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下令抓捕杜安,他已被杜家除了族谱,落狱时是在城外的破庙里抓到的。
没有什么重责鞭笞,一顿饭就让他全都招了。
“大人,现在人是抓到了,可是这事根本不算了啊!”人上门来报案估摸着并不只是为了出口气吧,主簿苦笑。
“前儿,杨侍郎不是提起过一个叫练鹊的老头吗?据说赌术了得,赢了杜安的所有身家。”
秦远难得地没有直肠子,一响起,就觉得这事儿有转机。
“对呀。”主薄一合掌,豁然开朗,说话着捋着胡须就亲自去找练鹊了。
这边案件找到了突破口,杜家那边已经是要炸天了,从去年年下就被搅得乌烟瘴气。
无疑,在这盘棋局中杜家成了棋手步步围攻的对象,但谁想不出这盘棋最大的赢家。
杜家因那出戏,在百姓心中的声望一落千丈,杜导贵为太子太傅平日里严以律己,只是这旁支就不知道了。
才第一天上早朝,御史王季弹劾杜导的折子就上了皇帝案头。
这大过年的,皇帝觉得这王季十分没有眼色,没看到大伙儿喜气洋洋的么?
这会子一下把京中的风言风语丢过来,皇帝顿时意兴阑珊,脸色也变得臭臭的。
朝堂上也没过多指责,人杜家可是刚死了一个儿子的,于是赏了好些名贵药材给杜夫人。
下朝后,皇帝把王季拎到养和殿就是一顿批,王季老脸一横,不理他。
就连皇后也是旧疾发作,太子妃顾氏和曹侧妃都小心翼翼地留在了凤栖宫侍候。
关于杜安立的契约,他背着杜家的财产三分之二都被练鹊赢走。
经户部裁决,契约上的印章是合法有效的,所以除了契约上属于杜家的部分,其他的都归练鹊老头。
“练鹊是谁?不会是官官相护的把戏吧!”一人在户部大堂朗声道。
“秦大人说了会给我们一个交待,有则幸,无也罢。”另一人道。
很快一个老头子便笑着走了出来,扈三娘跟在后面,瞧着面色各异的众人,沉默着。
练鹊笑了笑,把杜安输给自己的财产念了念,说:“这些你们听着有自个儿家的,找个证明来,没有的我老头子也帮不了各位。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浑水摸鱼地就别想了。”
一旁的焦大人连连点头,不过他倒是很意外,这老头子竟然是红袖招的人。
报案的几人交头接耳,听着没有自己的事儿,宽袍袖子一甩,仰头走了。
趁火打劫无利不起早的人当真是多了去,扈三娘心里暗想,看不过眼。
回到红袖招,扈三娘点清了订做的衣服,就写了信给云卿回复。
瞧着送信的人骑了快马离去,才关好店门家去。
却是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墙角紧随而去的黑影,只是几步轻跃就追上了送信的马儿。
杜家。
“殿下,这是——”杜导一进来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人,看着面生。
“舅舅,您先看看这是什么?”太子把从他身上搜到的书信展开来递给他看。
杜导光看了开头,脸色就已经黑出墨来了。
“舅舅,这厮是护卫从红袖招外捉到的,这信是一个女子往外寄的。”
年前陪曹侧妃回侯府,他听到说福嘉不在府里,那会子还疑虑着。
等知道赢尽杜安身家的叫练鹊的老头是红袖招的人,他就开始肯定这些事和红袖招脱不了干系。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杜导看完后怒火三丈,“还真是温家的种。”
一个小小的福嘉县主倒是学得了温述之那老不死的心计,小小年纪城府这般深,是他忽略了。
他发动大半的人马竟然查不出蛛丝马迹,果真是好手段,闹得杜家人仰马翻。
“舅舅,温家和咱们家有宿怨不假,但外甥还真猜不出她一个孩子哪儿来的对杜家的仇恨?”
