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接到黛玉的信，对一旁正在教巧姐的惜春道：“如何？我的话再准不过吧？有林妹妹出马，林表弟就是有天大理由，也没有搞不定的。”

　　惜春抿嘴一笑道：“那二嫂子，你还不赶紧的，行动起来？二姐姐可是定了明年二月出嫁呢，就剩没几个月了，时间不等人啊。”

　　凤姐笑道：“是，我这就去！”说着招呼小红、丰儿带人一起去园子里。刚到迎春住的缀锦楼，就听到好大一阵喧哗，仔细一听，却是司棋和绣橘和迎春的奶嬷嬷正在吵架呢。司棋和绣橘指责迎春嬷嬷偷迎春的首饰出去吃酒赌博，迎春嬷嬷哭天抢地，话里话外扯着说迎春大了，要变着法赶自己走，指使着丫鬟们来羞辱她呢。

　　凤姐冷笑一声，走了进去道：“赶谁走呢？嬷嬷在姑娘的闺房大声吵闹，叫的是什么？”

　　房中众人见凤姐带了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吓得顿时噤声。迎春也站了起来，凤姐也不看她，直接坐到正中间的椅子上，道：“既然司棋和绣橘说嬷嬷偷了二姑娘的东西，嬷嬷又吵嚷着叫冤，那我就来主持个公道。司棋、绣橘，把你们姑娘缺的东西都列出来，王嬷嬷、吴妈妈，拿着她们列的单子去搜，搜到了，嬷嬷，别怪我翻脸无情，没搜到，司棋绣橘，你们两个蹄子也跑不了。”

　　司棋绣橘一喜，忙跟着王嬷嬷去列单子去了。一时王嬷嬷拿了单子进来，凤姐一看，啧啧冷笑出声，命丰儿并两个粗壮的婆子看着迎春的奶嬷嬷，司棋绣橘扶迎春进去休息，王嬷嬷、吴妈妈立即带人去搜，凤姐怒道：“那一家子欺主的奴才也给我看管起来，若哪个胆敢私自去报信，别怪我一并打发了出去。”又叫平儿道：“这事还得你去说。你现在就去回老祖宗、二太太和大嫂子的话，就说我今儿要锄奸呢，你素来伶俐妥帖，知道该怎么说。”

　　平儿忙答应一声，得意的看了不甘的小红和丰儿一眼，低眉顺眼的去回话了。

　　王嬷嬷和吴妈妈动作十分迅速，一会儿便搜回来了，倒没拿什么东西进来，只和凤姐低声说了几句。凤姐冷笑连连，吩咐把人统统押了，自己带人去贾母的上房回话。迎春忐忑不安的走了出来，凤姐想了想，命丰儿道：“去，把二姑娘扶到我那里去跟四姑娘作伴去，司棋绣橘留下，我有话问你们。”

　　丰儿领命，扶着迎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司棋和绣橘惴惴不安的站在房中央，凤姐道：“你们两个可定亲？”

　　司棋绣橘一愣，连忙摇头。凤姐又道：“现如今你们家里有没有打算给你们定亲。”司棋绣橘继续摇头。凤姐道：“那你们今日就回去和家里说，让你们家里给你们好好挑人，挑好了过来回我，我亲自给你们掌眼，不是好人我便不应。若人品果然好，我就给你们做主，赏你们一副嫁妆，明年跟着二姑娘嫁过去做陪房。”

　　司棋、绣橘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司棋心中本有病，得凤姐这么一说，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恩；绣橘却呆了呆，可也只一会，就咬咬唇跟着磕头谢恩，两人一起出门回家去了。

　　她们刚一走，丰儿就急急忙忙的又走了进来，站到了凤姐身旁，低声道：“四姑娘说，今儿让二姑娘作伴去，二姑娘吩咐我回来取些衣裳首饰。”凤姐心里明白，就道：“这里今天没人，二姑娘可不得去四姑娘那作伴么。不巧司棋和绣橘刚被我打发家去了。罢了，你自去去找找，衣服首饰都包一些带过去，好生伺候着，不许怠慢了。”

　　丰儿忙答应，凤姐就带着人先去贾母那里回话。凤姐行到一半，便见李纨、平儿带着人匆匆往这里赶。凤姐迎了上去，笑道：“不劳大嫂子费心了，这桩官司我已经审明白了，如今就请大嫂子和我一起去给老祖宗、二太太回话罢。”

