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蠢啊!”
滨州外,群山中,金碧殿堂之上,西皇国圣教大骑士长方芳宝座高坐,俯下她高傲不可方物的视线,在面前跪着的两个士兵身上扫了过去的时候,如此感慨道。
殿下的两人颤若寒噤。
此时,如果于谦等三人在这,看到这两人的话,绝对会惊讶得叫出声来。
因为他俩不是别人,就是之前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两个守榜的士兵。
如果于谦对西皇国和圣教的关系再清楚一点的话,那他肯定会知道这么一个常识:圣教治精神,国家治世俗。西皇国国法中明文道,兵戈不得犯圣殿,通俗点说,就是士兵不能进入圣殿之中。
此时此刻,这两个守榜士兵不仅进了圣殿,还能直接跪拜在大骑士长方芳面前,只能说明——两人的身份,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下层士兵那么简单。
方芳换了一个比较能让身体和非常不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座位贴近的慵懒的姿势:左手的手肘枕在龙翔形状的扶手上,粉拳轻轻撑着侧脸,似漫不经心地问。
“那棋子解决了吗?”
话音刚落,殿下其中一人就回答道。
“报告大人,已经解决了。”
“如此便好。人出城了吗?”
“是的。”
回答之人叩首,但又欲言又止。
这一吞吞吐吐的感觉几乎在瞬间就被方芳捕捉到了,她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喝道。
“还有什么,说!”
“……是,大人。”台下之人惊了一惊,“大人所料不差,三人果然在今早近正午时分来到了城门处,并出了城去,只不过在城外好像就散伙了,其中一个小姑娘独自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哦。”方芳听到此话,也不发怒,也没高兴,而是稍稍顿了顿后,道,“你们俩退下吧。”
两个士兵如临大赦,在慌忙之中做了礼,就急匆匆地退了后去。
大殿内好像就只剩下了芳芳一人,白昼里仍点着的七八盏灯烛在烛台上随殿外拂来的风微微摇曳,而方芳没有一点要走的样子,仍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座上。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殿的大门,直到确认了那两个士兵走后许久,才收了起来,同时侧过头去,对身后无一人的空气道。
“你都听到了吧。”
“是的,殿下。”方芳座侧,空气突起一阵涟漪,扰起了几个沙哑的字,组成一句模糊而还能听清的话,就像是空气中隐藏着一个人似的,接着道。
方芳就像是在对着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般,接着说道。
“我答应他的事做到了,但他答应我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办呢?”
空气中再起涟漪,此时,隐隐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来。
“殿下手段众多,那位大人怎么知道殿下会不会偷偷摸摸地追去呢?”影子问,语气平静非常,就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哼。”
方芳把头转回来,正好看到大门之外,一棵茂盛的橡树之下,一只百灵鸟正在高声歌唱,觉得和现在的情形很像,不觉耻笑道。
“这小家伙肯定以为天都是阴凉的,只不过他的身边一直伴着一颗大树,而他浑然不觉而已,不然它从哪里来的精神头叫春呢?”
空气震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同时,传来影子的话。
“……只可惜,你永远不是太阳。”
方芳嘴角撇了一撇,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意,头也不回,蔑笑道。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影子的话随后传来,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殿下您似乎以为自己能杀了他。”
方芳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有些发怒了。
“杀了他不过就像是踩死一只蝼蚁,何其容易?”
“那殿下以为您自己比得过那几个死在他手里的家伙?”
“哼!那些家伙,恐怕也不全是那小子杀的吧!换句我们的话说,他只不过是被你们安排去‘补刀’的吧?”
愣了一下,接着影子的大笑声传出,同时他的黑色的虚无的躯体也在笑声中渐渐散去。
“哈哈哈!殿下,当你蔑视敌人的时候,你也就走向了灭亡。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笑声落下,方芳转身过来,已不见了影子,不觉得,嘴角翘起,七分不屑,三分怒气。
“呸!什么破玩意,以为自己不得了的样子。如果不是……”
话没讲完,方芳忽然脸露痛色,立刻用右手紧紧抓住了胸口,难过得扑倒在地。
但她仍然没有底下她高傲的头颅来,从刚才到现在。
即便她手脚的皮肤里,已经渗出了血来。
她死死地盯住前方的空气。
那里没有什么,只有不再涟漪的空气和更远处的一盏孤零零的烛台。
因为常没有人去那里,所以那烛台没有点着,使得周围有些死气沉沉。
方芳紧咬住嘴唇,脸色惨白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前不断掉落,但她仍然没有低下头。
不是因为那句俗话:别低头,王冠会掉。而是她知道,在那些人面前,自己一旦低头,就再也没有抬头的机会了。
她的心里,一直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终于,那股痛觉在达到几乎要撕心裂肺的顶点之后,就慢慢的消退了,她的脸色也慢慢的变得红润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站了起来,低头看到刚才跪着的地方,已经一片血污,不觉咳起血,自嘲道。
“这还没到时间呢,就搞得像大姨妈来了一样。话说回来,素素小****的特异,真是厉害啊……这还真是蠢啊!”
方芳勉强地拖动身子,来到座右侧,手在龙口咬住的玉珠上一转,就听大殿里隆隆地响动了起来。
座位在缓缓地自动地向后挪了去,露出原本在座下的一个黑黝黝的方形洞口出来,入口处,只能隐约地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石梯的轮廓。
方芳强撑着自己的伤势,先环顾了周围一眼,见没人看到后,便一瘸一拐地走了下去。
当她人没入黑暗里之时,那王座又无人自动,隆隆地合上了。
高座如故,龙头威严,常人完全不能察觉到它曾经有过移动的迹象,自然也不知道在这圣洁圣教圣殿圣位之下,隐藏着如何的黑暗,而屋外的树下,那只百灵鸟在欢喜地高叫一声后,轻快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