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事件簿 第三章
作者:怀里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原来眼皮睁开的声音,是这样的啊。

  这是清音从梦中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望着脏兮兮的天花板,回忆着那声音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没错,眼皮睁开的一刹那,她倒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嘶嘶”声。她确信那正是人类睁开眼皮时发出的声音,虽然这声音是从鼻腔里发出的。

  她坐起身,床头灯的灯光将她的侧影投射到身边那个正在熟睡的男人身上。她望着这男子裸露的后背,一时还想不起他为何会躺在自己身边。

  午夜之后的房间温度很低。她赤脚走下了床,从橱柜里翻找出一条浴巾裹上。然后她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两眼望着窗外。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街上空无一人,几小时前的万家灯火已经变成了零零星星的光点。

  她不禁心生凄凉,但却并不因此感到难过,反而因为这份凄凉感而觉得踏实。对于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倘若过得非常舒适,浑身轻松自在,那才叫奇怪呢。

  窗台上放着半盒熊猫香烟,她拿出一根点燃。

  抽着抽着,她突然有些饿了。晚上她只喝了几瓶啤酒,肚子里空空如也。她检查了一下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吃的。这家宾馆并没有在房间里设置储存食物的小冰箱。

  她想起自己的包里还有一包已经拆封多日的饼干,便起身从包里将它翻找了出来。饼干已经受潮,这也难怪,这城市本就临海,眼下又是雨季。

  她将就着啃了几块,难吃的饼干和香烟的味道混在一起,倒的确减轻了几分饥饿感。

  她边嚼着饼干,边开始回忆方才让她惊醒的那场噩梦。梦里,已经死去的男友的脸像纸一样白,长长的手指甲泛着荧光绿,向她伸过来。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红的血咕嘟咕嘟从里面冒出来。

  想到这,清音忽然产生一阵强烈的呕吐欲望,翻涌而来的气味从胃里上升,穿过喉咙,与嚼碎的饼干沫混在一起,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她咳嗽了好一阵儿,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后,她抬头看到那男子并没有被吵醒。清音不由得心想,哪怕警察此刻突然冲进来将她逮捕,恐怕他也会一直睡下去吧。

  清音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她究竟是怎么和他睡在一起的?

  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她想起了那家开在老街,名字叫做“nightofwine”的酒吧。那家酒吧里的酒杯很奇特,杯底不是平面,而是类似于女人乳房的倒圆锥造型。如果不把杯中的酒喝光,杯子是没办法放在桌上的。也因此,用这种酒杯喝酒的客人只能尽快将酒喝掉。酒越喝越多,醉的不省人事也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这个男人应该是在她醉意正浓时,前来搭讪的。但具体二人聊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男子抱着她钻进了一辆车子,恢复清醒时,她已经躺在了这间宾馆里。

  清音感到很头痛。自己去那家酒吧的初衷是为了寻欢作乐,但因为喝了太多酒,她什么乐子也没遇到。或者说,她确实找到了什么乐子,但却已经因为失去意识而忘得一干二净。

  她起身走到床前,从手包里拿出钱包查看一番。里面还有两千块钱,足够她再挥霍几日。当这笔钱全部挥霍干净后,她便可以心满意足地去公安局自首了。她放下钱包,重又回到窗前坐下。

  自首,是因为她杀了人。而她杀死的,正是刚刚在梦中出现的男友。他的真实死因也与梦中一模一样——被不算锋利的水果刀扎透心脏而死。

  事情发生在一周以前。

  原本已经准备结婚的男友,突然向她宣布分手,理由是他不再爱她,他无法想象自己要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听闻这个噩耗,清音一时难以接受,他们因此争吵了很长时间,而在最后一次争吵过程中,挽留无果的她失去了理智,一气之下将水果刀扎进了男友的胸口。