　　李纨不知道凤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暂时也无没什么好法子应付，只好跟着她一起去见贾母。

　　贾母上房内，刑王夫人、宝玉、宝钗、探春都在，凤姐进来后先是各处请安，而后把迎春那里的事情细细回禀道：“……我想着，二妹妹是定了明年要出嫁的，嫁的又是那种人家，不可轻易怠慢了去。又想着，人家看中的就是我们二妹妹省心，只是姑娘省心了，若下人不省心，只怕将来是要落埋怨，于是便想着去看看，提点提点两句。可谁知，好么，我人还没到呢，大老远就听见那老妈妈在那叫唤着呢，再一听，可了不得了，我们家金尊玉贵的姑娘居然让一个下人欺到头顶了。虽说这子乳过二妹妹，原比别人体面些，可那也是下人，就这么生事，偷主子东西，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若跟着二妹妹出嫁，就这么着，可真不是结亲，只怕是结仇了。那忠礼亲王又是什么人家，咱们家哪里得罪的起？王妃和世子妃都是精明的，又哪里容的下这么放肆的奴才？只怕是要给咱们家惹来□□烦。”说着，瞧了王夫人一眼，道：“奴大欺主，治家不严，只怕宫里的咱们家娘娘也要受到挂累。”王夫人手上捏的佛珠一顿，立即睁开了眼。凤姐心中冷笑，道：“只是这么打发了出去，于二妹妹名声到底不好，也不和咱们家一贯的作风，况事情闹到这一步，那一家子人么，倒是万万不能放出去，万一他们去外面乱嚼舌根，没得坏了娘娘和咱们家的名声。我便想着，横竖那子年纪也大了，咱们家也不差那几个人使，就赏了她家去。对外就说她如今年纪也大了，儿子儿媳孙子俱在这里，求了二妹妹怜惜，放她回去一家子团圆，带孙子养老。至于他们家人么，就打一顿，革几个月米钱，再劳大嫂子安排，放别处使唤去，也省得在二妹妹面前聒噪。不知我这么处置，老祖宗看着可使得？”说着又看向王夫人。

　　贾母皱眉道：“妥当倒是很妥当，只是也太慈悲些了，那子也该打一顿。”

　　宝玉叫道：“就是，那妈子也太可恶了些，竟然作践二姐姐，实在太恶毒了，很该一顿打了出去。”

　　宝钗连忙扯住宝玉，低声劝道：“且听老祖宗和太太处置，你竟是别添乱了。”探春也道：“二哥哥别着急，听老祖宗和太太处置他们。”

　　凤姐道：“我虽也恨的牙痒痒，可那子到底年纪大了，万一一顿打坏了，不还得连累二妹妹么？”

　　王夫人道：“凤姐儿说的是，当前这个时候，还是要顾着大局为好。只也不能轻放了，珠儿媳妇受累些，放他们去看得见的地方做事，不许他们私底下乱嚼舌根。也和他们说清楚，若再吃醉酒糊涂乱说话，就阖家发卖了。老祖宗，我想着，这头一宗是断不能轻饶了去的，总要给其他那些奶妈子们一个警醒，咱们家的公子姑娘，也是他们能欺负得了的？”

　　贾母点头不语。

　　见众人商议妥当了，李纨于是低声答应，自去料理去了。

　　凤姐于是陪着众人说笑一番后，才慢慢走回去。路上，凤姐指使平儿道：“你去看看，等大嫂子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你悄悄儿回她，就说我说的，二妹妹房里被搬的差不多空了，如今也就剩些面子上的东西，你让她好歹想想法子，偷个空回二太太一句，将来总要有个章程才好。”

　　平儿讶异道：“真真二姑娘，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东西都被搬没了，她也不吭一声？”

　　凤姐道：“你还不知道她那性子？偷出去的东西都被那妈子一家死当了去，如今上哪儿去赎回来？王嬷嬷他们就查了件累丝金凤和一堆当票子回来，能顶什么用。才在老太太房里，我也不好说，毕竟没脸，且咱们太太在呢，只怕要拿咱们做笺子，给二妹妹补东西呢。咱们可不能当这个冤大头。你去也得私下说，到底不能让多的人知道。哦，对了，宝玉和其他姐妹那里也说一声，都查查，别自己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

　　平儿会意，忙点头去了。

　　见平儿离去，小红过来扶着凤姐，低低用只有两人能听的见的声音道：“王嬷嬷已经去了林府了。”

