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泠一听这话,竟有些破涕为笑,她揉揉眼睛,轻捶了他一下,“也不嫌害臊!”
时月白笑纹加深,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缓缓地凑近她,“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刚才真是命悬一线,幸亏本机器人福大命大,赛乃幕也没有闪失,这下放心了?”
他突然从风衣的荷包里拿出一瓶喷雾,说也奇怪,时月白的荷包并不大,就和常人的一样,可是那喷雾少说也有二十厘米长,就和普通的雪碧瓶子差不多大小。看出了阮泠的疑惑,时月白嘴角一勾:“这风衣可不是寻常的风衣,荷包里带有自动的数据传输装置,要知道,在五百年后,仅仅通过数据生成的资料就可以拿出心中所想的东西,而这喷雾,就是反作用喷雾。”
“反作用喷雾?”阮泠接过瓶子,将瓶盖打开,感觉无色无味的,没有什么不同啊。
“这反作用喷雾就是在紧急关头,按下按钮,会自动生成反作用的效果。比如在火场中,如果你按下按钮,周围就会降低温度,掉下来的房檐也会在喷雾的作用下飞到相反的方向,从而使人不被砸伤。”
“同样的道理,在其他紧急情况下,这喷雾也是救命的良助。不过五百年后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总归是不能轻易使用的。”
“那你怎么会在火场里面呆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还以为……”阮泠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心脏扑扑乱跳,还在后怕。
时月白见她发丝有些凌乱,便用手指拨开了她额间的碎发,“五百年后的时空和现在的毕竟不一样,如果要启用五百年后的发明,那么时空顺序必然会被打乱,也就是说,里面度过的哪怕是一分钟,在外面也会是几个小时,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在理面会逗留那么长时间的原因。”
阮泠点了点头,不管怎样,时月白总算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门被敲了两声,却见小八进来了,她拎着两份外卖,看到时月白醒了,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要晚点才能醒呢!”
几个小时前,阮泠被注射镇定剂后,小八还是心乱如麻的。时月白没有消息,阮泠又情绪激动,还有这么多记者要应付,明天的娱乐版还不知道要被写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没过多久,废弃工厂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电流冲撞开,时月白恍若神祗地站在那里,他抱着赛乃幕,手臂却在流血,在外面的草地上放下赛乃幕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小八。
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像被他的气势所逼,大家都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她在哪里?”他从牙齿缝里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阿阮在急诊室呢,她刚才情绪太激动,被医生注射了镇静剂,”小八语调中带着哭腔,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就在那里。”
时月白慢慢地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的身形高大异常,背影却显得有些清瘦,当来到了阮泠身边,握紧她的手后,终于体力不支,瘫软了下去。
只有时月白知道,他的能量在那一刻消失殆尽,于是自动进入了休眠状态。对于一个机器人来说,休眠状态是最危险的时候,每个机器人从出生就会被训导,若是知道自己的能量即将耗尽,就必须要找寻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睡去。
要是被敌人发现了行踪,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在时月白的心底,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她的身边。
……
“你不是晕血吗?既然拿出了五百年后的发明,又怎么会受伤?”阮泠痛惜地看着他手臂被包扎的地方。
“放心,机器人的身体构造和人类是不一样的,我们的皮肤也不是人类意义上的‘皮肤’,所以不会产生汗液,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估计已经好了。”
他将纱布拆开,阮泠见到,果然已经恢复如初了,连疤痕都没有。
当时,由于能量即将耗尽,时月白的机甲防护一时间失了效果。即使速度很快,他也被烈焰的温度给灼伤了,至于晕血,那个时候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回荡:不能倒下去,还有人在等你,一定不能倒下去。
就是凭借着心中这点微弱的声音,他才支撑到了最后,来到了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进行休眠。
小八拍了拍阮泠的肩膀,“阿阮,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快吃一些吧。”
阮泠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进食了,她打开塑料袋,是两碗馄饨,正热腾腾的冒着气,她说:“时月白,你多少也陪着我吃一点吧。”
时月白像看新奇似的端详了好久,“你们人类……”眼角见小八还在这里,便话锋一转,“我们人类吃的东西还真多呢,不光花花绿绿的,还变着法的有这么多花样儿。”
“是啊,你们快吃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小八眨了眨眼睛,就关上了门。
室内很安静,阮泠吃了几口,突然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既然这一切是陆旻哲挑起的,那么他现在到底在哪里?他们手上没有证据,即使陆旻哲站在他们面前,别人也无法定他的罪。还有那个外星人,他要大规模生产生化药物,难道真的是为了毁灭地球制造生化危机?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他们只知道,外星生物体可能有这个目的,但是制药厂的选址,还有具体是什么药物他们一无所知。至于最坏的结果……阮泠突然想起了那种酒红色病毒,她应该是第一个试验品,虽然被注射了病毒,可是,她最后是怎么苏醒又是怎么出了那个可怕的实验室呢?
