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四季如春,阳光普照,所以阮青悠在厚厚的外套里面只穿了一条深蓝色的连衣裙。
由于是专机,座位不似普通飞机一般密集,也不用那么约束,所以大家都是愿意挨着谁就挨着谁坐。
文曜琪早就盯上了颜其雨身旁的位置,捏好了姿态,笑意盈盈的走去,刚要入座,颜其雨冷淡的出声:“不好意思,有人。”
文曜琪人都惊呆了,不知道以为拍恐怖片呢,哪里有人?她怎么没看见,她嘟着嘴见颜其雨态度强硬,只好坐到后面一排,正好挨着邹泰。
阮青悠是最后一个上来的,她正想往最后的角落坐去,谁知颜其雨上来一把就将她往自己座位上拉去,特案组的其他人习惯了他俩经常在一起也没多想,可文曜琪就不一样了。
入座后,阮青悠无奈的看着偷偷贼笑的颜其雨摆摆头,真应该让大家看看平时“高冷”的颜大组长傻起来是这个样子。
后座的文曜琪搅了搅手指,咬着嘴唇偷偷的问旁边的邹泰:“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邹泰呆呆的看了前面的两人一眼,仔细的想了想告诉她:“不知道,但是他们住一起来着。”啊,都同居了呀,文曜琪在心里纠结着。
空调让密闭的空间有些闷热,阮青悠脱去外套瞬间凉爽很多,但是几分钟后她打了一个冷颤,想要穿大衣似乎又厚了,不穿又有些冷,该怎么办呢?
这时,从旁边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他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前,颜其雨做这事眼睛一点都不斜视,她穿这个坐下的时候一埋头里面看得清清楚楚,看得某人心花怒放,心猿意马的,赶紧遮一下好了。
阮青悠有些感动的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颜其雨,脱掉外套后他只着一件深蓝色衬衣,解开两粒扣子完美的漏出里面的白皙肌肤,不由的她咽了咽口水,颜其雨看着这个小动作嘴角不由得翘的更高,看来以后要经常脱才行。
前面粉红飘飘,后面差点唱起小白菜和杨白劳。
两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三亚凤凰国际机场,坐上市公安厅派来的专车,直接到案发现场位于蜈支洲岛的海滨大酒店。
这是一座蝴蝶形状的岛屿,三面环山,树木郁郁葱葱,遍地鲜花盛开,四周海域清澈透明,海水能见度深达二十几米。
因此不少人称它为中国的夏威夷,年轻的情侣们更爱在这片广阔无垠的白沙边相拥,互相许下爱的承诺,寻求片刻安宁,逃离纷纷扰扰的尘世,所以也称之为情人岛。
出事的海滨大酒店是观赏海景最好的酒店之一,顾翟所在的房间是位于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他常年将这里订着,大概是因为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海天连成一线还可以俯瞰整个海湾。
一进门挡不住的血腥味和着咸咸的海水味扑面而来,颜其雨蹲下研究这摊还未干透的血迹,阮青悠看着掉落的子弹研究着弹道痕迹,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偏偏有人不解风情,文曜琪走到颜其雨边上,蹲下来跟他一起研究,时不时还柔声问几句,阮青悠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倒是颜其雨被她吵的烦了,瞟她一眼,沉声问道:“文小姐似乎很闲啊,那么请你去法医办公室催一下结果,半个小时后拿给我。”
文曜琪悲催的被支走,门口崔永健拉住她说:“曜琪,你这几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文曜琪挣脱开,瞪他一眼说:“要你管啊。”
崔永健看着颜其雨和阮青悠默契的背影,看了看走远的文曜琪,摇了摇头。
阮青悠看着窗外对颜其雨说:“他临死前是站在落地窗前的这个位置上,照片上伤口是在右侧,根据周围的火药分析,枪口紧贴他的头部,连开的三枪,他手上也有火药残留,而枪还紧紧的握在他的手上,为什么那么麻烦要利用他的手。”