　　凤姐点头，慢慢往自己院子走去。

　　东厢院里，迎春、惜春和巧姐儿正逗着贾苼玩呢，王嬷嬷也在。凤姐一进屋见到王嬷嬷，惊讶了下道：“嬷嬷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嬷嬷道：“一路顺利，爵爷让我告诉二奶，那账面很是有问题，待他打发人查清楚算明白了，二奶和两位姑娘再过去不迟。”

　　凤姐道：“我也料到了。就咱们老爷那性子，那账面没问题才怪了呢。”又对迎春道：“你那母亲原是富商家的良妾，正经的带了一副嫁妆进来的，有一处庄子和一家店铺，还有五百亩的良田和若干首饰银子。时隔多年，那些珠宝银子早就没了，庄子、店铺、土地原先都是老爷收着的，这些年，那地里的租子出产也只好便宜了老爷的私房，我从先婆婆的账面上找到了你母亲的嫁妆单子，又是讲理，又是借林表弟和忠礼亲王的威名做威胁，到底劝的他把那些东西私下给了你。为了避免他没脸，我应了老爷，悄悄儿不让外人知道，你也是心里清楚就好，别告诉他人去，司棋和绣橘暂且也别说。哦，是了，我记起来了，我要和你说，他们两人呢，我让他们家里议亲去了，也不急着出嫁，先做陪嫁丫鬟跟你过去，帮衬你一年半载的，等你站稳脚跟了，下面的小丫鬟也□□好了，你再打发她们出嫁。陪嫁丫鬟要四个，其他两个就慢慢挑，年纪小些，颜色也不必太好，首要是人聪明伶俐，能多伺候你几年。”

　　迎春滴泪道：“都是我无用，连累嫂子为我费心了。”

　　凤姐疲惫道：“罢了，到底我们就你一个亲妹妹，如何能不管？离你出嫁还有段时日，你便多过来我这里，我请王嬷嬷教你些规矩手段，性子是不能强改了，到底不能太面，让下人拿捏了去，王府复杂，你多知道些，轻易的也不会让人算计了去。”又道：“你妈子拿走的东西，还有你房里的东西，我就留了两三个做面子，余下的都让你拿走做你的私房。我与大嫂子说了，那些东西都被死当找不到了，你也别说出去，这些东西等到将来你出嫁时候，我给你添上一笔，就说是老爷陪嫁你庄子、店铺一处并庄子内外的东西若干。一则给老爷做做面子，二则东西不必细说，又过了明路，日后可以明堂正道的给你做私房，让你在王府里也有余钱花。”

　　迎春拜服，再无不应的。

　　过了一段时日，林珏东西算计妥当了，就打发人告诉凤姐一声。凤姐忙带着迎春、惜春出门去了，顺手又搬了不少东西出去。

　　林珏看着地上的东西十分无语：“这不会又是你们琏二爷的私房？”

　　凤姐一挑眉道：“可不是，他如今是越发能耐了，不仅是铺子里的，连我们老爷私房的东西都有办法拿到。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底是都让我找着了。”

　　林珏道：“你们那二爷怎么就不死心——都让你搬走了，他发现了怎么办？”

　　凤姐道：“本就是他私藏老爷的东西，不见了就不见了，他还能大声嚷嚷不成？横竖我房里也没有这些东西，他还能拿我怎么办？”又冷冷道：“我们老爷新收用了个丫鬟，叫秋桐，正新鲜着呢，他就勾搭上了，今儿两人躲出去火热去了，我捅给了老爷，老爷大怒，正在书房里查抄他呢，我让兴儿等一会子就引老爷去他自己院子抓去。我怕什么？”

　　林珏挑眉道：“二奶奶不是说琏二爷改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不沾了？”

　　凤姐冷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家自动送上门的，又是妩媚多情的，他哪里舍得不要？”

　　林珏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只好说道：“二奶奶真是辛苦了。”

　　凤姐道：“还是别提我们那糟心的二爷了，横竖如今我有了苼儿了，他只要不闹的太过了，我也懒得管他。真过分了，我要治他的法子也多的是，由着他去。倒是二妹妹的东西合计的怎么样了？”

