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很早,雾起迷蒙,云卿早早地起来后,打了一通太极。
用完早膳便吩咐着夏山准备马车,让五大丫鬟已经几个花字辈的丫鬟收拾着行李。
众丫鬟都不知她要做什么,就是申嬷嬷也是一头雾水。
鹤锦堂。
“你说你要回温家住几个月?”老太太听到如此说,有些不悦。
这三天两头回温家,弄得曹府成了外家似的。
把兰陵阁划分让云卿自己管辖,这已经很让步了,再这样,她的老脸都撑不住了。
“祖母。”云卿略显哀戚,“我二哥的事,孙女儿不可能不管不顾,但可以保证到年下就会回来的。”
老太太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自己的面前十一岁的孩子。
她眼里是愤怒和执着,老太太最后轻叹了一口气,作出让步。
“到年下一定得回来,你祖父和三叔也会在,你父亲那里不用着心。”
云卿点了点头,向老太太行了礼,“谢谢奶奶。”
这么久,也许没有老太太这般容忍包庇,估计着她的便宜爹不会这么好说话。
老太太听着‘奶奶’二字,又瞧着她微肿的脸,眼泪有那么一瞬间柔软起来。
“去把侯爷请来,我有话和他说。”老太太如是吩咐着罗妈妈,手里的念珠不停地拨转着。
曹定远因着闻喜宴,以及曹绍均落榜之事此处张罗着。
听着罗妈妈亲自来请,便衣也未更久过来了。
最近事多叶氏又十分不争气地病了,他在想还是让着老太太掌管着中馈。
“你来了,坐吧。咱们母子好久没有这样坐着说说话了。”老太太屏退了所有人。
“儿子不孝。”曹定远欲行礼,被老太太阻止了,让着坐在下座说起了话。
鹤锦堂里一如既往地古朴高雅,自打老太太免了晨昏定省后,鹤锦堂便静了些。
闻着屋子里的熏香,只觉十分放松,眉间的紧皱也舒展开来。
“这香我也喜欢得很。”老太太不动声色地一句,曹定远点点头,是和往日的不一样。
“罗妈妈,看看卿儿拿来的香料还有没有,等会儿送些去书房。”罗妈妈恭谨地退下起了。
曹定远听到云卿的名字,很显然地挑了眉。
只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儿不好发作,但老太太都看在眼里。
“这熏香母亲觉得好,自己留着用就是。儿子素来是不喜这些香料的。”曹定远道。
老太太怎会不知,什么用不用,喜不喜的,恐怕是听着是云卿作的罢。
一时,气氛安静下来了,曹定远也无话可说,家常了几句,问什么答什么。
老太太人老眼神却是清明的,这会子瞧着他对昨日的事也没有什么想法的,便放了他去。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儿子的想法捂得严实,孙女儿的心思也道不出了。”老太太面对着佛像反问。
罗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有您在,终究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卿儿这丫头有气性着,昨日定儿那一巴掌估摸着已经把两人的关系彻底冰冻了,这下子那丫头连面上都不会顾及了。”
昨日不就因为叶氏的一句话,他就给了那丫头一耳光,十多年前如此,十多年后也这样,这个叶氏真是……
“总归县主依旧姓曹,族谱还在宗祠里呢,依老奴看,县主也不过闹闹小孩子脾气罢了。”
老太太把经书放好,拿着念珠由罗妈妈扶着站了起来。
“这要高飞的鸟啊,再牢固的笼子都关不住。”命就是命,这孩子就如自己的老伴儿说的,非池中物。
只是她依旧念着,但凡自己儿子和孙女儿的关系没有这么僵,一个云卿就足够让曹家所有女儿逊色,那么曹家也就可以世代延续下去。
“老太太,二小姐三小姐都还未出阁呢。”罗妈妈提醒着。
“你呀,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还看不出来吗?”老太太一番感叹,双手的上的皮肤虽然保养得当,却已经掩不住岁月的痕迹。
罗妈妈愣了愣,淡淡一笑。
“咱们家啊,玉儿虽是皇家媳妇现在的确风光无限,但是天家人岂会这么好当?多的是不见血的斗争,之前我们反对的原因,你难道不清楚?”
