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路代号迦羯罗镜 四十一:隐影流
作者:少校Alex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什么!把养狗老汉给毙了?”我惊得合不拢嘴,一把扭住曼宁的领子,惊叫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人?都是拿枪的?”

  “距离太远,我根本看不见。他们不用枪,总之我没听见枪声!”他一把推开我,盯着掐烟卷的大声叫喊:“老麦,你说该怎么办?如果现在下山,中途就会遭遇上。”

  “规避,嗯。”光头叹了口气,指了指我和查理,道:“他们不善近战,只会拖后腿。”

  “这。。。”我看了眼身边的查理,适才在坑道里一番挣扎,她已吓得肝胆俱裂,不仅浑身寒颤且衣裤湿透,显然状态不佳。想着,我不由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再回到口子底下?”

  “不,最应该放弃的,就是这台炉子,嗯。”他话音刚落,便一脚踹开炉门,对着我们一招手,叫道:“都跟着来。”

  有关为什么非得远离口子,掐烟卷是这样解释的。他认为山下突然出现人,很明显就是冲着雪岭而来。红星火葬场目前所有发现,最有价值的是什么?那便是九号焚尸炉。而且,起先在里头挖坑的,极有可能会是这些人的同伙。在敌我身份不明的前提下,需要时间整理思路,先弄清他们的目的为先。

  而整片火葬场,最容易被忽视的场地,即是车间背后的洗尸间。曼宁和他两人都到过那里。屋内除了三具洗到一半的尸体外,还堆着许多废旧不用的家具和设备,真可谓脏乱至极。不仅生活垃圾遍地,还窜行着许多水耗子,实在是一处没有价值的屋子。

  说话间,我们相互扶持已来到了这个满是滴滴答答漏水声的地方。

  放眼望去,这里的构造和前苏老式厂房的淋浴间很相似,之所以我有概念,是曾在大半年前巧克力工厂看过类似冲洗间。屋子顶头约有五个扎着皮管的喷水阀,地面满是一道道粪黄色的污渍,大片马赛克地砖剥落,坑坑洼洼十分绊脚。所有损坏的尸架,以及替陈换新的办公桌椅撂在墙头,门前翻着一口铁锅,里面污水撒了一地,混合着老朽皮管内没挤干净的臭水,流得遍地都是。眼前这屋企,可以躲藏的视觉盲点极多,实在是一处不可多得的避难所。

  不过,雪岭海拔1200米,高出马蹄铁镇一大截,即便全速狂奔,想要上山,也得花费不少时间。趁着这一空挡,掐烟卷的和曼宁走进焚尸车间掩盖痕迹,并且将遗留在解剖间内全部的背包都挪了过来。这样一来一去大约忙了十多分钟,就听见远远的运尸小门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闷音,门锁被某种类似高压气体般的装置给轰开,厂外飞雪交加,狂风席卷着冰渣和潮气灌了进来,不由叫人浑身一凛!

  掐烟卷的此刻仍忙着布置解剖室,冲这幅光景,很显然已过不来了。我见曼宁眉头一拧,又打算摸出门去,死死拖住他,让其不得擅自乱来。这间屋里的三个人,唯有他最具战斗力,倘若无意被人发现,起码也是能抵挡一阵。

  光头丝毫不必去担心,他属于综合实力都很平衡的人,谨慎、果断并且枪法精准,一旦被围如狂狮暴怒,十来个人也难以制服。忙碌布置的这段时间里,我反而觉得他也许责任在身,比起以往显得过于优柔寡断了。

  “前后仅仅才一刻多钟?这怎么可能?”查理拼命将我往堆砌在墙角的一大堆脏被单里拉,对躲在侧面蓝色排污塑料桶后的曼宁低声问道:“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吗?车都得开快20分钟,他们怎么跑得那么快?”

