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路代号迦羯罗镜 四十:箭十字党
作者:少校Alex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难道,她就是1979年那次事故里不翼而飞的女尸?

  眼前这个诡异的女人,美得令人窒息,仿若不是人间之物。这种美,已远远不是高贵典雅那种庸俗,而是不可仰望神圣之美!她的皮肤细密紧致,毫无瑕疵,甚至连一颗黑痣、疤痕以及瘀伤都没有。那通亮到几乎透明的青白色皮肤,简直不是皮囊,更像是种橡胶塑料。尽管她的胸脯一起一伏,但我听不见丝毫的呼吸,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在第三瞳无尽绿线的平铺下,女人突兀矗在那里,慢慢迫近我,活像游离于生与死边缘的使者,用一种毫无感情甚至是歹毒的眼神凝视着我!

  她那细长柔软的脖子已凑到了我的鼻尖,一对水蓝色大眼睛与我四目相对。

  “你!”我正打算呼叫,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浑身像被通了电流般颤栗不已。只见她张开柔美纤细的手指,举到眼前,忽然紧紧握成拳头!我顿感整颗心脏被其拧住,极度高寒的气流瞬间冰冻五脏六腑,魂魄被她从天灵盖中揪了出来!

  瞬间,眼瞳不受控制,纷纷往中央集中,我拼死努力想要阻挡,但不能够!随着绿线被撕裂成丝丝缕缕,无尽的黑暗铺天盖地袭来,我知道,自己已被其控制,在这等离奇怪异充满哭号与绝望的死亡岸渡,火葬场的焚化车间内,无可避免地聚瞳了!

  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倒悬在屋脊中央,窗外是黑夜,底下的车间还没几台设备,九号焚尸炉孤零零矗立在那里,正有一群穿着土黄色棉袄的老粗,坐在木箱上抽烟。

  远处的小礼堂外,传来粗鲁的呼声,老粗们纷纷站直身子开始敬礼。一个披着呢料大衣的军官渡步进来,我不知他身着的是什么国家的将帅服,只是一顶黑色大盖帽特别显眼。这人招招手,让身后四个穿隔离服的人,抬来一口锈迹斑斑的黑色大铁棺材。

  这口铁棺,没有显赫的雕琢花纹,工艺简单,粗笨且凹凸不平,沾着许多红松泥,并且湿漉漉的。军官对老粗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阵,他们转身揭去盖在九号炉上的油毡,咔嚓一声拉开炉门。大盖帽走上前来,在炉膛前用手比了比,不住摇头,扭住身边的人,指指铁棺又指指炉门,不停怒吼。

  忽然,他侧过脸来,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猛然从腰间拔出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击!我只听得“嗡”的一声,耳边似有十几口铜钟敲响,直直往下坠去!当脑瓜即将砸在水泥地上时,我突感自己被电麻了一下,再度睁眼,发现自己竟闯入一个黑糊糊的橱里,正透过门缝鬼鬼祟祟地偷看。

  只是恍惚了一瞬间,我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高速移动,穿过一条又一条锈迹斑斑的铁管,跑到房檐上,然后目标精准地扑向木桌上小半块面包,这才完全看清周围的环境。

  窗外刮着寒风,火葬场空空荡荡,宽敞的车间内只亮着三、四盏顶灯,四周半个人影也没有。我知道此刻自己可能是只老鼠,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包上,这样大概吃了很久,余光散瞳里,远远的洗尸间模糊不清地走来一条黑影。

  这应该是老年男性,整个人躲在黑暗里,只能模糊地看见其脚步蹒跚,有些体力不济的模样。当这人偷偷摸摸来到九号炉前,打背包里取出一个盒状物,爬上火车头,将内里的东西牢牢贴在在圆形炉门上。干完这些后,他插上信管,随后又退回黑暗深处。

  只听见“轰”的一声,九号炉槽口冒出一片火花,膛口开裂内部密封空气冲出!这是小型定点爆破,切口手术式,所采用的材料不是C-4,而是更高端的特塑炸药!我的身子明显一震,亢奋起来,开始朝着洞开的炉门跑去,这种视觉简直是天旋地转,正跑得我即将呕吐时,黑暗中不知打哪窜出条红色巨蟒,一把卷住我娇小的身躯,塞入一个张得极大的血盆大口中!

