梦回,便会想起这句话,是林泉声在质问她,她也常常质问自己,质问自己的内心,这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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