就他对福嘉的了解,贪生怕死又爱财。
“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开。”杜导厉声吩咐。
夏箫活动了一下嘴巴,腰杆子依旧挺得直直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家主子绝不会让我白死。”
太子一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么大口气,你家主子是谁?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既然殿下和国舅爷把夏箫抓到了这里,问这些有意义吗?”夏箫啐了一口,紧接着一句粗话。
他可是相爷领出来的兵,最嫉恨那些靠裙带关系身居高位的人。
用他的话说,排的那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戏简直大快人心劝一讽百。
“找死。”太子一脚把他踢到了镂花隔扇门上,只觉满喉咙的血腥味,脑袋冒星星儿。
“殿下,你是太子!”杜导出声阻止,“往日里白教你了,身为帝王切不可泄露情绪。”
“是,是祁玧莽撞了,可是舅舅——”
“福嘉县主应该是为温家二小子出气报仇才设计的庭儿吧。”杜导陈述地疑问,此时夏箫已经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护卫见着已经昏死的夏箫,不敢出声枉言。
“舅舅,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此事不能这么了!”太子义愤填膺。
“把此人扔到红袖招门口。”杜导淡淡地吩咐,“你也赶紧回东宫,皇后凤体有恙,多留点儿心。”
“舅舅,这——”太子无计可施地长叹了一声,怒发冲冠下带着小太监走了。
大堂里,杜导紧紧攒着手里的信陷入沉思。
眼神里有悔恨,有狠毒,有悲戚,最后却都被一抹恨意侵蚀。
他现在就想着让温家人千刀万剐,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时机不到。
温述之退了朝堂;温明简不过一个闲秩将军,就是当年醉花间酒在军中也没能动他分毫。
除了温清苑,其他温家二郎既不广泛结交贵族,又是如闺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福嘉县主!去年元宵宴上一鸣惊人的小丫头却是最难对付的,凤凰在庭,昭紫薇宫明的命格足够庇护她。
若是没有后来几出事,凭他杜家要扭转也不是不可能,但,就不妙在,无论皇帝还是百姓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她是福星。
为了一个孩子与皇帝和民心为敌,赔进去整个杜家,他做不到。
但,他杜导发誓一定要为我儿报仇,成就大业之时,定要用她的头颅祭奠我儿。
“父亲,女儿给您做了燕窝粥,您尝尝。”杜似雪一身水色襦裙亲自端了釉里红彩的碗进来。
杜导原本微闭的眼也陡时睁了开来,门打开来时,冷风已经把方才混沌着的思绪吹开了。
“雪儿,父亲说过,你这手可是不能轻易碰这些俗物的。”
“最近家里事多,姑母也病着。女儿是看父亲一人操持着这么一大家子太辛苦,才特地给您做的。”杜似雪笑了笑。
杜导没有接她的碗,面上余怒未消,看了没有看她。
“女儿保证下次决不再碰,现在就回去用牛乳浸手,父亲慢用女儿告退。”
杜似雪语笑嫣然地吐了吐如兰花瓣的轻灵玉舌,步步生莲地转身就走。
原本混浊烦乱的思绪一下子像打开了天窗阳光透进来一般,看着桌上的燕窝粥仔细盘算起来。
云卿在庄子上一待就是半年,这会儿不仅申嬷嬷,就是温家曹家也开始着急起来。
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长居在外总是会落人闲话,而且极不安全。
“四公子,姑娘。世子爷来了估计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庄子外采芣远远就看到了宁成侯府的牌子和一行车队,便急急忙忙地来传话。
“他来做什么?”
云卿腻烦,这在庄子上多好的呀,巴巴儿地派人来,说完十分幽怨地看了看一边的温清冠。
“别说你还想住下去?不要你外公不要舅舅不要哥哥了?”清冠反问。
瞧着她十分不甘地想要辩驳,继续说道:
“你看看屋外一片狼藉地,若是没有大一他们在,你以为杜家知道事实不斩草除根?堂堂县主侯府嫡女作甚说自己是什么日月神教,远在庄子上还把京中搅得乌烟瘴气,耍得杜家团团转,你呀——”
清冠越说越来劲儿,伸手就给了她一个弹指。
“本来就笨,被你一打更笨了。”
云卿怨怼地盯着他,那还不是帮二哥出气嘛,再说了有外公帮着扫尾巴,她才不急呢!
“你也知道自己笨啊,笨还敢对付杜家?”清冠原本想要蹂躏她的小髻的。
才发现她三千青丝早已如瀑,挽成极婉约的倭堕髻,一根玉兰簪子随意点饰,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放下了。
不觉地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水喝。
云卿没有察觉,一直在纠结着怎么赶曹绍均走,她才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去。
倒是一边伺候的采蘩看着两人之间疏远又亲密地,满面春色偷笑了一会儿。
“县主,小的是世子爷身边的随从,请县主收拾妥当随世子一起回去。”门外很快传来男声。
“知道了。”采蘩见着云卿不答,忙回了话。
“对了四哥,今儿好像是二月初七不是!”云卿突然想到一件很严肃的事。
清冠点了点头,是这样。
“我跟你回去,不过你要陪我去个地方,还要摆平他。”云卿粲然一笑地指了指外面。
本想问去哪里的,但看着她狡黠的闪着光亮的眸子,清冠放弃了,她肯定不会说的。
“你这丫头。”清冠还是忍不住地蹂躏她挽起的发丝,“采蘩,服侍你主子更衣准备,过会儿早们就走。”
采蘩欢喜地答应着,她家小姐终于浪子回头了。
门外清冠一出来便见着一旁着了靛青直裰玉立的曹绍均,腰间亦是荷包香囊等物。
旁边的人朝他说了句什么,他便转过头来,看到清冠时微微一笑,“冠表弟。”
里面的马车应该也是温家的,曹绍均思虑着,要不是祖母提醒,他父亲估计早忘了云卿在庄子上呢。
“劳烦世子爷为家妹奔波,爷爷说宛妃娘娘赐了东西给小妹,所以今儿得先回国公府。小妹做事欠虑,让老太君和世子爷挂心,清冠在这里替她赔不是了。”
四哥真是句句扎心,云卿趴在窗户上听着清冠和曹绍均的对话,笑出声来。
采蘩汗颜,这屋檐上好像有些灰尘呢。
对面曹绍均的面色有丝尴尬,出口道出的不是家妹就是小妹的,那曹家算什么?
“采蘩,那日花行首传消息来,世子爷和谁去的露华台?”云卿扭了扭脖颈,觉得酸痛。
“好像是顾家的小公子,叫什么西河东河的,不过花行首说和世子爷一直待在一块儿的,是孟世年孟将军。”采蘩说到后面压低了声音。
云卿点点头,虽然没有在现场,不过可以想象这孟世年还是很机警的,但他为何会被杜家人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