  男友的身体像垮塌的建筑物一般坠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眼睛逐渐失去光芒,伤口处也不再有血流出。而那一瞬间,清音的眼泪失去意识般淌了出来,身体像也被匕首刺中似的瘫软在地板上。她抱着膝盖,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才渐渐恢复平静,开始琢磨接下来的对策。

  她仔细打扫了房间,将现场的指纹和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将冰箱清理出来,将男友的尸体塞了进去。她这样做并非为了清理罪证,她心里很清楚,即使清理得再干净也于事无补,知晓她和男友同居的人大有人在,警察一定很快就会将她锁定为凶手。

  她清理的,只是这段将她引入末途的恋情。

  她也不准备逃命,她知道,就算自己逃到世界尽头,也总有一天会被警察抓到,逃与不逃,只是什么时候被抓到的区别而已,况且她也无法忍受逃亡路上像行尸走肉一样,为了渺茫地希望而苟延残喘的生存方式。

  “既然事情已经做下,该承担的总要承担。”打扫完房间后,她对自己说。

  随后她锁上公寓,去银行提走了和男友生前的所有存款,这笔钱原本他们是准备用于婚礼的。新郎已经不在人世,也就不存在什么婚礼了。她决定将这些钱全部挥霍干净,让自己好好享受一番,然后她便了无牵挂地去自首,接受法律的惩罚。

  这一周以来,她大把大把地花钱,去最高档的餐厅用餐,玩遍游乐场的全部项目,住昂贵的五星级海滨酒店,享用特级的鱼子酱和香槟,在夜总会找要价最高的男妓过夜……

  她是抱着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心态去做这些事的。她很清楚,犯下了杀人罪行的她很可能将面临极刑,眼下这些钱对她来说仅仅是钱,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了。

  床上睡熟的男子突然翻了个身,发出断断续续的梦呓声。清音扫了他一眼,将思绪拉了回来。她一边打算着明天要做的事,一边酝酿着睡意,竟然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次日上午九点钟。睁开眼后她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那个男人的衣物,窗台上的香烟和打火机全都不见了踪影。因为开着窗户,空气里也闻不到那男子的汗臭味。

  清音环视着这一切,有那么一刻,她怀疑那男子只是她昨夜酒醉之后的幻觉,并不真实存在。但当她看到地上一盒开封的安全套包装袋后才立刻明白,那男人的确在这间宾馆出现过。

  “果然是男人做派啊。”她冷笑了一声。但她对那男人选择悄悄离开的做法倒是很满意,原本她就是为了寻找一夜情才去酒吧的,倘若醒来时那男子还在她身边,两人又要走过场似的聊点什么的话,她反而会觉得别扭。

  她伸了个懒腰,走进浴室晨浴,随后边用吹风机吹干头发,边在脑子里计划着今天要去何处寻欢作乐。她的自由已经时日不多,要抓紧进行才行。

  然而就在她走出浴室从手包里拿出钱包的那一刻,顿时惊呆了。

  昨晚还鼓鼓囊囊的钱包,此刻却已空空如也。

  她一下子明白了,一定是昨晚自己在检查钱包时被那男子发现了。他当时只是在装睡,她先前的咳嗽声或许已经吵醒了他……

  先前对那男子提前离开的感激顷刻间荡然无存。她沮丧地将钱包往墙上一摔,扑倒在床上。

  所有的钱都已被那家伙拿走,而身无分文的她也不可能选择报警来挽回损失,因为她犯下的罪行要比偷盗严重得多。

  没有别的选择,再多享受几日自由的计划已经泡汤了。

  “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她喃喃自语。

  虽然觉得失落,但也不至于失落到极点。清音这样安慰自己:毕竟她已经享受了几天额外的自由,并且这几天过得非常痛快。现在去自首的话,也不会遗憾到哪儿去。

  清音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她做出了决定,现在是九点十二分,她将在九点二十分出门,向最近的公安局出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了九点二十,她又改了主意,打算九点三十分出发。但九点三十分一到,她又决定再推迟半小时出发……

  “这样一来,自己一天都出不了门!”清音怒吼道。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望向窗外。与夜晚相比,外面的街道已经车水马龙。

  “果然还是不甘心现在就去自首啊。”她说。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和男友合租的公寓里,在卧室的床下还放着一些钱!她可以回去拿这些钱,再多享受几天自由!等到那笔钱全部花光,她就能够不再有任何遗憾地去自首了!