一片空白。
这里面涉及到太多太多的东西,好像一切都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
***
休息了几日,阮泠接到了消息,导演组要进行最后一次的甄选。
其实,阮泠早有预料,叶曦的名声和在演艺圈的地位是远远超过自己的,导演组应该有这方面的考量,很多时候,演员的票房号召力是每部电影不得不考虑的因素。
大v之所以是大v,不仅因为有观众缘,更是因为之前的观众积累达到了一定比例。观众心中自然有一杆秤,这就好比说,一看到是哪个演员主演的,他们就差不多对这部影片有了大概的印象与定位。
会议室的窗沿上放着一盆金色的雏菊,正静静地吐露着芳华。
彭辉家导演今天给人感觉是难得的和蔼,穿一件棕色的夹克,花白的头发虽然有些抢镜,却也妙趣横生。
“今天我找你们二位来,就是想听听你们对于角色的看法,我们一起聊聊,就像拉家常一样,不用太严肃。”
叶曦坐在阮泠的身边,神情虽然不改傲慢,却也有八分的恭敬,在演艺圈浸淫了这么些年,对于这种德艺双馨的大导演,她自然不会得罪。
“叶曦啊,作为前辈,要不你先说,说说对于女主角林娜的看法,再谈谈这部电影。”
叶曦点点头,似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觉得,林娜的一辈子可以算得上一个悲剧,她热爱舞蹈,却最终误入歧途,变成一个人人憎恨、瞧不起的人。而这部电影,中心思想应该就是毁灭和对人性黑暗的思考。悲剧之所以是悲剧,就是要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林娜一开始是充满光明和希望的舞蹈演员,却走错了路,自食恶果,将属于本身的美好给尽数打破。所以,这部电影也是对善良的呼唤和对罪恶的蔑视。”
彭辉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阮泠。
阮泠在叶曦说的时候一直静静地聆听着,没有说一句话,神情有些淡漠,她的眼波在那雏菊上流转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同意又不全同意叶曦前辈的看法。”
“那就说说你的想法吧。”彭辉家导演眼睛一亮,温和一笑。
“我觉得这部电影的中心思想,应该是迷失、救赎与珍惜。”
叶曦眼睫一动,闻言瞟了阮泠一眼。
“我并不觉得女主角林娜最后是被毁灭了,相反,她应该得到救赎。罪恶固然可怕,却又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最可怕的是不能放下。我觉得林娜更多的是被自己的心魔给缠绕住了,她最初的梦想是能够实现自己的舞蹈事业,成为专业的舞蹈演员。可是,有时人在追求梦想的过程中,往往会迷失那个最初的自己。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曾有过恶念,林娜只不过是我们每个人的放大版。”
“林娜就是这样,进入了舞蹈团,又想当领舞,当了领舞,又时刻提防被人拉下台。可她的本质不坏,经过内心的挣扎,她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执迷不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最后一定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这部电影的真谛也是罪恶对善良最后的致敬与珍惜。”
彭辉家导演的目光有些深沉的意味,他俯首沉吟了许久,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椅子的扶手,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只听见风吹过爬山虎的声音。
阳光的照射下,一切,都是那么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