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烟云 第一百零三章 茫茫无果
作者:程爱菲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许久袁野长叹口气,心想如今已无它事羁绊了,便可放心去救思卿了,思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待自己情深义重的人,就算她现在已被杀害,自己也要拼了性命,将她的尸首抢回来。

  他想到这里,便拨转马头往北而去,但驰了片刻,忽然想起了孟将军的住处,“那老者说孟将军家住在城外十里地的一座山下,那应该就在这附近,我既已到了此处,何不再去孟将军家中打探一下,或许,或许十多年前沈大人还没调进京城,所以不知道事情真相!”袁野想到这里,又存了一丝侥幸,但想到一路而来,并没见有什么高山呀,只记得前面有一土丘,上面种满了树,难道就是那儿?

  当即驰马往土丘而去,到了土丘下,有一小路,顺着小路进去,只见前方有一硕大水塘,水塘边数株垂柳迎风飘动,柳树下则是屋舍数间,袁野心想,“这定是孟将军家了,他后来虽被罢去官职,但到底曾是名将,家里比之平民还是宽裕些。”打马驰近,转到正门,见有一人坐在门前,正倚着门首打瞌睡。

  袁野便朗声道:“有客来访!”

  那人一惊,身后倚的门随即晃动,他身子往后一仰,摔倒在地,整个人便清醒了,连忙爬起来,看到袁野道:“你,你,你是谁?”

  袁野施礼道:“在下欲拜访此间主人,还请小哥帮我引见。”

  那仆人朝袁野上下打量一番,见袁野面有凄色、脸有泪痕,甚觉奇怪道:“你是从何处来的?找我家主人有何事?”

  袁野正欲回答,从门里走出一人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仆人道:“来了一个人,想求见公子您。”

  袁野便知他就是主人,忙施礼道:“在下袁野,远道而来,特来拜访。”

  那孟公子冷冷打量袁野一番,淡淡施了一礼道:“你从何处而来?到我家何事?”

  袁野心想:“我若说我父亲曾是他父亲手下大将,到时没有其事,他定说我在戏弄他。”便道:“孟将军抗击犬戎,保得北境平安,在下思慕久矣,所以特从远方赶来,想要拜祭孟将军,还望孟公子准许。”

  那孟公子见他容色诚恳,又说是拜祭自己的父亲,神色稍霁道:“公子有心了,只是我父亲葬于京郊,坟茔并未在此处,只怕公子是白跑一趟了。”

  袁野哦了一声,想了想道:“孟将军陵寝虽未在此处,但想来府上必设有牌位,在下若能在孟将军牌位前磕几个头,也算聊慰在下一片思慕之意了。”

  那孟公子沉吟片刻道:“好吧,进来吧。”

  袁野随他穿过院落,来到一间静室,见屋内正中桌上竖着一块牌位,上写着:显考孟公讳良臣之灵位,心想孟将军曾被罢去官职,死后以平民之礼下葬,所以牌位上便这么写,当即在蒲团上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起身沉默片刻道:“孟将军曾驻守北境数十年,敌国不敢来犯,在下曾听闻他麾下有数员猛将,个个骁勇善战,不知孟公子可知袁天遒此人么?他就曾在孟将军属下为职。”

  孟公子眉头一皱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袁野奇道:“什么?”

  孟公子满面寒意道:“我早说过我父亲手下并没有这人?你们一再来问,究竟意欲何为?”

  袁野一头雾水道:”一再追问?我……我不刚刚才问么?“

  孟公子冷笑两声,把头别了过去道:”你拜祭罢了么?“

  袁野诧异万分,心想,”他为何这样说……难道曾有人来问过我父亲之事?这……这怎么可能?这天底下除了我,谁还会知道我父亲之事?“低头沉吟半晌,忽然想到了崔慕华,”难道,难道是崔慕华曾来过?我被黑水玄蛇咬伤昏迷之时,曾托他帮我查我父母之事,他不失信于人,所以来过……思卿,思卿也是知道的。“忙问,”是不是曾有个男的也来问过袁天遒之事?”

  孟公子冷冷扫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你若是拜祭罢了,就请速速离开!”说着转身要出去。

  袁野一把拉住他道:“你说,是不是有人来问过?”

  孟公子大怒,衣袖一拂道:“你要做什么?来人!”

  袁野一怔,自知失态,忙一揖到地道:“在下绝无恶意,这位袁天遒先生与在下有莫大关系,在下只想知道他曾是不是投于孟将军麾下,还请孟公子明言告知。”

  那孟公子没好气道:“没有,我父亲手下没有这人!”