  “这我也纳闷着哪,别再说话,他们进来了!”曼宁将脖子缩了缩,透过桶子缝隙,正打量着焚尸车间的动静。

  那批弄坏门锁闯入的不速之客,就像当初走入萨格勒布Alex老宅的黑衣人那样,在黑暗中屏息静观,当确定火葬场空无一人,这才放轻步子纷纷进入焚化车间,然后向各座设施疏散,进行最基础的搜索。

  我拨开阻挡眼前的破布,调出第三瞳,开始深透辩敌。此刻的我趴在地砖上,身边都是纺织品,丝毫不用担忧头晕目眩。视线穿过洗尸间混凝土墙,空旷车间一览无遗,我正巧瞧见一个背着手,好奇查看炉子的人。

  这家伙,穿着与我们极为相似的黑西装,也带着围脖,体型瘦削。那种鬼鬼祟祟的模样,实在与公司黑衣人很相似。看了一阵,我不由恍惚起来,难不成是波特见我们办事不利又调来人手?亦或是伯尔尼曼因斯坦家族派来的小分队?但这不能啊,黑衣人办事不留痕迹,他们为何要杀死狗场老头?虽然那老畜生实在可恨!

  这个人在车间里溜达,渐渐感到有些无聊,开始往洗尸间走来。他的同伙似乎找到了总电闸,一下子头顶传来各种交流电声,火葬场内所有灯泡跳亮,一片眩目。当我近距离再度偷窥其装束,这才发现,大事不妙,这家伙根本不是黑衣人!

  因为,他戴着一个稻荷狐狸神的面具,这些不速之客,正是解剖台上那具男尸的同伙!

  一双沾满污泥和雪沫的脚正“咔嗒咔嗒”游离在洗尸推车前,面具人饶有兴致地用手中拐棍拨开白布单,端详着那几具泛着青光干枯的尸骸。这样磨蹭了半天,他开始往墙角架子车走来,扶着墙在那里踢开铅桶,大有打算绕着屋子走一圈,将每个角落都搜寻一遍。

  他距离我所躲藏的这堆破床单越来越近,我甚至能数清面具男皮鞋上共有几个鞋眼,不消半分钟,他已走到排污桶前,打算伸手揭开盖在其上的油毡。底下的曼宁双眼布满血丝,手紧紧握着丛林猎刀,短兵相接一触即发!

  天哪,掐烟卷的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不闹些动静?我焦虑万分,不住对他暗暗打手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背后的焚化车间里,传来一个低沉男人的呼喝。这个面具人这才愣了愣,抽回了手,朝着门口走去。

  当他越过洗尸车架那一霎那,忽然转过脸来,朝着屋子环视一圈,发出阵阵阴笑,抬脚渡出了门。

  我长叹一口气,开始活动发酸僵直的四肢,打被单里跳起身,然后拽着查理和曼宁悄悄跑到门前观望。只见那群人已纷纷从小礼堂、廊道以及解剖间出来,正围聚在九号炉前。他们的脚下放着个大提琴盒般大小的箱子,正在捆扎,似乎已办完了自己要做的事。

  這些家伙一共七名,都穿着黑西装,每人脸上都戴着面具,纪律性丝毫不比黑衣人差到哪,应该属于一个组织严密的团体!

  时隔不久,一个高大的面具人挥挥手,这些人开始往小门方向撤退。我低声呼唤曼宁跟上,带着他们急急转了出来,迎头撞上掐烟卷的,只见他也是一头雾水。

  “九号炉没被动过。”查理跑去焚尸炉侧面扫了一眼,道。

  “四周也没有翻箱倒柜,他们上雪岭究竟干嘛来了?”功夫小子挠着头皮,问。

  “诶?这却奇怪,他们都是什么人?”我推了把光头,问:“那些人里有几个,似乎去了解剖间。”

  “他们上山目的,是为了带走那具无名男尸,嗯。”他推了推镜架,低吟道:“这些人,都来自日出之国。”

  “日本人?!难不成是潜伏在别列科夫旅社里盯梢的?”我倒抽一口冷气,喃喃自语:“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旅社基建老化,没有隔音,他们可能是窃听到我们对话,追踪过来的。”

  “我觉得不像,别列科夫的日本旅客大多是中老年人,没有这种体魄,”曼宁打断我的话,开始朝着运尸小门走去,道:“能如此迅捷地登山,连气儿都不喘便立即开始办事,他们受过专门训练。即便换成精力旺盛的黑衣人,也难以办到。”

  “喂,别乱来,敌我不明,你想吃枪子?”我急忙跑上前去,一把拖住他。

  岂料,掐烟卷的整整衣领,也走上前来,让我放手,并且扶着功夫小子的肩,大有追出门去的打算。

  “疯了,疯了!”我狠狠一跺脚,骂道:“随便你们吧,爱干啥干啥,我不管了。”