“话虽如此,但那不是很多年后的事了吗,咱们圣上正当盛年。”罗妈妈坐在下方回答。
“这事,咱们还是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如今我一个老婆子该做的都做了,离不离心就看天意了。”
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手里的念珠啪地放到了小几上,“这串念珠从今往后收起来罢。”
罗妈妈的话到嘴边,咽下去了,看着老太太蹒跚的身影,又瞧了瞧几上的沉水香念珠,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老太太从来不是不知道罗妈妈站在云卿这一边,只是默许着同意而已。
“县主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罗妈妈摩挲着手里的沉水香念珠。
不觉回想起第一次见云卿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战战兢兢地高捧满是香味的佛珠,那样子真是让人心生怜意。
前天。
云卿在兰陵阁就听到千隐说的,清苑高中状元,清墨被人伏击受伤的事。
所谓关心则乱,这一急匆匆地就要往淮国公府去,不得着要告别长辈。
梨香院里,大夫人病色明显,穿了耦合色的衣服更是显得病容憔悴。
科举报喜的人都已经拿了金榜到各府邸颁旨去了,与试前的车马盈门相比,如今完全无法比对。
正堂里,大房的人都坐全了,韦姨娘和柳姨娘具都坐在最下首沉默着。
曹绍均等人面色也是十分不好看,连带着最小的曹若勋也是怯怯的。
“老爷,要不给均儿寻个差事也好,再不行我让哥哥出面给说说。”叶氏咳嗽了一声。
曹绍均看着他爹十分不悦地神情,“父亲,儿子还不想入仕。”
“不入仕做什么?游手好闲还是怎的?”曹定远不得不想着,自己一手教导的儿子,怎么这么没出息了。
学而优则仕,不做官做什么?学着世家子游手好闲,逛教坊?
不觉脑洞大开,越想气越不打一处来,人比曹家爵位高的勋贵子弟都想尽办法地要把脑袋削尖了塞进去。
想到这里,眼神十分怨恨地看了看叶氏的方向,顺手把桌上的一个汝窑美人觚挥袖砸在了堂中央。
这一动作,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老爷夫人,县主来了。”丫鬟传完话立即退了下去。
“她来做什么,添晦气不是。”叶氏这一句自言自语,被曹定远一个眼神过来,立刻收敛了。
云卿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大厅里尴尬而诡异的气氛,可是她并不想管这些。
“侯爷,我大哥状元及第,这会子福嘉要回淮国公府,特来知会二娘及祖母。”云卿满脸春色,和屋子里的其他人截然不同。
明明小姐就是担心清墨公子的伤势,这会却说是恭贺清苑公子。采蘩撇撇嘴,她家小姐是要把气死人不偿命贯穿到底。
曹定远一听来气了,什么叫回淮国公府?什么是她大哥?
“曹云卿,你倒是及时。你不知道哥哥没有发挥好吗?”说着来恭贺,若姝只觉她是来嘲讽的。
“哦,我大哥温清苑连中三元,廷对第一,侯爷应该知道的。”云卿直直看着曹定远的面色。
曹定远从刚才就听着左一个侯爷右一个侯爷的,竟然看着她黑亮的眸子,对不上话来。
云卿正打算着要不要撤了,他们应该是在开家庭会议呢,可没自己什么事。
“亲外家远骨肉,县主有失偏颇了。”柳姨娘搂着曹绍诚阴阳怪气地说。
“县主不过是孝顺淮国公罢了,值什么——”大夫人惨淡一笑,话还没说完,曹定远的巴掌就已经招呼到云卿脸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没有防备,顿时只觉头上好多星星在运行。
“小姐!”
“县主!”
“三姐!”
惊呼声此起彼伏,就是曹定远自己也被吓着了。
“福嘉告辞。”云卿闭眼回神了一会儿,搀着采蘩的手站了起来,揽了揽披帛,向曹定远行礼道。
她的眼神,全过程都一直注视着曹定远,看不出一丝情绪。
原本光莹润白的脸颊红肿着,却没有一丝不甘和怒气,看着自己像事看一个陌生不过的人一样,冷冷冰冰。
曹定远没有说话,背对着她站立。
韦姨娘留意着她脸上,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儿,心里也是难过得很。
曹绍均站起来要说什么,被曹若姝一个机灵扯着袖子坐了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云卿越是觉得曹定远莫名其妙,这不是便宜爹,分明就是来折磨她的。
上辈子一个不靠谱的爹,这次好不容易得了一个便宜爹,却处处看她像冤家似的。
采蘩坐在一旁,看云卿出神,不敢开口,药膏在手里辗转,和采薇采蘋交换着眼神。
快看外面天气好好。三人脸上都写满了这句话,采蘩伸手去揭帷裳时,一个响雷惊得几个丫鬟惊叫了起来。
“想下去徒步到庄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