  袁野道:“那,那是不是也有人来打听过这事?那人是男的?还是,还是女的?”心中虽知道来打听的人定不会是思卿,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是个男的,二十七八岁年纪。”

  袁野心想那是崔慕华无疑了,他果然逃了出来,失神怔了半晌,施礼道:“多谢。”跟着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出孟家大门,便打马而去,至此时袁野方真正相信是师父欺骗了自己,骑在马上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师父不但欺骗我父母之事,还骗我说我身中蛇毒,一切都是在骗我!为什么?就因为他心念家国,想让我未来杀敌报国,就编这等谎话骗我么?从小到大,我只要问他父母之事,他便不高兴,临到死了,还在骗我,他明明知道我最想知道的就是父母之事的!“一时愤恨欲死,纵马在烈日下漫无目地奔驰,忽觉手臂一阵刺痛,手一颤,缰绳脱手滑出,那马嘶鸣一声,没了束缚,顿时放慢了蹄子。

  袁野捋开衣袖一瞧,忽见被黑水玄蛇咬伤之处,一条黑线自伤口一直延伸到关节处,便如一条黑蛇在胳膊内游走一样,一惊之下,急忙勒马停下,心想:”师父说我身中蛇毒,没想到一语成谶,这蛇毒真的没有拔出干净。“一按那黑线,既不痛也不痒,只是瞧来触目惊心,苦笑一声,只觉自己这一条贱命,是生是死,又有谁会在意?一阵悲愤,打马向西而去。

  这日忽行至一高山下,抬眼望去峰峦蔽日,突兀千寻、云烟掠地,内有屋宇隐露踪迹,景色极为清幽,袁野不由精神一振,又见路旁有一茶棚,当即翻身下马,步入茶棚中,要了一笼包子、一壶茶。

  便在此时,茶棚外又走进来两人,对着茶博士大呼小叫,想是要水要茶,然口音艰涩,让人听而不明。

  袁野百无聊赖,对周身之事浑不在意,偶尔抬头时却瞥见那两人五短身材、五官扭曲,模样甚是可怖,不由心惊,暗想这世上竟有如此模样可憎之人,比之那骷髅四妖也好不到哪儿去,难免便朝那两人多看了几眼,只见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卷,展了开来,似乎是一幅画,然后对着那画,朝袁野上上下下打量。

  袁野戒备陡生,悄无声息地抓起了桌子上的茶壶,以做兵器之用,心想:“那纸上难道画了我的图像?他们是谁?朝廷的人还是烈火派派来的?瞧他们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应该不是朝廷派来的。“

  但那两人朝袁野打量片刻后,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便又将画卷了起来,自此不再对袁野瞧上一眼。

  袁野更觉诧异,又见两人从腰间取出一个竹筒,打开塞子,摊开手掌,跟着只听竹筒内窸窣响动,却各游出来两条筷子长短的灰色小蛇,那两人提起蛇尾,头一仰,竟将蛇放入口中嚼了起来,一边吃,那蛇尾巴还在他们口外游动。

  袁野惊得呆了,忽觉一阵恶心,张口便将方才吃入肚中的包子给吐了出来。

  那两人并不在意,吃了蛇后,付了茶钱,便匆匆离开了。

  袁野犹觉阵阵恶心,好像自己方才吃下去的也是蛇一样,怔怔想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上竟有这样的怪人!”忽听茶博士道:“万蛇岛的人怎么会到了这儿?”

  袁野奇道:“什么?万蛇岛?”

  那茶博士点了点头道:“小人曾听闻东海边上有一蛇岛,那里有成千上万的蝮蛇,岛上所住之人以活蛇为食,敬蛇拜蛇,奉蛇为神明,他们因常年生吃蛇肉,因而血中含满剧毒,以至身材矮小、面目扭曲,我瞧这两人举止模样,八成就是万蛇岛的人,只是听说他们素不踏出岛屿,怎么如今会到这儿来?”

  袁野骇异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地方!我真闻所未闻……他们既奉蛇为神明,又怎么会以蛇为食?”

  那茶博士道:“因为他们要感谢蛇神赠予他们这么多的蛇,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袁野点了点头,心想:“瞧他们方才的神态,似乎是对着画像在找人,而我并不是画像中要找的人,所以他们才会爽快离开,那他们是要找什么人?此山中便是千叶门的地盘,莫非他们将不利于千叶门?”问道:“这万蛇岛可受他人操控?”

  那茶博士道:“这个……这个倒不曾听说,万蛇岛上的人性格野蛮,风俗未曾开化,是从不与中原人来往的。”

  袁野嗯了一声,眼见日色偏西,当即付了茶钱,匆匆上马去了。

  打马行了大半个时辰,山路越来越崎岖,马蹄艰涩,只得下马步行,忽然林中异响,从树林里窜出八个人,朝袁野怒目喝道:“什么人?”