  “他们并没带枪,林,我躲在尸槽里看得一清二楚,嗯。”光头转过脸来,示意我们跟上,说:“想要搞清他们是谁,只有一个办法,剥去那些人的面具。”

  眼见两人主意打定,我只得让查理爬焚尸车间铁柜上到天窗,找寻制高点,一旦发生难以预估的险情,就毫不犹豫地开枪。她有些恐惧这处怪事频生之地,见我追赶他们而去,也只得咬咬牙。

  很快,我们三人来到运尸过道尽头,那里的门把手上有个光滑的圆形切口,锁刀锁芯被弹到对面白墙,落下一个撞击的划痕,碎了一地。造成这种创口的武器,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屠宰场里专门用来杀牛的系簧枪!

  掐烟卷的和曼宁,拔出腰间手枪,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猛然踹开门,狂叫着冲了出去!

  我不甘落于人后,也打算拔枪,一摸口袋,两把手枪都交在查理手里,只得打墙角捡起把大号螺丝起子,学着他们的样暴喝一声,跳到雪野中摆起架势。

  只见那七个人正站在雪岭峭壁前,弯着腰在翻包,将里面鼓鼓囊囊的降落伞挎上肩头。而在山坡另一头,军镇养狗场前冻得发白的田埂上,正徐徐爬着六、七辆大车,它们警示灯频闪,分别是医护车、消防车以及熟悉的警车。这说明,此刻翻译等人,已安全抵达了炮局,正调兵遣将赶来救援火葬场。

  解剖间那具男尸,被这些怪人中俩个背着,他们无视警告,趁人不备跃下峭壁,顿时在苍茫夜色中绽放起两朵白色伞花,伴随着大雪直坠谷底!面具人中那个最高大的家伙,缓缓转过身来,从黑西装里掏出根短棍,提在手里,沉默地望着我们三人。

  “想干上一场?”功夫小子狞笑着指了指他,道:“就凭你手上这条拐棍?”

  这家伙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点头。我仔细盯着他的手,发现这条短棍,隐隐透着红光,绝不简单!

  “这。。。这不是拐棍。”当我刚开口狂叫时,高大男人背后猛然窜出个体格瘦小的面具人,他以一种想象不到的速度朝着我们甩来一大把东西。我还来不及看清,就感到手背一阵麻木,大片黄色污血喷薄出来!掐烟卷的和曼宁也没防着,手枪纷纷被打落在地!

  那家伙甩出来的,竟然是一大把冰菱!力道强横,攻击迅猛,面对枪械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高大的面具人,还是微微点头,用短棍指着曼宁,示意他上前,同时嘴里说了些听不懂的日文。

  “这家伙说什么?”我侧过脸去,朝掐烟卷的吼道。

  “他说想练随便来,但要公平,他们不是普通人,这种打法我从未见过,嗯。”

  “这是,百京虎吼阵,”功夫小子站立起身,给自己点上支烟,拔出丛林猎刀,笑道:“喂,我说大个,你想怎么玩?”

  高大的面具人咔嚓一声拧开那截短棍,抽了出来。原来是把寒光闪闪的肋差。他将刀甩在雪泥上,团着手,又说了句话。

  “他说,彼此无冤无仇,他不希望今天有谁倒在这里,靠拳脚定输赢,嗯。”光头说着,掏出自己的猎刀,也像他那样甩在雪地上,开始原地跳步,活动身子。

  曼宁暴喝一声,将猎刀朝着甩冰菱那人掷去!与此同时,双腿发力,像颗流星朝着高大面具人冲去,当凑近其一米上下,忽然凌空跃起,漂亮的连环飞腿直直切向那家伙脖根。力度之大,角度刁钻,即便不能百分百命中,也能将对手踢成重伤!

  岂料,这个人竟然分毫之间,已发现功夫小子的破绽!面具男迎头冲他大空档腹部撞去,同时往后探出左手,架住来势汹汹的横扫,借力将他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激起一大片飞溅的雪花!