颜其雨站起来立在她身后,左手环住她的肩膀,右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太阳穴的位置:“凶手应该是这样控制住他的,但是抢劫杀人用这个姿势是不是有些……奇怪。”
俩人这时一心只有案件,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
现场勘查完毕大家回到市公安厅,王局长热情的接待了大家,腾了一个大的会议室作为特案组的办公室,这案子上头给的压力大,s集团分公司开遍各个省市,连国外也有不少,再加上每年对公安部的捐款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这案子必须要办好。
特案组也不含糊,进了办公室大家就开始根据自己得到的线索讨论案情。
王龙说:“根据了解,死者的尸体是今早进行客房服务的小妹发现的,小妹说顾翟在昨晚预定了一份早餐要求今天早上9点前送来,可是她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回应,于是叫来经理一起开门,然后就发现了顾翟的尸体。”
邹泰说:“我去酒店的监控室拷贝了一份监控视频,接下来大家一起看看吧”
昨天晚上十二点三十分,视频上一个清洁工模样的男人偷偷摸摸的用钥匙打开了顾翟的房门,将车子推了进去,几分钟之后神色慌张的走了出来,之后一直没有人进去过,一直到小妹和经理开门发现尸体。
阮青悠翻动档案说:“这把枪是德国进口货,安装有□□,一个普通的清洁工恐怕买不起,而且还将其遗失在案发现场,有些奇怪。”
颜其雨说:“车轮在地毯上的印记比起进去时深了不少,可以肯定保险柜装在里面,这个人有作案嫌疑,但是如果他只是抢劫杀人,为什么连开三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他。”
文曜琪骄傲的仰着头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说道:“我已经查过了,他叫张伟,是酒店里聘请的临时工,听他们说家庭条件很困难,平时就靠着打工的钱养家糊口。”
崔永健说:“他填的地址我派人去查过了,晚了一步人早跑了,保险柜里的东西也不见了,不过我派人发了通缉令,他一定还在这里。”
回议结束后,本来王局长想请大家出去用餐,但是大家都觉得案子比较重要于是婉拒了,这样王局长还是安排了自己的秘书给大家端来盒饭。
很快这一天过去了,可是案件竟然一点进展也没有,枪上只有顾翟一个人的指纹,连房间里也是,只有那一段视频证实张伟曾经进入过房间。
而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的保险柜密码,现在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就连顾翟的父亲顾凡彪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案件一下子陷入僵局,夜晚特案组的每一个人都睡不着,顾凡彪给警局的压力很大要求三天内必须破案,眼看这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他们竟然只得知了一个嫌犯的名字而已。
案件似乎陷入僵局,就好比走迷宫,走到死胡同了,想退出来又怕走得方向完全相反。
第二日下午,终于传来了好消息,犯罪嫌疑人张伟被抓获。
审讯室里,他们见到了这个苍老了许多的男人,他不停的用一种方言说着什么,阮青悠觉得大意是这样的:“俺没有杀人啊,咦,你们咋能说俺杀人呐,俺真的没有杀人!”
局长认为嫌犯抓到了,又有他进入房间的证据,物证也找到了,他也有动机,这案子就结了嘛。
但是颜其雨不这么觉得,他始终认为张伟说的是真的,而且他的身高并没有顾翟高,如果要平行将子弹射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并且顾翟平时很注重健康,身材也很好,干干瘦瘦的张伟怎么可能控制得住一点也不挣扎。
由于张伟的方言听懂不易,所以局长去找了个方言翻译,而翻译出来的话让大家都吃惊了:“是他叫俺来的,俺进去时他还活着呢!”
