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起那厚重的侍卫衣,轻轻走到他门前,俯在门前静静听着里头,里头是一片如死一般的寂静。里头是我心爱的羲哥哥,为什么命是如此,为什么相爱的人要这般痛苦,命运竟是这般折磨人,如若早知有这一天,我倒宁愿从来不曾认识他。
“羲哥哥。”我轻轻唤道。
里头是一片安静,没有回应。
“羲哥哥。”我轻轻推了下门,门从里头反锁了。
我知道他在里头,他一定在里头,我又轻轻敲了下门,依旧没有反应。
“羲哥哥,我知道你在里头,我想见见你,你现在怎样?”我轻轻拍了拍门,里头依旧没有回应我,这时明儿突然从我身后走了上来。
“小姐,下雨了,你这身子,要不,先出去?”明儿试探性地问道。
我轻轻摇摇头,看着明儿,她怜惜地看着我,她定然也是深知,我见不到他怎么都不会甘心的,于是解下自己外头的披衣,再加在我身上,然后又四周查看了下,慌忙地消失在黑夜里。
明儿走后,果真一身夏雷横空劈下,紧接着就是密集得如同瀑布的暴雨,那雨穿过屋檐向这走道上砸来,我紧挨着门往里靠,但终究还是被雨打湿了。
“你走吧,是我负了你。”门内,突然羲哥哥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很好。”
紧接着,里头又是许久的沉默。
“你走吧。”他又继续说道,我依旧没有动,外头断断续续的闪电把我的身影投映在门上,我看着那比以往更加消瘦的肩膀,感到瘦得十分可怕。
“玉儿。”他在里头终究是无奈地唤道,这一声唤,我泪顿时落下,只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好在这雨足够大,雨声掩盖了我些许的呜咽声。
我就那样站着许久,终于门是轻轻从里头推开,我看见羲哥哥一张苍白的脸,那脸瘦得颧骨格外地突兀,我一时没忍住,捂住嘴痛哭起来。他迟了迟,走上前一步,深深地将我揽入怀中。
“不要淋雨,你大病初愈。”羲哥哥说着将我往屋里拉了一步,然后反手关上门。
我静静看着他,他比我想象中还显得瘦弱许多,我们俩就这样自怜自哀着,有情却又无法在一起。
“听说你要成亲了。”我终究还是说出了,字字刺痛我心扉。
“是。”他迟了迟,放开我,一下子失去力气,倚靠在门后,无力地应道。
“羲哥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有你不得已的苦衷,我只怪自己命苦。”我走上前,扶着他。
他静静看着我,想说什么却又止住,然后猛地一咳嗽,呕出一口血,我忙着扶他坐了下去,他就着一口水漱了下口,就无力地撑在桌子上。
“是我负了你,今生是我对不住你。”他喃喃地说道。
“羲哥哥,你没有对不住我,这都是我们俩的命,你要好好活着。”我想着原来在脆弱面前,我也是会这么服命,我曾经从来不相信命,如今我终究还是变成了自己极其厌恶的样子。
接下来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我只觉得一切都浑浑噩噩,我推开房门时明儿在外头静静地站着等着我,我往那条来的路走去,没走几步,只听到明儿呼唤我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我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
我又见到了那位女子,那位曾经在我梦中出现的那位女子,她依旧笑得格外妖娆,她穿着一身霞红的衣裳,显出她紧致的身材。
“神女,你竟这般执迷不悟。”她捂着嘴微微笑着。
“神女?为什么唤我神女?我叫玉儿。”我这次在梦中神智还是清晰的。
“玉儿?呵呵呵......好,你愿意我怎么唤我就怎么唤,那就玉儿吧。”
“玉儿,你的灵魄原本是九霄之上集万物灵魄而成的,这次只是算是给你的一个小惩罚,可惜你连这一点儿女情长的事都没有看透。”她又继续叹息地说道。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九霄之上?什么灵魄?我只是玉儿而已。
“情爱只是世间极其小的一件小事而已,放在这万千事物面前是那么渺小,妄负你背着那么重要的使命。”她突然神情一严肃,却又突然笑起,实在令人猜不透。
“我?”我一时木讷不知道说什么。
“是,你永生不灭,这只是你很小的一个磨难而已,今后你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你要协助尊神一起管制这世间,你可要早些醒悟。”那女子又继续笑着说道。
我听得明白,原来我竟是永生不灭,可是即便知道如此,如今我一心牵挂的也只是羲哥哥,人总有七情六欲,即便知道如此,我也是放不下的。
“你有没有爱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等我回过神时,我已经开口问道了。
“有。”她笑着说道。
“但是后来我杀了他。”她又继续说道,微微一笑,然后神情似乎在回想着久远的过往。
“为什么?”
