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意乱情迷
随着太子与徐妃的离场,乐师们也陆陆续续的带着乐器离开了。铃铛与燕王贴身的几个近仆站在远处。偌大的骑射场上便只剩下姜玦与燕王两个。此时夕阳完全下沉,皓月当空,使这空旷的场地显的有些清寒。
姜玦不敢先言离去,毕竟早先她以请辞两次,都被回绝了,她可不想惹怒燕王。许是人去场空的缘故吧,姜玦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你冷吗?”燕王道,可未等姜玦回答便又道:“我着人送你回去。”
姜玦心道,好一个燕王做派,本是关心的一句话,让他说出来却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趾高气扬。好像天下万物都应由他支配似的。思绪如此,可她却只是恭敬的答道:“谢过燕王殿下。”
燕王点了点头,全当是听见了。然后转身向身后的小厮道:“备车,本王要出府。”然后小厮忙不迭的跑去了。
一番吩咐后,燕王转身对姜玦道:“走吧。”说完便径自往前走了。姜玦急忙向铃铛挥了挥手,便也小跑了两步跟在燕王的身后。途中两人无话。再路过慕青小景之时,白天的翠巍山水已然不见,花园里没有火把烛光,冬日里的肃杀萧条之气便显现了出来。姜玦不自觉的紧了紧衣服。
许是燕王听到姜玦衣服的窸窣声,转身便把拿在手中的大氅披在了姜玦身上。姜玦先是一惊,忙躬身道:“小女子不敢,怎敢劳王……”。话音没落,燕王却道:“披着”。便又转身继续走,不一会儿便又到了来时的偏门。
小厮早已将马车备好,前后两驾马场。后一辆嘛就是姜玦来时乘坐的那辆,前一驾马车是四角平头,朱轮华盖却比之后一辆更宽大,雕工也更考究。姜玦想来这定然是燕王自己要乘坐的了。想到此处姜玦道:“多谢燕王殿下盛情,刚刚仓促一别,也未能像太子殿下、宜伦郡主表达感激之情,望王爷您代为传达。”
燕王却对姜玦的话无动于衷,自顾自地说道:“你和我同乘。”说完便兀自的钻进了马车。姜玦内心万般不愿,就算他曾两次出手相助,可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芥蒂。铃铛见姜玦站在原地,忙跑去道:“小姐还是上车吧,别让王爷等。”说罢扶了姜玦上了马车,自己转身上了身后的车子。
车内果然宽敞,帷帐的内里是朱红色的,上面绣着六合同春,八宝吉祥,底子里又可以看到祥云与暗八仙的纹路,做工细致精良,真是不可多得。姜玦上去之后看到燕王已然坐在车内正中央,她便靠右边坐了。车中放有一个炭盆,如白天一样并没有烧着,反倒是侧面一个小香炉焚着迦南香,香气透过云母砂片的烤制慢慢渗透出来,香味幽微却渗透在空气的每一处。马车颠簸,香气微醺,让本就喝了酒的姜玦越发的昏昏沉沉。
正自半梦半醒间,姜玦听到燕王道:“初次见面时,你都叫我先生,怎么不像平常人那样叫我公子?”
姜玦一愣,是呀,怎地当时偏偏唤了先生呢,自己实是不知,只是自然而然的称呼。于是便道:“燕王殿下气质雍容,初见时只觉墨海书魂,大有文人墨客之风,故而唤了您先生,请殿下赎罪。”
“若无外人时,你还可唤我先生。”燕王的眼睛落在姜玦的身上,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点期待。
姜玦抬眼看了一眼燕王,见他正看着自己,忙匆匆将眼神移开,落在了脚下烟雾缭绕的香炉上。她心道,你想让我唤你先生,我偏偏不要。她才不要顺了他的意!
“王爷玩笑了,之前是民女有眼无珠,大胆放肆了,且不说如此称呼与礼法不合,更何况王爷更是将军,您征战沙场,威风凛凛,称您为先生是民女谬称了。”此语,有理有据,姜玦心想,就算您是王爷,也并不能迁怒于我。
果然,燕王略有愠色,道:“若本王执意你如此呢。”
姜玦见燕王不快,心下得意,一时语快,道:“恕民女不能从命。”
燕王一时语塞,后又摇了摇头反而兀自笑了笑。姜玦不知道燕王此意为何,一时反倒没了主意。正自思忖间,只见燕王忽的移坐在了自己的身侧。姜玦本能的便要向旁边坐去,未曾想却被燕王一把抓住了右手又按了回来。这么挣扎了两三次,都被燕王制止了。
“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姜玦调了调气息,但语气中还是有些焦躁,本就有些醉酒的她脸上红扑扑的,在红色的帷帐的衬托下更添一份红晕。
燕王不紧不慢,此时他已翻过身来,将手伏在姜玦身子左侧的帷帐上,道:“你不依,本王自然有的是办法。”语气中,多了一丝玩味。
姜玦此时右手被人抓住,动弹不得,只得道:“王爷是要用强吗?!”