　　林珏道：“细细算了一回，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你们那老爷糊涂的很，庄头和掌柜贪墨了一大半。地租报给你们老爷的是一两半银子一亩，实际收的是三两银子一亩，我算了下，五百亩良田十来年间，他贪了至少一万零五百两银子，加上庄子的出产，庄头合计贪墨了一万四千两银子。我着人抄了他的家产，抄了六千两现银、三百亩良田并一处宅子、一家店铺出来，那处宅子三进，带着个花园，在桐花巷里，地段不错，少说也值个两、三千两银子，我觉着这些东西也是个产业，便都记到了二姑娘名下了——原先都没在官府备案呢。我与他们说，是要按例送官法办呢，还是愿意赎身回老家去？他们倒是愿意回老家，于是我按一年五十两银子计算他的劳工，给了他七百两银子，他们全家赎身花了两百两，故他们一家子拿走的是五百两银子和他在京郊现住的那处宅子。庄头老婆是个厉害的，见事发，立即把家里的账目都收拾清楚了，该还的一点都不含糊，我给的拿着也不手软，等事情妥当了，便把阖家的东西都掌控起来，把他们家的几个姨娘转头都卖给了行脚的商人，她老头加她儿子的，四个姨娘卖了两千两，乡下的宅子也三百两银子卖与我了。其后便是连夜收拾细软，带着全家人回金陵老家去了。”

　　喝了口茶，林珏又道：“掌柜的么，也是对半贪，那店铺一年利润九百两左右，他贪墨六千三百两，因是死契，他倒没置办产业，都养了外宅。比着庄头，我给了他一千两银子做辛苦费，勒令他交出五千三百两银子，否则就要送官。他家老婆也是机敏的，和我求了求，听说同意赎身后，便立即变卖家产，凑了五千三百两银子来，又交了一百两银子做赎身银。然后带人打上她老头置的外室那里，抄了私房，卖了房子，人就留了身衣裳头面扔出去。回去后，也把他们家的三个姨娘都卖了，找了新荣的几家商人，一人卖了七百两，加上她老头和外室的私房，一下子就收回了好几千两银子，又把他们家现住的那套二进的房子也卖了，卖了五百六十八两，带了儿子，架着他老头，回济南老家去了。”

　　黛玉、凤姐、迎春、惜春叹为观止，俱道：“真真巾帼不让须眉。”

　　林珏笑道：“真正巾帼不让须眉的还有在后面呢。那个掌柜的外室，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房子银子都被人抄了，就一人一身的跪在对面屠户门口边上哭泣，素面峨眉、梨花带雨，半个时辰不绝的耸肩低声哭泣，勾的那屠户眼睛都直了，硬是过来扶起了她，她便顺势倒了进去，直哭说自己没处去了，求屠户收留一段时日，并与她送个信给通州的继母弟弟，若他能容下她，她便回去，若容不下，便找个尼姑庵出家得了。那屠户被她勾的心都碎了，当晚就硬成了好事。屠户老婆与前头两位娘子差不多，雷霆的手段，得知他们两个勾搭成后，也不说什么，命他儿子抓了帖绝子药，带人架着那外室，硬生生灌了下去，趁她半死不活的时候，请了牙婆来，拉着她的手指在卖身契上印了手印，又亲自去官府备了案，那个外室就成了他们家的死契丫头了。屠户老婆收了卖身契，就把那外室赏给屠户做妾室，那屠户得了美人，便也不管自家老婆做的那些事，乐颠颠的生受了。如今那外室，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白天给屠户老婆做丫头，晚上给屠户做妾室，苦不堪言呢。”

　　黛玉、凤姐、迎春、惜春俱呆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后续发展。

　　林珏笑了笑道：“自古妻妾相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那外室和屠户都做成那样了，那屠户老婆还能不反击？只是要我说，她也不该放过那屠户才是。”

　　凤姐幽幽道：“她便是不放过又如何？有一便有二，只要男人起了那个心，早晚都能弄人进来的，不是这个还有其他个，她再防不住的。倒不如像这般，先绝了那外室的心思，又把人握在手里了，至少还能把人留在家，省的他去外面弄出什么幺蛾子来，给自己落了难堪不说，也给儿子留下后患。”

　　凤姐听了那个屠户的事，便想起贾琏的风流，十分落寞。黛玉、迎春、惜春互相看了看，不敢说话。

　　林珏也有些愧悔，本想说个八卦，却没想到戳中了凤姐的痛处。林珏忙道：“我们还是来说说二姑娘的东西吧。总之，托你们大老爷糊涂的福，加上王嬷嬷先前送来的金银裸子、首饰、珠宝，二妹妹如今的私房极为可观。大头的是八百亩良田、一处庄子并旁边的三进院落一座，店铺两间，城里桐花巷三进的宅子一座，以及一万两千二百两现银，我都给你换成了金子。其中一万一千两是庄头、掌柜贪墨的，旧年积攒下的金银裸子并你奶嬷嬷家抄来的那些不能用的金首饰，融了合计九百三十八两。那三十八两碎银子我另放着人打成了一两一个的银裸子，合计三十八个，到你出阁时再带回去，留着封赏下人用。”