难道人不是张伟杀的?!但监控视频中除了他就没有别人进入的图像,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大家不禁陷入思考,而这时南京公安厅的厅长却打来电话,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嫌疑人就交由上级处理,被害者家属的意思也是尽快结案。
王局长也这么觉得,这个案子根本就没有其他可能了,难道嫌疑人喊自己是冤枉的就是冤枉的?这事儿早该完了。
颜其雨环顾一周,在坐的那么多人,有的觉得他说的有理,有的只觉得差不多结案得了,当他看见阮青悠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世上还有人的思维跟他是同步的,不会放过那么一点点的疑点。
他淡淡的出声,说的却是肯定的语气:“案子的期限还未到,我们手里还有疑点,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继续查案。”
阮青悠心里想:“要是所有人办案都这么死磕到底的话,那冤假错案是不是可以少一点了。”
说做就做,颜其雨和阮青悠开始复审张伟,他依然是慌乱的回答着,阮青悠这时出声到:“你想洗清冤情的话,请你配合我们,家里人都等你回去呢,他们那么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们一次,好吗?”
阮青悠这人向来有种镇定人心的作用,张伟果然安静了许多,颜其雨才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你重新讲一次顾翟叫你去他房里一直到你被抓获发生的事。”
张伟点点头缓缓道来:“那天天气很好,俺在楼下陪俺老婆散步,遇见了那个。。那个顾翟,不是俺说,他看起来气色就不大好,以前也遇见过他几次,他们这种公子哥你也是知道的,向来不给我们说话的,那天他就问了俺一个问题,他说:你喜欢你老婆吗?俺说喜欢呀,他又说: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俺还没回话他就走了”
“后来除夕的前一天他跟俺说有东西要给俺,叫俺第二天去找他,俺怕经理看见说俺收客人的东西,就晚上去了,咦,俺进去了那里面灯都不开呀,空调倒是开的冷冷的,俺还打了个哆嗦,他就坐在那个窗前面,背对着俺,跟俺说要拿的话就把保险柜也拿走吧,说他知道俺老婆得了很严重的病需要钱,俺也没多想,就按照他说的东西的位置找了找,道了谢俺就走了。”
“后来嘛,回到家就看到新闻,说是他被人给杀了,俺当时害怕极了,他刚把钱给俺,然后就被杀了,那不是最大的嫌疑就是俺了啊,俺看的电视剧多,都是这样的,所以俺就连夜跑到俺亲戚那里去,谁知道还是被抓住了,不过俺发誓,俺绝对没有杀人,他人很好的,还是俺的恩人,俺不可能杀恩人吧,恁说是吧。”
颜其雨和阮青悠对视一眼,果然,除掉其他因素,剩下的就是事实真相本身,即使它再荒谬再看似不可能。
这一夜他们争分夺秒,因为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如果还不能证明张伟是无辜的,那后果是怎么样的谁都不敢估计。
颜其雨将所有的案件照片都摆在房间里,阮青悠进去时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他看着照片脑子里开始将照片幻化成立体四维图像,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呢。
阮青悠则让邹泰在网上查找与顾翟有关的女人,她始终觉得顾翟对张伟说的那句话有其他含义。
天色刚刚泛白,两人抬头对视一眼,找到了!
会议室里,阮青悠放着一个幻灯片,这是顾翟的私密博客,多亏了邹泰的黑客技术,它才得以重见天日。
然而这始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它记载了他的主人如何在茫然的岁月邂逅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他这辈子最放松的时光,什么都不用想,睁眼看见的就是爱人和时光。
但他毕竟是s集团唯一的继承人,顾凡彪老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为一名合格的商人,而商人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
当爱情和面包的选择出现时,他犹豫了,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他如果只要爱情该怎么生活,他想要给自己最爱的人最好的一切。
可是女孩儿不知道,像所有恶俗的故事情节一样,她想最后一次找回他的心,可是顾凡彪怎么能允许又失去他好不容易找回的儿子。
于是运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女孩儿消失了,当顾翟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连夜赶来连墓碑都没有。
这世上有人对你说要你消失,那就是从内到外从存在的根源抹杀。
从他的博客里几乎都可以看见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守护不了爱情,做不了父亲想要的儿子,即使所有人都羡慕他的生活。
最后一篇博客似乎透露了他找到了当时女孩儿“消失”的地方,他在博客里说道:“我这一辈子想向很多人道歉,对不起,生而为人,对不起!”