  我第二次死了。。。

  伴随着休克般的沉寂与黑暗,我感觉自己正被某样东西压着,一只手死死掐住咽喉,正在使尽全力要置我死地!猛然睁眼,是那炉腔里走出来的女人,一双狐狸眼带着刻毒的笑意凝视着我。

  四周黑黝黝一片,没有光亮,粗糙不平。这个鬼一般的女人忽然变得十分巨大,她用剩余的一只手轻松地一拽,我感到自己似乎被撕开了,只是察觉不到疼痛。但被逼着瞪圆双眼看自己一部分被她塞入嘴里咀嚼的感受,实在毛骨悚然!我的外型,可能是一只狸子,也或是水獭。正在我猜测自己究竟是什么时,感到自己脑袋一歪,脖子被她像折断稻草般拧断了。

  她拖着我残剩的身躯,慢慢爬向一个垂死的人,他靠在洞穴边,嘴唇干裂,满脸血污。

  这个人我实在太熟悉了,因为他就是住在莲街10号那栋老宅的主人,翡翠之华!

  小翡似乎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明显身子一震,接过我的脑袋,使劲啃了起来,我只瞧见自己血肉在其利齿和舌尖跳跃,缝隙中那女人在笑。。。

  “锐!快醒醒。”黑暗中,有人正拼命拍打我的脸。我努力将自己从垂死的体验中剥离出来,睁开迷茫双眼,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正在高声大呼!

  我不由一惊,用膝盖连连撞击她的小腹,想要挣扎起来。这人慌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压在身下。我只得张开大嘴,朝着她的肩头咬去!只听得“哇啊”一声,她急忙躲开,翻倒在地,双眼惶恐地盯着我。

  那是查理,她似乎刚刚钻过一条满是污泥的落水管,浑身散发着臭水的腥味。在其身后,站立着黑熊般的掐烟卷,正团着手纳闷地望着我。

  “林,你又发什么神经,嗯?”光头走了上来,一把将我拎小孩般拽起,质问道:“现在的你,究竟是你吗?”

  通过描述我才明白,当他打墙角出来时,见查理正巧钻出炉膛,而我则倒在地上,死死掐自己脖子。随后两人想要制止,我一睁开眼便开始殴打他俩。

  “查理,老麦,救救我。”我朝着他们伸着手,泪流满面道:“我已经,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我被两人扶回解剖室。所有人都在,除了杜兰,他扭到了脚,已让曼宁送出火葬场。

  那具无名男尸果然停放在解剖台上,此刻已让他们盖上白布。至于原本狼藉满地的尸架和冰柜,也都锁得好好的。我接过掐烟卷的烟,将聚瞳时所闻所见大致描绘了一遍。

  “有趣,先来归纳一下。”曼宁打包里翻出本子开始记录,说:“第一次看见当兵的,那大概是什么时期?老粗军服有哪些特征?”

  “他们戴的是狗皮棉帽,胸前带着银质狗牌,十分显眼明晃晃的。”

  “第二次你身为老鼠时,火葬场的设备齐不齐全?和现在区别大不大?”

  “不大,几乎一模一样。”

  “至于第三次被美女吞下肚子,嘿嘿,那就是在山洞里嘛。”他掩嘴偷笑,将本子提给光头,问:“老麦你看看吧,我写的对不对?”

  掐烟卷的接过本子,眉头扭成一团,开始拿笔在上面做补充。趁着这一空隙,我推了推查理,问她究竟是怎么跑进九号焚尸炉里的。

  “我听见有一种女人阴笑的声音,后来这种笑声变成了呼啸,在过道里来来回回川流不息。”我回想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道。

  “援手杜兰时,我被幻觉中的男尸扭住头发,挣扎过来后,就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漆黑无比的狭窄空间里。伸手去推,冰冷刺骨。”她心有余悸地颤抖了一下,道:“总觉得背后似乎站着个人,正阴森森盯着我,所以一下子神经崩溃,高声呼救起来。怎么会笑?吓都吓死了。”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躲在炉子里,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哪,可为什么又出来了?”