“因为他妨碍了我。”她突然不笑了,然后静静地看着前方,片刻之后又看向我,然后微微一笑。
“是尊神要闭关之前叫我照应你,希望你能早点看破。”
我静静杵着不说话,然后她看了我会儿,微微叹下气。
我猛地从梦中想来,醒来之后又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想尽力回想起刚刚的梦,却又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小姐。”明儿轻轻唤到,扶我起来喝了一口水。
“我睡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看着外头,近几日似乎一下子冷了下去,天都显得阴沉沉的。
“小姐,你昨晚回来之后就一直昏睡着,现在是晌午了。”
“扶我起来吧。”我轻轻说道,如今一看,似乎很多事都不在意了,世间万物,该怎样就随它去吧,我和他生在这样的人家,很多事原本就是不得已的。
“张少爷的病可是好些了?”
“小姐,听说是好了一些,你还关心着别人,你看你如今自己的这个样子,命都快去了半条了,早上太太和老爷才刚来,走的时候太太都是红肿着眼睛的。”明儿略带着责备我的口吻说道。
“我哥没来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没有听到我哥来看我,总感觉就是缺了一份爱,自然对他就多了一分意见,自个儿亲妹都病成这样了,或许病得再严重一点,都快见不到他了。
“少爷都有派人来打听你的情况。”明儿迟了下,可能怕我难过,于是委婉地说道。
“罢了,每次提到他,我就伤心。”我挣扎着要起来。
“病了就好好躺着,性子还这么执拗。”我哥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难得你大忙人还有空过来看我。”我闷着气说道。
“自个儿亲妹,再忙哪有不关心的道理,想不到来的还不是时候,刚好遇到你在背后说我的不好。”我哥一进来,就自个儿倒了一杯水,就着喝了。
“哥,那是我专门用来漱嘴的杯子,你知道我近来呕血呕多了。”我说得极其平常。
“我怎么会介意,小时候那些污秽之物,有时候都还是我替你换的。”我哥虽然嘴上这么说,却立马停止了喝茶,赶忙另外倒了一杯水来漱嘴。
“你过来做什么?”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时有只白色毛茸茸的生物也跑了进来,一进来刚好不巧地看见了我哥,立马对着我哥龇牙咧嘴。那只貂,如果说对我是不喜欢,那对我哥就是厌恶,每次看到我哥,都是一副见到敌人的表情,我和我哥稍微长大点了,都有想过谋杀它的心思,无奈父亲一直视它如掌上明珠,我和我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犹然记得小时候偷偷在它伙食中加了点巴豆,它都还没吃,立马就被侍女查了出来,我吃的想来都不会查得那么严。
“它过来做什么?”我刚要问我哥,我哥立马嫌弃地问了下明儿,自小我和我哥就不喜欢它,虽然似乎它也没怎么得罪我,可能太受宠就是我们最不喜欢它的地方。
“小姐,白儿还是有心的,最近你生病,很多时候都是它守在你床边的。”
“真的?我怎么都没看见?”我微愣地问道,那貂那么有心,认真一看,它的确像是一只貂,想来平时我没认真看它,仔细瞧瞧还是不错的。
刚想到这,我就又呕了一口血,无奈身子骨实在太弱,经不起一点折腾。
“拿水来我漱漱口。”可能是我这次呕得有点多,明儿和我哥都一时愣住,不知道怎么办,我无语地说道,这个时候肯定是需要点水来漱下口,还愣着做什么。
“哦。”还是我哥先反应过来,明儿看了我一下,立马就红着眼过来帮我拍背,我微微躲开了她的手,再拍下去血就呕得更多,我还有多少血可以这样呕啊。
“怎么现在这么严重了?”我哥焦急地问道,我就着他端来的水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