  曼宁不待脚步站稳,一个上勾拳直捣其下颚,面具人往后一翻,双脚踢在他随后击出的反肘上,稳稳站定。功夫小子被刺激坏了,顾不上剧痛,腿脚飞舞,不断轰击他的上中下三路,似乎有意将其逼向悬崖边缘,再尽全力将面具人踹飞。

  这个高大的家伙,显然被他激怒了,嘴里叽里咕噜暴喝着,一个直拳直奔曼宁面门,功夫小子没有料想到这招,勉强以拳还拳,只听得“嘭”的一声,犹如两只西瓜在半空被撞击发出个闷音,矮小精悍的曼宁抱着手腕,滚倒在地!他的左手手背一片瘀黑,显然已遭重挫!

  “他已知晓曼宁是大圣门的。”光头眉头拧在一起,暗暗吃惊:“可他是什么门道,却看不出!”

  面具人嘿嘿一笑,将雪泥里的短匕拔出,收回黑西装内,弯腰打背包里取出降落伞,挎上肩头。

  掐烟卷的一把推开我,两只碗口大的拳头捏得“格格”响,阴沉着脸朝他扑去,还未近身,甩冰菱的面具人迎头朝他冲去,同时侧面另一个矮小的家伙也怪叫一声,开始左右夹攻光头!

  “喂!说好公平对决,怎么二打一?”我指着他,质问道:“怎么说话跟放屁一样?欺负我们人少?”

  高大的面具人背过身去,冷冷地说了句话,对我摆了个随便看的手势。我知道他能听懂,只是故意讲日语。只见掐烟卷的左踢又打,身上连连挨招,不过皮糙肉厚,围攻他的俩个都是小矮个,一时半会也无计可施。

  也就这么一看,我便瞧出门道来了,左边的一个始终侧身攻击,右边的一个似乎全无章法。按说日本人都比较讲究武士道,这里面必然有原因。时隔不久,甩冰菱的面具人一个鸳鸯剪,踢飞了掐烟卷的墨镜,光头一下子发狂了,瞪着一双牛眼,不顾一切掐住那人脖子,狠狠摔在雪里!正打算老拳直捣这家伙面门,助战的那个一脚踢在他脖子上!

  光头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吐出一口稠血,摩萨利尔旧伤开裂,很显然已难以支撑。

  “老麦,你怎么样?”我一把扶住他,淌着热泪叫道:“随他们去吧,这些家伙不守信用。”

  “不,是我实力不够,那俩人是女人,而且全都残废,嗯!”掐烟卷的一把推开我,吼道:“再来!”

  我这才看清,甩冰菱的缺了只右手手掌,助攻的那人似乎是个瞎子。

  光头暴喝之后,像只北极熊般抖擞精神,快速朝着他们扑去。俩个女人又开始一轮接着一轮耍起令人眼花缭乱的配合攻击,但那些花拳绣腿踢在前绿扁帽特种兵坚实的肩头,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一手一个扭住她们,脑袋不计得失像捣蒜般不停撞击对方支起的膝盖和手肘,不多时三人已是鲜血淋漓!

  “查理!你开枪啊!”我急得连连跺脚,朝着背后天窗狂喊,侧目去看,那里竟然没有人?!当再回过头来时,只见她被人扭住手腕,从火葬场侧后推了出来,一个趔趄跪在高大的面具人前。正咬牙切齿连连吐着血沫,大声骂着极难听的脏话!

  “轰隆”一声,光头厮打多时,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俩个面具人一个侧身翻,窜了回去。高大的面具人捏着他那把肋差,走到了掐烟卷身边。

  “住手,我们投降!”我见状,急忙抛了斧子,跪在他面前,高举双手叫道:“你放过查理,有话好好说,一切好商量!”

  瞧着光景,能不投降吗?最能打的俩个,曼宁和掐烟卷的双双战败,查理被擒住,只剩下战力最差的我,浑身哆嗦矗在风雪中。眼前的敌人,战斗力远远凌驾在我们之上!

  高大的面具人冷笑一声,伸出手将光头拽了起来,对他竖起拇指。然后拔出刀子,在掐烟卷完好的那条眉头上,恶狠狠地刺了一刀!对他的手下挥挥手,顿时,寒风冷冽的雪岭上空,又开出四朵白色伞花。。。

  “我必报这一箭之仇,嗯!”光头见那家伙转身也打算跳伞,高声大叫:“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隐影流!”高大的面具人连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

  “上哪能找到你?你尊姓大名?喂,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嗯!”