  她接着想起了那个藏着男友尸体的冰箱和梦里男友的恐怖面孔。要不要去试试看呢?是选择面对恐惧选择自由,还是……

  考虑过后,最终对自由的向往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清音从床上跳下,将昨晚剩下的几块饼干当早餐吃掉。然后捡起钱包,戴上长檐帽和墨镜,确认自己不会轻易被认出来后走出了宾馆房间。

  刚刚走出宾馆,清音便极为幸运地从衣兜里翻出了几十块钱,她记得那是自己在酒吧买醉时酒保找给她的零钱,她因为嫌麻烦并没放进钱包里。现在看来,自己的这种懒惰实在招人喜欢。

  于是她在宾馆前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要去的地方。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很健谈的肥胖男人,一路上都在自找自话,和清音探讨着天气和即将结束的某国选举。清音有一句没一句的胡乱应付着,她既不敢显得太热情,也不能太过冷漠,否则都会给这个司机留下很深的印象。

  她侧过脸,透过沾着手指印的车窗打量着外面的街道。郁郁葱葱的行道树,小跑着追赶公交车的女人,绑着安全带给高楼大厦粉刷墙壁的工人,这些都是她在不久以后再也看不到的景象。

  她贪婪地看着出租车路过的一切,渐渐地伤感起来,眼泪也不知不觉从眼角溢了出来。她急忙用手背擦掉眼泪,不想让出租车司机发现她的异常。

  还好,出租车司机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评论着时事发着无关痛痒的牢骚。清音微微叹了声气,瞄了后视镜一眼,立刻提高了警惕!

  她回过头去,透过车后窗,她看到一辆警车正跟在出租车后面……

  那一瞬间,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身体像冻结一般无法动弹,耳朵也听不到声音。

  她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后面。那辆警车不慌不忙地跟在出租车后面,穿过两层车玻璃,能够清晰地看到车里至少坐着两个人。

  清音急忙回过头来,不敢再盯着后面看,她不想让这司机发现自己的异常。一旦那司机也回头看一眼,很难说他会不会通过那辆警车对她的身份产生什么怀疑。

  她连续做好几个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就算真的被警察抓到,对她而言也不过是提前接受惩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她将身体压得低低的,以防警车里的人从后车窗看到她,而大脑也在飞快地运转。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那辆警车是不是冲她来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还不能排除那辆警车只是碰巧路过的情况,因为那辆警车并未拉响警笛。

  想及此,她立刻对出租车司机说:“在前面那个路口,右转。”

  司机一愣。“咦,不是要去——”

  “右转!”清音重复道。

  出租车司机答应了一声,车子行驶到路口后,向右一转。清音立刻回过头去看,那辆警车也同样右转跟了上来。

  “接下来去哪里?”司机问。

  “接下来这个路口,继续右转。”

  “咦,为什么?”司机问。

  “总之右转就对了!”清音的语气很不耐烦。她越发讨厌起这司机来,他不只话多,还有数不清的问题。

  “知道了。”司机悻悻地点了点头。

  清音这样做有她自己的道理。这座城市的每个街区都几乎呈正方形,围绕每个街区的四条马路也如同棋盘上的线条一样分布。如果她在一个街区不停地右转四次,就会沿着马路回到原点,而一般的人是绝不会这样开车的。如果自己这样做之后,那辆警车依旧跟在她后面,那么事情就可以确定无疑了——

  那辆警车正在跟踪她!

