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才会相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姜玦十七年来头一遭，是这么的痴痴盼盼。只不过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她也可以对一个人那么的执着，那么的义无反顾。看透了一切的诸法不虚与真实幻像，在这潮湿而迷幻的世界里，其实分分合合、起起落落最终都将被西域的风沙吹散，变成脑海中的片羽吉光。

　　自那日简公子让壁水送来墨锭后便再无音信，就连姜玦送去的信也是石沉大海，了无回音。若不是夜夜对阁的灯火烛光与触手可及的墨锭，姜玦都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实，还是只是存在于自己脑海的想象。

　　“铃铛，简公子可有差人来？”这已经是姜玦这几日来问的第十几遍了。

　　铃铛不耐烦的答道：“没有，小姐。”然后又好似对之前的态度感到愧疚，语气一软，安慰道：“小姐，你若真想见简公子，不如我去请了他来罢。”

　　“不用去了，我就是随便问问。”说罢便转头望着窗外什么也不说了。

　　铃铛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回去干她手头的活。

　　早知道就多写些什么好了，只写了谢谢，他定然是不会回复的呀。姜玦又是一声叹气，反手拨弄了两声手边的琵琶，却也是未成曲调。

　　“铃——”，铛字终究是没有叫出口，想到不耐烦的铃铛，姜玦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百无聊赖，像一个生气的小孩子，绞动着手中的手绢。她真的不明白，吃茶那夜紧握了她的手，那个你到底是谁的奇怪问题，还有瑾娘再也没有催促她交例银，想来也是简公子特意交代的吧。还有几日前的墨锭，都让他感受到了她的特殊与不寻常。可为什么又那么的虚无缥缈，如此的若即若离。姜玦心烦意乱，顿感胸口有些憋闷。

　　“铃铛，陪我出门。”她要出门透透气。

　　可真走在了这车水马龙的街上，漫无目的的她确无所适从，只是拉着铃铛从东街走到西街，又从西街绕回东街，却是什么也没有买。

　　“小姐，我们都走了一下午了，你到底要买什么呀？”铃铛拉住姜玦站定，“我都走不动了。”言语之间颇有抱怨。

　　“快了，就快了。我还不想回去。”姜玦可不想回去终日里对着对面阁楼的窗子。更不想看到住在那里的主人。她哪里知道她其实是不想面对自己焦躁的心。

　　正说话间，一位壮汉走到姜玦身旁做了一揖，道：“姜姑娘，我家公子请你上去喝茶。”定睛一看，确是角木。

　　“你家公子？”姜玦环目四顾，哪里有简的影子。

　　“请随我来吧。”说着便将姜玦引上了前方两步远的茶楼上。只见茶楼木匾上有三个字“临江仙”，姜玦笑了笑，心道，这名字竟像是个酒肆的名字。

　　姜玦随角木上了二楼的雅间，角木开门后让了姜玦与铃铛进去，像往日一样关上门退了出去。

　　姜玦上前道了一个万福：“简公子好。“

　　“你来啦，不是说了叫我简就好。”简将目光从外面的街道移回了室内。

　　此时日暮西沉，简坐在窗边，脸上还戴着那夜的面具。一样的白衣白衫。只是这次他的身旁多了一个女子，用纱巾蒙着面看不清长相，衣着却不像是大明子民。

　　“小女子不敢。“姜玦赌气的说。她这才发现，她对他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易安阁阁主，在应天府经营大大小小的生意。她对他的身世来历，年龄长相也完全不知。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出他可能已过而立之年。至于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有哪些朋友更是一片迷茫。就连他的身份还是从铃铛那里听来的。姜玦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她更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是那么的可笑，或许别人只是举手之劳，心血来潮，她却为此寝食难安。想到这，真是又气又伤心。

　　“我看你在外面转了半日，可是有什么需要的吗？”简公子像往日一样云淡风轻，并不在乎她是否真的称呼自己为简公子，也没有听出她口气中得不满。

　　“谢谢简公子关心，终日无聊罢了。”

　　简笑了笑，转头对蒙着面纱的女子道：“这便是我和你提起的姜玦小姐，琵琶弹的和……，弹的很好。”

　　“哦？就是她？”女子似乎立时来了兴趣，问道：“不知可否请小姐弹奏一曲？”听声音这蒙面女子的年龄似乎还要比简年长。

　　姜玦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但礼貌的说：“我今日累了，改日有幸再为二位演奏吧。”她心想，我虽然流落风尘，但也不能任人摆布。你今日与这姑娘楼上品茶聊天，好不快活，可有知道我这几日的苦楚。现在仅还要想个歌姬般的给她弹琴唱曲，她不愿意！

　　“丫头呀，我这位朋友远道而来，明日就要回去了。之前我和她提起你的琵琶她甚感兴趣。不知你可否为她弹一曲呢？”简公子温言软语相劝道。

　　也不知为什么姜玦就好似重了魔咒似的，她不能拒绝。他的声音就好像有魔力一般让她甘之如饴。

　　由于出门并没有带琴，于是便叫铃铛问一楼唱昆曲的姑娘借了一把琴。

　　正当铃铛将琴交予姜玦手中时，“她……她是谁？”那个蒙着面纱的女郎指着铃铛突然问道。

　　姜玦心下诧异，但依旧回了一句：“园子里的丫头。”之后她看到那女郎有些惊愕的转头看向简公子，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淡淡的了。而简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一切都没发生。

　　那女郎开口道：“姑娘，你开始吧。”

　　或许真的是累了，姜玦便只弹了几支小品，飞花点翠、梅花三弄还有大浪淘沙。

　　此时，已有盈盈的月光照进了窗子。照在简的蓝色面具上，好像凝结了一层霜，偶尔吹进的风掀起他白色的衣领，卓然独立。这一刻，姜玦觉得他们的距离是那样的远，尽管现在安静的她都可以听到他平稳的呼吸。

　　蒙面女郎在听琴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不知是被姜玦的琴声所陶醉，还是在怀念着什么。再睁开眼睛时已含泪将垂。她没有说话，简也没有，沉默好像是她们之间的默契似的。

　　天已全黑了，简命角木送姜玦回醉风楼。

　　在楼下的姜玦回头望了望，二楼的雅室还是一片漆黑，他们仍是没有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