  袁野忙施礼道:“在下袁野,特来拜见万掌门。”

  其中一人朝袁野上下细细打量一番,道:“我家师父正恭候公子大驾,随我们上山吧,把马留在这儿。”

  袁野一愣,心想:“当日三峡舟中,我摔入江内,万碧云也被烈火派抓了去,万千叶又怎知我并没有死?还会料定我来找他?”一思之下,便即明白:“是的,一定是汉文君派的人来说的。”说道:“多谢。”随着八名弟子往山上走去,走了两步,忍不住道:“诸位小哥奉命把守山道,若都离开恐怕不妥,只要一人领着在下去见尊师即可。”

  一人冷冷道:“没事。”

  袁野又是一怔,只觉这几人言语冰冷、神色阴沉,当真无礼之极,心想:“当日我与万掌门二人长夜漫谈,我虽不认识他们,他们也应该对我有印象,怎么如今相见这等无礼?倒好像我是不速之客一样。”当即便不再言语,垂头默默走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

  又走了一会儿,千叶门中的屋宇房舍已遥遥在望,心想:“汉文君派来的人劝说万掌门,万掌门不听,不知道我自己来劝他,他会不会听劝……他若不答应我,我当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到了万不得已,我就劫持了张二公子,然后带到汉府,逼着汉文君与烈火派为敌,哼,他逼迫我在绢帛上签字,手段卑劣,我最好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想着忽见路旁有一石碑,已断为两截,其中一截横在路旁,上似有隐隐血迹,袁野心中猛地一颤,顿时想起来是什么地方感觉不对了,这八人两人在前,六人在后,紧紧跟随,是一种压迫感让人觉得不对劲,这八人哪里是在引路,简直是在押送人,千叶门中的人怎会如此对自己?

  想到这里,留意朝石碑上的刻字看去,见上面有千叶门三字,其下又有数行小字,虽是匆匆一瞥,但也能猜出这石碑上所刻当是千叶门的历史,心想:“此石碑相当于军中的旗子,乃是千叶门的门面,怎会断了而随之任之?瞧断口处,当是人用利器削断的,难道千叶门近日受人袭击了?”想到这里,朝身前那两人细细看去,忽见二人腰间都悬有长剑,顿时记起千叶门中弟子是使刀而不是使剑的,这几人难道根本不是千叶门弟子?

  袁野连忙止步,脊背上顿时冷汗涔涔而下,微微侧头,眼角余光便瞥见身后几人凌厉如刀子般的目光,跟着便有一人道:“怎么不走了?”

  袁野心想:“无论这几人是不是千叶门弟子,我都要小心谨慎,可我现在没有兵器在手,怎么办?”微一思忖,忙笑道:“瞧在下这记性,在下登门拜访万掌门,早已备了礼品,可是放在马上,我刚才忘了拿了,要不小弟再回去拿?”

  前面一名弟子道:“不必了,哪里用得着这些虚礼,我家师父正等着你呢。”

  袁野心想万掌门就算料定自己会来,又怎会知道自己是今日来?这几人必是假的!笑道:“晚辈拜见长辈,岂能空手?何况万掌门还于在下有大恩呢,就请诸位大哥在此恭候一下,在下去去就来。”说着朝前后各施了一礼。

  八名弟子互相看了一眼,一人道:“好吧,你四人陪着他去,拿了东西速速回来。”

  袁野笑道:“不敢劳烦大哥们相陪了,在下自己去取就是了。”说着转身踏出一步。

  那四人微一迟疑,让开了路。

  袁野走了两步,听见有人跟上来,一侧头,见是四人,那两人却没有跟来,心想:“能摆脱一个是一个。”暗运内力,但真气涣散,怎样都无法汇聚,心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身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身后有四人紧紧跟随,竟如芒刺在背,遥见坐骑在林中吃草,天色将黑,山中一片幽暗。

  袁野将近坐骑旁,一回头,看着那四人身后道:“什么人?”

  那四人一惊,同时回头去看,袁野一咬牙,提脚踢翻一人,跟着右拳击出,打中一人面颊,反手去夺他腰间佩剑,横剑一划,已在他腰间划开了一条口子,接着双足弹地,身子凌空跃起,咬牙横扫一剑,想用剑气阻开诸人,但他内力自被黑水玄蛇咬伤之后,已大大衰退,这一剑虽也是毕积全身内力一击,可竟而剑气平平,哪里再有往日气贯长虹、惊涛骇浪的剑气?

  他身子凌空一翻,落下时已坐在了马背上,跟着挥剑削断缰绳,双腿一夹,那马呲溜一声,往山下狂奔。

  那四人喝骂着追了上来,挥剑来刺袁野马臀,袁野回身拿剑拨开。马奔极速,四人一旦刺而不中,顷刻已被袁野落下好远,四人哪能甘心,纷纷飞剑来刺,三束青光疾略,袁野回身一一拨开。马驼着他,顷刻去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