放完幻灯片阮青悠说道:“他在博客里说的那个地方,在三亚只有一个地方可以看见,那就是海滨大酒店最顶楼的那扇落地窗前。”
王局长不明所以:“这几者有什么联系?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阮青悠说:“根据博客发布的时间来看,那时张伟已经离开了酒店,后面也并无人进入的证据,也就是说那时顾翟还活着,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顾翟是……自杀。”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人怎么可能向自己的脑袋开三枪呢,王局长这么多年也见多了奇案可他也没有听过可以冲自己脑袋放三枪的人,于是问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颜其雨这时才慢慢起身,从照片中找出一张贴在白板上,说:“这就是证据。”
大家还是看得不明所以,他才慢慢解释道:“这叠信签纸是s集团专用的,上面还盖有集团的章,但是最开始搜集证据时我们并没有发现,崭新的信签纸第一页被撕去了,但还是可以看出有一些印记,像是写过什么字,用笔迹痕迹恢复软件操作过后,得出一句话。”
“上面写着:爸,如果你看到此信,说明儿子已经不在了,我将我所有的财物全都交给了这位大哥,希望你不要怪他,这是儿子自己的选择,在这世上,儿子认为有比事业和生命更重要的人,那就是她,我知道父亲对她做的事,我不怪你,也请父亲原谅,希望我们下辈子再也不见,儿:顾翟绝笔。”
颜其雨念完这封绝笔信,说道:“顾翟本不想连累任何人,可是张伟却是个大字不识之人,早就不知道将信遗落到哪里了,但是这个我已经拿去做了笔迹痕迹分析,与顾翟的笔迹一致,这应该是关键性的证据了”
王局长有些为难:“可是再怎么样,人也不可能往自己头上开三枪吧。”
颜其雨说:“这个王局长放心,我已经请教过目前身处加拿大最著名的华裔法医学专家百华清教授,百教授的邮件里说,这是因为死者开第一枪时迅速发生的一种局部尸体痉挛,使尸体可以保持死前的姿势,这才扣动了扳机,事后我们也证明枪里只有三颗子弹,百教授曾经也接触过类似的案例,请王局长放心。”
所有人在认真工作时都是很有魅力的,颜其雨这样有皮相的更是,他不畏惧的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并证实他自己的理论,这个过程让在场所有女性生物都觉得,受到了吸引。
阮青悠当然也看到了这些人的举动,特别是文曜琪就快要贴在颜其雨身上的样子,让她觉得,很不爽。
颜其雨本人却并不知晓,将所有资料都交给王局长之后,他的工作也就完成了,这个看似诡异的案子居然是这样的结局,顾翟的不顾一切也深深的震撼了他。
可是就算顾翟的博客记载着顾凡彪做的那些事,他依然不能够被定罪,这个世界上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很多。
张伟也最终被放了出去,这个幸运的老实人得到了他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财富,顾凡彪也并未追回这笔钱。
在三亚的最后一晚,王局长燃起篝火,大家围成一个圈享受着温柔海风和美味的烧烤。
阮青悠一个人坐在海边发呆,她脱掉鞋子将脚趾□□沙子里,拿着一瓶啤酒,看着化作浓墨的海洋低吼的模样,这是生活在内陆城市的她没有见过的场景。
身边坐下一个人,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是谁,又惊讶于自己什么时候对他这样熟悉,于是在酒力的作用下缓慢的歪头,眯着眼看着身边的那个人。
颜其雨的风衣随夜风飘起,他们就这样对视一眼,然后并肩看黑暗海洋,不需要言语只需要陪伴。
像除夕的那一天,像他们以往相处的每一天,背后是尘世喧嚣,可我的眼中只容得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