燕王听姜玦如此说后,将身子凑的更加近了,道:“你怕吗?”
燕王的脸如此之近,姜玦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于是她将自己的背更加向后的靠了靠,虽然并没有什么改变。
“怕你?!我不怕你,我恨你!我恨你,你流着仇人的血液!我和你不共戴天!”不知什么原因,姜玦感到头晕脑胀。
燕王听闻并未生气反道:“此话别再说了,以免招来杀身之祸。”说话时他又紧紧压了压姜玦的肩膀。语毕,燕王又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呼吸的呵气在她的身边萦绕。
姜玦还是第一次与男人贴得如此之近,呼吸愈发困难了,靠在马车上冰冷的背脊与燕王滚烫的气息让她好像置身冰火两重天,也让她不知所以。
姜玦感到身子越发燥热,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失去意识前她仿佛依稀听到燕王俯在在她耳边说:“我会照顾你的,如果你肯给我这个机会……”
燕王看了看身侧晕睡过去的人,轻轻的将姜玦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转头透过领口处的风毛,可以依稀看到姜玦凸起的锁骨。他抬手,两指划过姜玦的脸颊,纠结一二,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随即又叹了口气,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醉风楼到了。
翌日,姜玦醒来在朦胧间看到一人坐在自己的床畔,眨了眨双眼,却是多日不见的姐姐姜环。自从姜环得刀二公子青睐后,总是早出晚归,跟随他出入各个场合,盛名远播,以是这应天府首屈一指的雅妓了。
姜玦开口道:“姐姐,怎么今日你没随着刀二公子出去?”
听得姜玦开口,姐姐并未回答,反而将身子背了过去。
姜玦起身用手搭着姐姐的胳膊道:“怎么了姐姐?怎地不理我?”将头向姐姐的方向探去,这才发现她竟是在默默的用手绢抹泪。
姜玦刚刚觉得不知所措,姐姐姜环兀地将锦帕向床上一摔,语气已是一转道:“你真是好出息,我昨日晚上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好不担心,可是到头来我却等来了什么?!妹妹好大的阵仗,竟得燕王殿下亲自护送。你难道忘了吗?是他们家加诸于我们这样的痛苦!又是因为谁我们才会有今日境地,本以为妹妹有阁主庇护不必抛头露面,不曾想,妹妹眼高于顶,竟从了燕王!数本忘祖,我姜环今后没有你这个妹妹!”姐姐边哭边说,纤细颈子处的动脉也因为激动而跳动着。
姜环姜玦两姐妹从小要好,从未起过大得争执,姐姐更是端庄大方对姜玦宠爱有加,从未生过这么大的气。
姜玦见姐姐这样说也是万般委屈,当下便哭着说道:“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呀姐姐,我并未从了燕王,是太子邀我去做客,却未曾想去了燕王府,也未想到燕王会送我回来呀,都是姐姐误会了!”
“误会?”姜环的生意依旧激动:“全应天府都知道,四王爷从不出入风月场所,不要说亲自护送了,就连结交风尘女子,那都是万万没有的事!他亲自送你回来,已然是告诉全应天府你是他的人,这些难道还有假吗?还有什么太子?姜玦呀姜玦,今时今日我竟是不敢信你了!”
“姐姐,姜玦没有一日忘掉杀父之仇!太子,他不一样,更何况,他年纪尚轻,并不参与朝堂之事,爹爹之事实是怪不得他。”说罢又将太子与宜伦郡主如何来醉风楼,如何把酒夜谈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姜环,又道:“至于燕王,妹妹也实在不知他是何想法,他是燕王,我也无可奈何。但求姐姐不要生气了。”
姜环听完妹妹的解释,气稍平息,道:“不管太子与郡主是何人格,你都不要忘了,他们都姓朱!”顺了顺气又道:“前几日,我求得刀二公子在北郊为父亲修葺了无名墓碑,背后植了一棵桐花木。过几日,我们一同去拜过罢。”
“姐姐”姜玦的泪又涌了上来,她原道姐姐终日忙碌,没想到却是如此上心,道:“莎草遍桐阴,桐花满莎落。愿爹爹去路上铺满掉落桐花,来去自如,再不沾染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听到姜玦如此说,姐姐也是触动情肠,两姐妹将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