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王季不苟言笑,能说出‘义商’二字,礼部尚书教女的方法当真诡异。
在庄子上长大的女儿怎的反而十分识礼,反倒有温家的气性。
也难怪,皇上一直不冠之以曹姓。
林之敬愣了一秒,转而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
雍亲王站在最前,有点呆滞出神。
这个丫头,连自己都被蒙骗了,不,应该是骗了所有人。
不觉又想起她当日说的,‘便国不必法古,以民为主,利民为本。’一百万两银子,这丫头还真有钱。
雍亲王也露出了温和。
“朕当时问她,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说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大梁朝才重要。而且左相和宁成侯都教导过,民以国存而存。”说到这儿,皇帝看了一眼曹定远的方向。
下面的功勋贵族,百官都哑口无言。
得,这不就是让着得像云卿一样,捐了身家呗,这下连傻子也不敢接话了。
皇帝倒是格外愉悦地道:“朕相信众位爱卿,一定也和云卿一样,心忧百姓。也坚信天时地利不如人和。”
金銮座下,鸦雀无声。
皇帝也没多挖几个坑,只冷冷地盯着一人。
“国舅,怎么看?”杜导居右相之后,目不斜视。
“臣愿意捐献二十万两。”皇帝的直视,杜导只觉头皮发麻。,没办法,看来只能出点血了。
皇帝很不满意,杜家是江南书香世家,江南富饶,又是当今国舅。
没有云卿的一百万两在,二十万两已经够多了,有那一匣子在,就如同毛毛雨一样。
杜导面露正色地道:“臣愿意捐献三十万两。”
“国舅捐献三十万两,不错。”皇帝勉强同意。
意思很明显,皇亲国戚一定得起带头作用,当然里面的道道,说不定也包含了间接榨取。
轮番阵势下来,户部尚书焦大人等人看着纸上的数额,那叫一个兴奋。
这几日,压力最大的就是户部了。
宁成侯府,曹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曹家三女曹云卿,端赖柔嘉,居深闺而心忧百姓,深得朕心。”
“真乃大梁之福星,特封为正五品云卿县主,赐封号福嘉。生母温如雪为正一品南湘夫人。钦此。”
云卿在一瞬间的诧异中,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才举起手接过圣旨。
“县主,还有,御赐金鞭。”太监恭谨地捧了一个盒子。
太监看她愣了一秒,又准备磕头,笑着道这个接着就好。
云卿还是磕了三个头,朗声道:“皇上圣恩晃荡,吾皇万岁。”
太监打心眼里笑了起来,传达圣意的事,他做了很多年。
第一次见到得了恩赐不骄扬跋扈,又实诚知礼的孩子,也莫怪得皇上喜欢了。
福嘉县主,这是多么大的殊荣。曹若姝暗恨着,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心里的恨意已经爬上了她俊俏的脸颊。
叶氏的脸色更是五彩斑斓,就因为这件事,老爷不仅没有去她的院子,还责怪起她,潜意识里把一切的罪责都算在了云卿身上。
相对淡定的就是曹若玉和老夫人。
曹若玉只是给太子出了捐款的法子,只是心里震惊地是,自己一直不屑的云卿,竟然谋算了所有人。
“孩子,知道县主是什么吗?”老太太扶着罗妈妈的手,眼里闪过异色。
云卿淡淡地看着她道:“嬷嬷之前说过,是爵位,有俸禄的爵位。”
老太太看她的波澜不惊的深邃双眸,心里咯噔一下,那一瞬间,她觉得,云卿什么事都知道的。
曹定远面上也是探究之色,看着申嬷嬷手里捧着的盒子,脑袋里一直回旋着一句话,御赐金鞭。
好端端的,皇上送这个给她作什么?眼睛转了转,扫了一眼叶氏。
“好了,外面风大,回兰陵阁去吧。”曹定远眼里难得的温和,转而对老太太说:“母亲,儿子扶您回去歇着。”
“父亲,现在灾情未过,贺喜之宴就不劳二娘费心了。”云卿恭谨地给两人行了礼。
便带了一众丫鬟退下去了,丝毫没有把众人眼里波澜壮阔的神色放在眼里。
“奴婢恭喜县主。”门口的小丫鬟见到云卿,一脸笑意。
云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朝前走。“吩咐下去,院里若谁有得意忘形的,立即发卖出去,不必来回。”
身后的丫鬟听到这句话,脸上的喜色立刻收敛了。
花词是二等丫鬟之首,答应着去给黄妈妈传话。
兰陵阁依旧如往常般,因为云卿的话,只变得更是小心翼翼。
“嬷嬷,你说这一步,咱们走得对吗?”云卿看着被香烟缭绕的圣旨,呆呆地问着。