  “东京都八王子市,吾名唤银河八介破!美国佬,有本事就找来吧!”他狂笑一声,仰面张开手臂,坠下悬崖,顿时苍茫的雪夜上空,绽放起最后一朵白色伞花。。。

  两小时后,我们一行四人,被大批赶到的消防员、医院护工以及炮局警察,强行送入急救站。这一晚,法医没有翘班,正在拼命打电话,往其他市镇找来几名专业的外科医生,为众人一一检查。

  杜兰也夹杂在人群里,他满头大汗,在各间屋子里上蹿下跳,忙得不可开交。通过诊断,我们四人中,曼宁的伤势最重,手骨骨裂错位;而掐烟卷的,除了旧伤开裂还有些轻微脑震荡,问题不大;至于我和查理,大面积挫伤,腿脚受创。面对这样的结果,简直不敢想象。

  而其他受害者则是,火葬场管工在混乱中大腿被人扎了一刀(这极有可能是曼宁干的),两名烧尸工神经失常需要心理矫正,狗场那胡子老汉并未丧命,只是被人揍晕过去,他饲养的盲犬伤了一十八条,清一色是被那伙人瞬间制服。

  “那些人,都未下死手。问题不在他们,而是我们太弱。”功夫小子龇牙咧嘴地说道:“你说他们自称隐影流?”

  “对,那个家伙说过。”

  “帮我去问问旅社里的日本旅人,这究竟是个什么组织?”

  “没用的,背包客都是寻常老百姓,问也白搭,嗯。”掐烟卷的不顾医生反对,正美滋滋地抽着烟,当他与我四目相对,忽然咧嘴笑了:“林锐,我收回之前说的话。”

  “诶?之前你说什么了?”

  “你曾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日本调查加贺雅美的事。我当时拒绝了你,并且说再回日本的理由,已一条不剩全都消失了,嗯。这你还记得吗?”光头将烟蒂在手掌心一旋,说道:“现如今我又找到了理由,那就是报银河八介破赏我的新疤之仇,嘿嘿。”

  “别傻了,如果你斗得赢他,刚才在雪岭上也不会。。。”

  “我有百分之五十几率能赢,林锐。你可知道?我自出生就在皇后区,从小在贫民窟里打架长大。好几次差点被人打死,都是靠着强烈求生意志才活了下来,嗯。”他指了指自己光秃秃的大脑袋,精神奕奕地说道:“我和你最像的一点,是喜爱总结自己惨败。自打在摩萨利尔再度失去小雅,我感到自己被软化了,对万事都漠不关心,嗯。人这一生,不能毫无目标,哪怕自我创造一个也成。。。”

  当更多的伤员被纷纷抬进急救站,我们被人流一挤,只得退出大门,再顺脚一走,就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

  查理掩面痛哭,一直在对我说对不起,她不曾料想屋子里仍留了个面具人,那家伙甩出一把螺帽,轻松解除其武装,快速被制服。如果她能仔细搜索一下,也不至于让站在雪野中鏖战的我们这般被动。曾经的她,以精通游击战术为傲,而今手持火力,居然敌不过冷兵器!

  我扶着边走边哭的查理,荒唐地逛着夜市,不住东张西望,对着那些纷纷侧目的旅人尴尬地点头傻笑。在他们眼中,深更半夜哭哭啼啼,着实可疑。但其中也有几位仁兄,见我们一身滑雪衫沾满污泥,又抬头看看那些忙碌的警员和消防队,不由凑上前说他们请客去喝几杯,顺带打听小道消息过把瘾。

  “原来是这样啊,火葬场又不是核试验场,为啥会无故着火?这真是稀奇。”他们一面听着我的胡诌一面请了我俩几杯,慢慢将目光转向吊顶电视屏,兴致勃勃地看一场足球赛,十分郁闷地摇头:“你们观光到烧死人的地方,也真是恶趣味得很呢,嘻嘻。”

  “别哭了,查理,这不怪你,是我们准备不充分。”我牵着她的手,绕开人群,远远坐到酒吧尽头。

  “我恨的是我自己,锐!这次探访火葬场,大失水准,根本不配推说准备不足。”她抹了把热泪,深深叹息:“你总是说,喜爱听我乱弹政治,说我那种风轻云淡的胡诌,蛮有思想。而其实,我是狗屁不通我是在投你所好,我这个人不太会柔美委婉的对着舞蹈,我不好意思,我更不太会追求男人而力求自己变得弯曲和优美,我宁愿呜咽,呼吸着等待。”