  出租车在第二个路口右转,警车照旧跟了上来。而当出租车在第三个路口右转后,清音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去检查一眼。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回过头去后,大脑立刻一片空白。

  那辆警车依旧跟在后面……

  看来她真的已经被警察盯上了。她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体也不住地颤栗起来。

  警察会何时采取行动呢?或许用不了几分钟,他们就会鸣响警笛,将出租车逼停,举着枪让她下车投降。而她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并且到了那时,自己即使说已经准备去警局自首,恐怕也不会被相信吧。

  那警车和出租车之间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警笛也依旧未拉响,像是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抓捕时机。

  清音忽然想到,如果那辆警车真的是冲她来的,那么在他们实施抓捕之前,只要她主动下车向他们投降,应该也算是自首。她对法律没有研究,但总觉得那样做应该没问题。

  清音咬咬牙,决定就这样做。与其真的被抓,自首或许更为体面。她脑海里浮现出电影里那些拒捕罪犯被警察按在地上死死压住的画面,她无法接受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还是需要再确认一遍,抱着最后的希望和最坏的打算,清音告诉司机在前面的路口继续右转。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右转之后那辆警车照样跟了上来,她便立刻下车自首。

  “喂,到底要做什么啊?”司机有些恼火了。他不明白这位乘客为何要他这样开车。

  “别问了!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不会少你钱的!”清音说。

  司机皱着眉,没有再吭声。到达路口后,出租车赌气似的连刹车都没有就右转了。清音被晃得险些撞到玻璃,她白了司机一眼,但来不及抱怨,她立刻回过头去。

  她惊喜地发现,那辆警车这次并没有跟上来……

  她揉揉眼睛,睁大眼睛认真地检查了一番,那辆警车的确不见了!

  像刚经历一场惨烈搏斗般,清音大口大口喘着气,发麻的肌肉不住的颤抖,那是压抑在体内的紧张情绪瞬间爆发血液超负荷流动的缘故。

  她差点就要振臂欢呼,司机方才不刹车便转弯的做法她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她甚至想要狠狠地拥抱这位司机一下,自上车以来,她从没觉得这司机这样可爱!

  至于那辆警车为何会跟着自己转了一大圈,又在最后不知去向,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琢磨了。

  出租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经历了刚才的事件,司机一路上再也未说一句话。当清音将车费递给他时,他看起来很不高兴。

  目送出租车离开后,清音才转身走进小区。

  她在19号公寓前面站了很久,抬眼望向七楼的一扇窗户。那里便是她和男友的公寓。眼下,那扇窗户寂静无声,了无生气。有从公寓里走出来的老人瞄了清音一眼,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

  清音知道,尸体还没有被发现,而大家也还不知道这栋楼里发生过命案。

  她此刻忽然没有了进去那间公寓的勇气。想来也是,有哪位凶手会在时隔多日之后重回犯罪现场呢?更何况那现场还存留着尸体。

  她咬咬牙,最终还是走进了公寓。她并没有乘坐电梯,而是爬了楼梯。她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死去的男友在电梯里向她索命,所以她不敢待在密封的电梯里。当她到达七层时,已是气喘吁吁,连掏钥匙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了。

  打开房门,她走进了这间公寓。屋子里仍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地面上有一层灰尘,没有脚印,也没有任何外人进入的痕迹。房间里的空气也很正常,没有什么异味。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一本她读了三分之一的《阿尔茨·罗德曼传》。桌上的水果已经风干,连腐烂的臭味都闻不到。窗帘半拉着,落地台扇没精打采地站在那里。清音将视线移向餐厅,藏有男友的冰箱在角落里安静如常。

  清音飞快地走进卧室,在床下找到了钱。钱虽不多,只有不到五百块,但清音已经很满意了。

  她将钱收好,走出卧室,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台冰箱。而就在她打开房门走出公寓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啊!”一只脚已经迈出去的清音倏地尖叫出声,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她的尖叫声在楼道里响彻着,传来刺耳的回声。