  “不是我想出来,而是炉门自己开了,它像被外面的人猛力拉开,我就瞧见你了。”

  “行了,核对细节这种事,等彻底安全了再说,嗯。”掐烟卷的站起身,道:“趁着增援的人还未赶来前,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先弄懂这台炉子究竟是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曼宁开始整理背包,问。

  “我们必须得有一个人留在外围,发现有人上山,马上作出警示,嗯。”光头指了指他,道:“你最合适。”

  “等等,你是说,剩下的我们去爬炉膛?万一有人点炉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说,无法确保目前的焚化车间里,就只有我们四人!”我不由惊惧地高叫。

  “炉子背后没线路,已全被拆除,它是独立的摆设,就是那样,嗯。”

  “这。。。”我站立起身,抹了把冷汗,望着查理,问:“你怎么看?我都听你的。”

  “老实说还让我一个人,真没有胆量再回去,不过有你们,”她苦笑着,将风巾围上脖子,道:“炉膛里出奇得冷。”

  几分钟后,我们一行四人回到焚化间,曼宁将自己的夜视墨镜提给查理,往运尸小门而去。掐烟卷的戴上工地手套,拉开九号炉圆铁门,一头钻了进去。我紧跟其后,让查理走在最后一个。

  这个炉腔出奇得冷,空气极度难闻,带着一股湿气,并且冷风嗖嗖,气流乱窜。我定了定神,开始观察起四周来。

  起先调出第三瞳深透时所见的焦黑一片,在现实里正巧相反。沾在圆形炉膛四壁的,是骨灰般那种灰黄粉尘,脚下所谓棉絮般的物件,实际是几个破麻袋,它们湿嗒嗒的,已被那种恶臭空气所浸湿。内里爬着许多小虫,蚂蚁、粉蛾之类的,正打炉腔底部扩散出来。

  “确实有人进来过,嗯。”掐烟卷的举着综合机,在短波紫外线光照下,一行比起查理尺码更小的脚印清晰地留在铁板上。这个人是个内八字,鞋底磨损得很严重。

  “这会不会就是那个切口式爆破的人干的?”我同时也注意到了,不由说道:“他应该是个小老头。”

  “痕迹仍很新鲜,时间不会超过一周,嗯。”他推了把墨镜,道:“接着要小心了,林,你所说的窨井盖大小的东西,是个往下的口子。”

  “口子?”我急急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炉膛尽头有块铁皮被人撬掉,露出个方方正正的口子,穿行在炉内的阴风,正是打底下席卷上来。在“窨井”前,摆着一块沾满湿泥的木板,当我刚想探头,被掐烟卷的一把拖住。只见他从包里掏出只致盲手雷,往里一甩,然后背过身子。

  强光过后,他示意我们全都带上防毒面罩,掏出冷荧光棒,在腿上拍亮,丢了下去。

  “目测是三米深度,底下似乎是个浅水洼。下去的那人,已经铺下木板,嗯。”他开始和查理扭尼龙绳做梯子,在炉膛内找支点拴紧。

  我趁他们忙碌,自己扒着口子边沿慢慢往下荡去,轻松跳在木板上。这片水洼面积并不大,四周全是湿嗒嗒的土层,大概一间卧室大小。眼前是片蜿蜒曲折的泥洞,两侧打着木框护栏。很明显,这就是个荒弃的矿洞!由于不清楚山洞未被铲平前的原貌,我只能判断这处地方或许是其中一段。至于湿泥和臭水,不过是山岩中蕴含的地下水,这说明整片马蹄铁镇雪岭里,淡水资源十分丰富。

  很快,他们做完绳结,也纷纷下爬,我在底下援手,帮着两人踏上木板。

  摆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正一反两个深邃的泥洞,它们可能将通向任何想象不到的地方。

  “我走这个洞,嗯。”掐烟卷打包里翻出枪,持着刀开始慢慢摸去,同时转过脸对我们叮咛:“一旦遇上险情,不要纠缠,立即回避,嗯。”

  “我也是这个打算,今儿只是做简单踏点式搜索,毕竟准备不充分,原本都没想过会下口子。”我将两名警员留下的枪提给查理,自己拔出丛林猎刀,对她点点头,道:“全都开着综合机,这里信号虽然很差,但起码比尸槽厂强多了,关闭免提,实在有必要时才用。”

  当我们转过脸时,光头早跑的没影了。他一直就是这样,自我得很,稍不留神他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你背后。

  “你觉得这大概是个什么地方?”查理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四处张望,问道:“为什么要建在焚尸炉底下?”