  “没事,每一个由你唇间蹦出的词,我都喜欢听。”

  “生活像一片片扉页,生活更是无限感动了世界的精彩。一辈子的厮守就是不断在积累,不在于多华贵更在于品鉴心中的善美和审视的美德。很多人说生活苦恼哇,压力大呀社会生存罅隙感到活着累呀,生活好艰辛哪。或者生活好无聊呀,幸福与不幸,获得与流失的岁月匆然告别。或者生活在如此丰富多彩又不断滋生厌氧与空虚和内心不断澎湃的激荡年代,如何在逃逸的休闲时光里,获得一种内心如同涓涓细流的陶冶。这些都是自恋的屁话,我也在一直逃避,锐。”她仰着脸,捧着我的脸,忽然问:“你知道过去,我为什么只有麦克斯一个?”

  “你们可能从小就认识吧,我想。”

  “我从来就没什么朋友,麦克斯是进了公司后才认识的。你知道吗?我祖母在曼切斯特,一直靠通灵骗钱,从小我就成长在这样的家庭里。而谁能想到?她的女儿,也就是我妈,却真正有着这方面的天赋,结果,她被人从小当疯子和神经病,家里所有人都将她当怪物般看待,特别是祖母,最不待见她。”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感到你内心深处有一种独特的、难以形容的孤独感。越是在舞台上肆意欢笑的人,往往是台底哀伤的人。很哀伤的童年,谁不是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妈在15岁时就怀上了我,只因一个洗衣工有时看她可怜,请她吃过几顿饭。后来她嫁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什么人都有,要求低到只要有人待她发自内心好就行。家里人都叫她是娼.妇,与她断绝关系赶出大门,我最后一个养父是个烧炉工。”查理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她从未说过自己往事,此刻的她似乎在担心着什么,急着想要告知我,匆匆饮过一杯啤酒,她继续说道:“这个人在我记忆中,是对人最友善的一个,但是他被烧死了。我妈无法控制身体里那股力量,她确实是很爱这个男人。有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燃起熊熊大火,结果屋子烧塌了,我那天正巧在同学家里住。消防队的人说,这是人体自燃,是无法预料的事儿。但我知道,并不是那样。我妈曾说过,当女人极致地爱一个人,会融化他焚尽他。我一直怕与人接触,就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像她那样,被遗传了什么。所以我从未和麦克斯疯狂爱恋过,尽管我对他的爱并不亚于你。”

  “明白了,这就是自打回了次安全屋后,你将什么都想透了,因而对我判若两人。”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我想说,你老婆是个性子天真的人,做邻居时,有次我问她,要怎么俘获男人的心?她说不上什么,就拿你举例子,说男人都很贱,越对他关怀备至越不当回事。所以做女人要高傲,要懂得时刻拒绝他们。”

  “这败家娘们,总不说些好的。”

  “不,你不能怪她。越是这样天天见面,我越是不敢面对她,回想自己浑身毛病,喷粗口、抽烟、放荡近乎没有廉耻,还有那不知何时会来到的遗传。这阵子我心绪很乱,火葬场那么多怪事,不能说全都与我无关,我很害怕,但总能招上像驴子那种东西,与我在一起,你会极不安全。。。”

  “记住,查理,你每一次出现,带给我的都是心理震撼,令我害怕令我发狂令我感到到爱意如潮般来到,甚至我愿意为你堵上性命,更荒诞的是,希望每个与你厮守的夜晚,永不要天明。”我含着热泪,呜咽道:“就算干了又怎样?何必要给自己那么多牵绊?查理,我是远甚于你的怪物,这辈子你躲不了的,我爱你。”

  她猛地抱住我,在如织般的缠绵中,我几乎窒息。。。

  “哎哟哟,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嘛,嘿嘿,你俩又像交欢的狗儿啃上了。”一阵讪笑打背后传来,侧目去看,那是烈犬,他手里提着半瓶伏特加,正在大块大块吃着巧克力。

  “你!”我恼怒地站立起身。

  “别这样龇牙咧嘴地瞪着我,少校,你他妈干嘛对贝拉说实话,暴露大家的身份?”不料麦金莱怒气冲冲地一把扭住我衣领,叫道:“你小子只图自己耍英雄,害得我们满盘皆输,现在,留给大家的时间已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