接到圣旨时,别说小丫鬟,就是申嬷嬷都有点欣喜,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一定的。”申嬷嬷转头捧了封好的金鞭,“但,林子太大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之前微若蝼蚁,虽然谨小慎微,但依旧任人宰割。只听说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她也不知道这一步走得对不对。
只是想着,与其默默无闻地被人算计,不如光明正大地站在世人面前,透明化地放大到公众面前。
“嬷嬷,我好害怕。”云卿握着手里的九节金鞭,指尖微凉。
申嬷嬷站着,把她搂入怀里,“没关系,以前不怕,现在更不用怕。”
在宫里这些年,早是心冷如冰,可是从教养云卿开始,自己好像又回到进宫前一样。
与其暗着被算计,不若明着谋算。
福嘉县主刚得到册封,便现五星连珠之象。
紧接着,皇帝就收到了各地送上来的折子,灾情已过的消息,瞬间传遍大街小巷。
皇帝龙心大悦,下令大赦天下。
随之街谈巷议的,便是大梁福星,福嘉县主曹云卿。
福嘉县主散尽身家救灾济民的事迹为史官载册。
也有人时不时想到,同为曹家女的曹若姝等人,所谓有对比就有突出。
急功心切如曹若姝,根本不知道云卿事先说出的救灾三策可以立竿见影,却有特别大的漏洞。
她是不察的,而云卿知道。
古往今来,从来不乏贪官污吏,朝廷拨发赈灾银两,不落实好,就会给他们以贪墨之机。
到老百姓手里的钱就没有几何了,更别提缓解灾情。
再有弄虚作假,移花接木,官官相护,无利不起早的,不发生暴动才可疑了。
太傅府。
“了弦大师,这个孩子,如今命格如何?”纪老也听了传言,急切地问着。
“命格奇异,贵不可言。”了弦和尚略略吃惊,之前纪老无意提及时,他无法窥探。
只隐约可知,这个孩子是命中带煞,需多积福德,拨开乌云方见月明。
转眼间命轨就改了,他很吃惊这是怎么做到的,逆天改命之举实属天下之大奇。
“意思是,那孩子已经领略了枕中书的真谛了?”纪老反问。
和尚摇了摇头,倒是想要化了云卿去,对佛法有慧根的,佛祖不分男女。
若云卿知道和尚的想法,估计得吐血。
“那孩子在被人谋害时,是因为菩萨托梦,才免了一死。说她的难都渡完了,以后会一直大富大贵的。你说这事是真的吗?”纪老问着。
了弦手里的佛珠,停了转动,“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
话罢,转身离去,纪老看着他的背影。
心道,也不知这次游历还有没有再见的可能。
凤藻宫。
“娘娘,了弦大师云游去了,华严寺只有一尘方丈。”牵夷得了消息,便赶紧告诉杜皇后。
看她不动声色地,才继续道:“但了尘那秃驴,比了弦还难搞。”
杜皇后看着宫女给涂的丹甲,眉也不挑地:“没有人是搞不定的,只是看你的诱饵是不是得他心了。”
小宫女听着,有一瞬间走了神,涂到了手指上。
“奴婢该死。”宫女当即伏在地上,瑟缩着。
杜皇后看都不看她一眼,看着牵夷:“递消息给哥哥。”
“是。”牵夷答应着,一面退身出去,唤来了两个内监,把那个小宫女捂着嘴拖出去了。
即使那个宫女如何挣扎,如何绝望,也没有换回杜皇后的一个眼神。
命格奇异,五星连珠,贵不可言?杜皇后注视着赤金丹鼎里的熏香,眼角妩媚万千。
“娘娘,洛霞公主掉进荷花池了。”牵夷站在门口道。
“哦,是么,叫余太医去看看。”杜皇后云淡风轻地说着。
江南凤家。
“大当家,京中传来消息,云卿小姐被册封为福嘉县主。宫里,杜皇后正打算寻一尘方丈,兰林殿,一切安好。”一个十分温柔妍丽的女子恭谨地说。
“你在京中,尽量照看着那个孩子。暗字部三人护着,终究暗箭难防。”凤崇若琢着手里的木雕,淡淡地说。
“大当家,那个孩子——”女子欲言又止。
没想好怎么开口,凤崇若,已经挥着袖子,让着下去了。
走到门口,夕阳的余光透过槅扇,直撒在几案前,面目冷峻的面庞,投下阴影。
她是花玉堂,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的花玉堂。
“少爷。”在门口遇到一个少年,忙行着礼,很快退下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不,孩子。
先是献救灾策略,又是捐献身家,又是五星连珠的奇异命格。
福嘉县主,史无前例的贵族女子,无形中已经更改了许多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