  “你恰巧是说反了,正是因为先有这个地方,才被架上台超巨大的怪炉子,掩人耳目呗,才能干嘛?”

  “这会是谁挖的?”

  “很难说,毕竟我不懂建筑学,但你看,架设的木架框很稳固,这里起先也没那么潮湿,很显然是标准作业的矿坑。”

  “你所看见的那个铁棺材有多大?”

  “非常大,这铁家伙不是寻常棺木外型,它是正方形的。塞是可以塞进炉膛,但铁定下不去这么窄小的口子。”

  “这会不会就是你所说的十六言行诗里那个棺椁?里面可能装的就是那具女尸?”

  “大姐,在聚瞳后,我的视觉和常人一般无异,是根本透不了的。”

  “你幻象里看见的那个女人,她长得,好看吗?”

  “十分美丽,美到令人窒息。洁白无瑕、细腻紧致的皮肤,简直不像人间尤物。”

  查理在背后默不作声,呼吸急促地跟着,或许是泥洞不好走,她显得很疲乏。我每过一道转折,都会示意其停下,微透确认安全才继续开道,走走停停,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走了十分钟上下。

  不久之后,我们来到一个十分宽敞的大洞穴中,那里被挖得满地泥泞,在洞尾靠岩壁处开了个两米直径的小洞。一道污浊的泉水正顺着岩层慢慢渗下来,随即灌入各种石墟气孔被排走。我来到洞前往下探了探,那是个三十度斜坡,底下铺着不少煤灰和碎石子,相对显得干燥了许多。

  “你喜欢你所见到的那个女人吗?”查理站在原地,突然很突兀地问了一句。

  “诶?你在说什么呐?我都被她撕成碎片吞下肚子了,当然那时我好像附在一只狸子身上。”我愣了愣,转过身去,只见她流淌着两行热泪,双手正绞着衣襟,一双杏眼失神地望着我。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知道无法抵挡这股念想,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正是用自己冷漠之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查理嘴角挂着惨伤,指了指四周,忽然大笑起来:“我在这么阴森,并且还是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鬼地方说这些,你一定觉得我疯了。”

  “不,我没那样觉得,只是我很好奇,你能说出这么美妙的句子来。”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把将她深拥怀中,呜咽道:“也许,就应该在这种体会不到时间流逝,唯有你我存在的地方说它们,才能深深爱恋彼此。”

  “傻瓜,那是泰戈尔说的。这首诗,应该是我读过次数最多的。曾经有人送给我,我又送给人。而每次读到,都会深深感动自己。”她使劲地拧了我一把,带着哭腔笑了:“你还说你是文艺范儿。”

  当我刚想问她为什么重逢后要如此折磨人,对我不理不睬视若无睹时,综合机响了,那是掐烟卷的,他很不懂风情地打扰了我们两个苦情人的蜜意。

  “林,我正朝你这儿过来,那里完全塌了,已过不去。这条矿洞,可能是苏联人挖的,嗯。”

  “苏联人?何以见得?”

  “因为沿路我发现不下百十具苏军尸骸,已烂得连骨头渣子都脆成片,他们原打算要炸什么东西,结果整条矿脉全塌了,嗯。”机子里传来阵阵水声,这表明他此刻已走在下口子的泥洼里。

  约莫五分钟后,掐烟卷的连奔带跑快速来到跟前,他走得十分匆忙,以至于两条裤管沾满泥浆。见到我后,打兜里掏出一小块残布,提了上来,道:“是不是苏联人,你自己分辨,嗯。”

  这片破布,应该是他打某具尸骸军服上割下来的袖章,毛毛剌剌,实难辨别隶属哪支部队。

  “诶?还真是。”我捏着布片看了半天,问:“是不是那种满是线头的破棉袄?”

  “对,二战时期那种大规模军工流水线缝制的,嗯。”他喃喃地说道,开始观察我脚边的大洞,顿时狐疑起来:“这是谁挖的?”