  清音瞪着那台仍响个不停的电话机。她一动不敢动,只希望那电话声能尽快停下来。

  怎么回事?自己刚刚回到这里不到十分钟,怎会有电话突然打来?难道有人看到自己回来了?这通电话有什么目的?警告,还是劝说?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大气都不敢喘。好不容易挨到电话声停止后,她才松了一口气。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从门槛上站起来,电话竟又响了起来。这次铃声比第一次还要响亮,似乎如果她不接电话,铃声就会一直响下去。

  清音犹豫片刻,最后决定接听这个电话。

  如果对方是警察的话,一定会直接破门而入逮捕自己,而没有必要打来电话。另一方面,不管打来电话的人是谁,如果她一直未接,对方一定会怀疑这间公寓里出了什么事,甚至对方或许还会报警。

  她起身走到电话边,伸出颤巍巍地手,抓起话筒。

  “喂……”她的声音轻到连自己都很难听到。

  “你好,请问是李清音女士么?”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

  清音没有回答,她不知道此刻要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

  “哎,李清音女士不在么?”对方追问。

  “你是哪位?”

  “哦,是这样的。我这边是“衷久”婚姻介绍所。有新情况要向李女士通报,您到底是不是李清音女士啊?”

  婚姻介绍所?清音皱皱眉头,婚姻介绍所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自己并没有在那种地方报过名啊——等等!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是老街那家婚姻介绍所么?”她问。

  “对的对的!”对方立刻回答道。

  清音长舒了一口气。威胁已经解除,对方是自己曾报名的婚姻介绍所,那还是在出事之前的事情。电话号码也是自己留在那里的。

  “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么?”她问。

  “李女士,您好。根据您曾经留在这里的资料和信息,我们已经为您找到了合适的结婚匹配对象,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会安排您和对方见面。”

  合适的结婚对象?清音想起来了,自己去那家婚介所时尚在与男友交往,而她之所以会报名,也只是好奇最适合与她结婚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而已。

  “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问。

  “这个是要保密的,一直到你们见面之前,我们都不会泄露对方的信息,请您见谅。”

  “这样啊,没关系。”

  “那么您什么时间方便?我们会为您安排见面。”对方说。

  “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清音在脑海里编织着理由,“我已经搬到外地居住了。恐怕很难安排见面。”

  “这样啊。”对方的声音低沉了一些,“您是已经结婚,嫁到外地去了么?”

  “哎?不是的,是因为工作原因。”清音谎称道。

  “那能够抽出时间赶回来与对方见面么?只要回来一趟就可以。我们已经联系过对方,他的时间很自由,任何时间都可以的。”

  “实在抱歉,的确是不太方便。”

  “是因为工作请假不方便么?那样的话,我们也可以安排对方去您所在的城市与您见面。”

  对方还真是死缠到底啊。清音揉揉发痛的太阳穴。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步步紧逼,对方又说:“对不起,我也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是又实在觉得可惜,因为根据您的测试结果和对方的测试结果,您和他的匹配指数,实在是高得离谱。”

  “哎?”清音一愣。

  “您和对方的匹配指数,是本店开店以来最高的。也就是说,你们对彼此来说是非常合适结婚的对象。所以我才迫不及待想要安排您和对方见面,如果错过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清音命令自己不能因为对方的说辞而动心,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和对方见面的资格。

  “实在抱歉,真的是不太方便见面。”说完这句话后,她冷酷地放下了话筒。接着,她往后一仰,深深陷进沙发里。她闭上眼睛,开始聆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她时常这样和自己对话,以获得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那个最适合与她结婚的人,竟然真的出现了啊。

  不可否认,得知这件事后,她的确产生了和对方见面的想法。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立刻心灰意冷起来。

  “你已是杀人凶手,寻常人能做的事,你已没有权利再去做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清音睁开眼,抬手指向天花板。她似乎看到那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们是不能见面的,你还是去寻找其他合适的女人吧。”

  接着她咒骂了一声,将脸藏在了那本没有时间再读下去的小说后面,轻声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