　　迎春呆住了。

　　林珏道：“你那庄头先前实在太过贪心，我把那些土地重新租出去时说了，我们被这庄头哄了，让他们受苦了，故主人家善心，这第一年的租金免了，以后一年按一亩一两半银子收租。”

　　迎春慌忙点头道：“理应如此。”

　　林珏又道：“其他的东西实在没多少。古董书画么，你那里少得可怜，才八件；首饰的话，按你们府里的旧例打的，除去不能用的，你留下的两套，凑了凑，也不过十套，俱是些翡翠、珍珠、宝石的东西，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契约在这里，二姑娘先看看，若没什么不妥的，且签字吧。”

　　凤姐一推迎春，迎春忙接了契约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看完后毫不犹豫的签字了。林珏接过去交给林鑫去处理，又道：“第一年租子免了，故你还有一年时间慢慢挑选庄头，那掌柜你有什么打算？”

　　迎春皱眉，她身边实在没什么得用之人，有的话也是司棋和绣橘，但她们哪里能出门？

　　凤姐想了想道：“我们二姑娘面腆，经事不多，我这个嫂子替她做主了，就劳烦林表弟比照着四妹妹的契约，暂代她打理个一两年，明年二妹妹出门后，让她身边的司棋绣橘定下的人去跟着林表弟的人学个一年半载，等司棋绣橘也都嫁出去了，再由她们打理。庄头的话，等二妹妹另外两个陪嫁丫鬟找准后，若忠心得用的，就让他们加轮流去守着庄子和房舍，也是互相监督之意。”

　　林珏点点头，命人再拟了份契约过来，迎春忙签了。林珏接过去后，让人送上一朵迎春花耳环给她戴上做信物。

　　迎春此时的心还咕咚咕咚的直跳，她这辈子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大笔财物的一天。凤姐此刻却犯了愁道：“我原本想着，将来给二妹妹的嫁妆上添一笔说是我们老爷给陪嫁庄子、店铺各一处并庄子内外东西若干。如今多了这些东西可怎么写？”

　　黛玉想了想，道：“也容易。压箱银子不必说了，只有嫂子知道。其他的仍这么写，改几个字，就写陪嫁庄子、店铺各一处并庄子内外东西及其收益若干。”

　　凤姐一听，拍掌大笑道：“不愧是林妹妹，果然聪慧，这么一笔，可不什么都含括在内了？那些房舍田地店铺的，可不就是那庄子、店铺的收益么。妙，果然妙极。”

　　迎春原本又悬起来的心，听到黛玉和凤姐如此说，便放下了。

　　惜春道：“庄子和铺子是有了，压箱银子也有了，虽说是私房东西，到底不差了。只是头面首饰，家具摆设什么的，老祖宗就给了一万两银子，够做什么？”

　　凤姐挽起袖子，笑道：“这些大头的东西有了，其他的东西你们就等着看嫂子我怎么给你二姐姐要来。说不得，那庄子铺子还能再要一些。”

　　迎春又是感激又是感叹道：“嫂子有尽心就好，别难为了。”

　　惜春却摆摆手道：“二姐姐不必忧心，二嫂子出马，什么事是不能成的？”又转头对林珏道：“林表哥，我也拿了些东西过来，你收收看有多少？”

　　林珏道：“不错，有七十八两碎金子，六十五两碎银子，还有四套首饰，四姑娘这才几个月，就攒了这么好些？”

　　惜春撇嘴道：“二嫂子见天的说我可怜，那边府里愧疚了约三四个月光景，过来的勤快，每次都带许多东西给我赏人用，我有时也会故意讨些。只如今他们又没脸没皮起来，以后大约也是得不了了。横竖我也不缺什么，都给他们留着，将来他们还得用。”

　　林珏道：“也好，我也一样都给你换成金子存起来，依旧注明是私房。”

　　惜春点点头，签了林鑫让人送上来的契约。

　　迎春聪明的什么话都不问。

　　林珏看在眼里，心下倒是赞叹了两句，会下棋的，心中果然有丘壑，只是这性子，实在让人叹其可怜，怒其不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