  “不知道,来时就见到了。”我掏出烟,提给他一支。

  掐烟卷的破天荒摆手回绝,趴倒在泥泞里,往坑内丢了几根冷荧光棒,观察起来。时隔不久,他站立起身,拍打着身上污泥,道:“这是个斜直往下的泥洞,掘它的人很匆忙,目测有十米左右深度,并且挖挖停停,极有可能就是你所见的那个老人干的,嗯。”

  “你是说,这是个临时口子?”查理不由走上前来。

  “对,他对底下构造很熟悉,你们看,这个洞穴两端都通着,可他却很有选择性在这里下铲。”他开始在包里找尼龙绳,边翻边说:“这只能说明,他或许曾在底下工作过,嗯。不过令人费解的是,为何要再一次下去,这个人究竟在找什么?”

  “不管了,下去查了再说!”我直接顺着斜坡往下滑,很快落底。头顶传来两人的呼唤,掐烟卷的让我不准冒进。其实,这种矿道对我而言,安全得多,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我不论进退都很自如。不过,我也不能走得太远,毕竟他们视力不行,在连微光基础都没有的地下,等于睁眼瞎。

  岂料也就这么一走,我在这片干燥的矿道角落里,发现一张蓝色防雨油毡和三把煤铲,还有好几个吃空的方便桶面。果然有人挖土掘坑,曾躺倒在此睡过觉,只是不知他仍逗留在此还是已经离开。不过既然他能睡安稳觉,则表明不存在外部的生命威胁!

  我掏出自己的射放头灯,倒插在砂泥里,指示出自己前进的方向,开始撒开丫子疾行。此次爬进九号焚尸炉,是意料之外,我们最缺的是时间。这是因为警员翻译等人下山至少已有半个多小时,他们如果去喊后援,相信不久即将赶到。

  走过这片大弯道,前面的矿坑变得分支极多,被架设起更加粗壮的木料框架,并且在不少承重力点,加固上钢筋。很显然,这处矿洞,才是真正标准化的矿脉,开掘它的人打算长期使用。由于四通八达,我不敢肆意乱走,只得在原地驻足,观望起来。

  也就这么一瞥,我隐隐约约瞧见洞穴深处一堵岩壁上,贴着块告示牌,上面有个很大的标志,它是如此眼熟,我曾经在哪见过!

  “这。。。这是箭十字党的纳粹标志,嗯!”就在这时,传来一个炸雷般的声音,慌得我浑身战栗,转身望去,他们两人已经下了斜坡,正站在背后几米远。掐烟卷的手指岩壁,道:“搞了半天,上面是乱挖的寻常矿坑,苏联人一直在找的,就是这条真正矿脉!”

  箭十字本为三十年代匈牙利的种族主义运动,彷效德国纳粹党,后来在1935年组成其前身“国家希望党”,1939年正式改组为箭十字党。这个古怪的标志,正是我在翡翠之华家老照片上见过的纳粹符号!

  “林,这是个大发现,是迄今为止我们最大的收获,嗯!”光头这才接过我的烟,得意洋洋地点燃,笑了起来:“没准就是你所说巴里市那个怪人,以及老板福卡斯工作过的‘金矿’,时间不难推测,这里开挖的年代或许是二战前后十年间,就是这样。”

  “可是分支那么多,该怎么续探?”我苦着脸,叫道。

  “用这个,在自己手臂上划线,先列一条中间线,左边拐弯画左线,右边也一样。”他不由分说掏出几支马克笔,提给我们,道:“为节省时间,各自找地去探,不断拍照做标记也行,嗯。”

  我仗着自己视觉锐利,挑了一条最远的路线开始搜索。越往里走钢筋加固条越多,天顶歪得很厉害,如果没有它们支撑,此刻早已坍塌。从上下两层的挖坑施工来看,很显然,纳粹严谨的建筑态度远甩苏军几百条马路。有关这个鬼洞大概是怎么回事,我慢慢脑子里已有了基础概念。

  当下该做的是,尽量多拍照,这里的一切,与弗勒滂描述的如此吻合,我可以向他套取更多信息。

  就在我走了十来分钟时,查理忽然发来条讯息,由于信号太弱,它显示出来时已经是三分钟前,内容很简略,大概就几个字:

  “我发现一条宽大的窄缝,在岩壁上,速速汇拢。”

  当我回到原地时,那里已被丢了冷荧棒,地方不难找,基本都是直道。我在中途遇上正在摸索的掐烟卷,便招呼他跟上,当爬过两个坍塌的泥洞,我们来到个半圆形的泥坑,四下不停有沙砾在纷纷扬扬地飘落。

  查理站在一道岩壁开裂的缝隙前,已往里甩了几根荧光棒。裂缝十分冗长,曲折攀岩,似乎是往下的斜面。我站在跟前,努力去透,也见不到底。那么小的窄缝,可能只有查理能爬得进去。

  而糟糕的是,包里已经再无多余绳索,她一旦爬入,如果没人作回力引扣,将有去无回,活活被卡死在那里。现存的绳索不足五米,我们只能放到这个距离。不过有总胜于无,为增加长度,掐烟卷的将它们捆在查理脚踝处,开始让她往里爬去。

  “咔嚓、咔嚓”

  她一面爬一面不住拍照,我们不敢懈怠,小心谨慎地抓着绳索轻放。

  “大概有多深?”我朝着缝隙叫道。

  “前面仍十分冗长,初步推断起码得有三十米。”她回应道。

  “差不多就行了,嗯。”掐烟卷见绳索已放到极限,叫道:“下次我们做足准备再来。”

  “不,我似乎看见尽头有些不寻常的东西,是个红红的空间,不知那是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在质疑,不断传来啧啧声。时隔不久,她忽然惊恐万丈起来:“拖,快拖我出去,救命!”

  我与掐烟卷的不由大惊,手忙脚乱地猛拽,不消五秒,将她整个人强拉出来。与此同时,缝隙深处传来一阵愤怒的吼叫,顿时吓白了两人的脸!

  “驴子,是驴子啊!”查理惊惧到了极点,一脱离险境便飞速往后狂奔,即便撞在岩壁上跌倒,也顾不上停歇片刻。光头暗暗叫苦,朝缝隙里甩了数颗致盲手雷,拽着我就逃,见我腿脚不便有些跌跌撞撞,索性一把背起,猪突般飞跑。

  我们很快来到斜坡,掐烟卷将我扔上去后,又折返矿洞,将遗落的背包找了回来,然后我们相互扶持,朝着水洼方向撤离。

  “驴子能进那么窄的缝隙?”因为我没清晰见过那东西的外型,所以概念很模糊,不由问道:“它刚才怎么你了?你瞧见的红红空间是什么?”

  “我都拍下了,在综合机里,感觉那是个屋子,里头正点着篝火,一闪一闪冒红光,总之是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吧。”查理惊慌失措地回忆,道:“然后红光忽然被一片巨大阴影遮蔽住,那是驴子,它发现了我,用它那难以想象的触手打算掏我。”

  “和废厂所见的一样大小吗?嗯,这倒是个麻烦。”掐烟卷的沉吟道:“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无法进行作战与防御。但若是尽头点篝火,则可能是掘坑的那人,他必然知道该怎样合理地进去。”

  “你是说?”

  “我们还得再来一次,要判断具体位置不难,如果那里存在一处建筑,总会有散烟换气之所,嗯。”他说着,开始爬绳,当刚要弯腰拉我们上去时,忽然“诶?”了一声,缩回了手。

  “怎么了?上面发生什么了?”我和查理高声喊叫。

  “嘘,”他做了个噤声,冲着炉门方向,试探般地问道:“曼宁?”

  “嗯。”那头传来功夫小子吸鼻涕的声音,他或许在雪岭上待了很久,似乎被冻到了,正瓮声瓮气地低语:“暂时出不去了,我们得先躲躲,判明对方来意再说。”

  说着,他与光头伸手将我们拉了上来,开始描述火葬场外的情形。大概几分钟前,他在雪岭车道口,瞧见育狗场空地,出现了七条黑影,正往岭上来。

  “这没什么啊,也许是杜兰他们喊来的救援。”我拍拍他结实的肩头,道:“你神经过敏了。”

  “闭嘴,林锐,后援能把养狗老梆子给毙了,并杀了好几条狗?”他狠狠地拔出丛林猎刀,朝炉膛吐了口痰,吼道:“这正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