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体内有这么多死气？”

　　孟卓持剑在手，锋刃上反射的寒光，宣示着它的不好惹。周正与石太医，也各自戒备着，不过他俩没有兵刃，因此都是空手。

　　在四人的对面，苏醒不久的孩子，他的借口还没有编织好。是的，他全盘接收了冥王树种子的记忆和传承，这是没错的。可是一颗种子，能有多少记忆，能有多少为人处世的方法？

　　别说是种子了，就算是冥王树本身，这种半植物半亡灵的诡异存在，在化成人形之前，拥有的思维也非常有限。它们但凡能多一点智商，能多搞一些虚与委蛇的套路，也不至于成为被种族灭绝的对象——冥界至强的种族，又不是只有它们一家，而且多数混得都很好。拥有过人天赋，而沦落到几乎被灭族，这群木头棒子确实是独一份。

　　具体到这个孩子的身上，抛开冥王树的秘法传承，以及为什么冥王树的种子会来到人间，这样一段短小的记忆，他得到的其他记忆几乎为零。也是因此，他在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方面，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提升，远不如接受过醍醐灌顶的周正。

　　甚至可以这么说，眼前这个孩子，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要他编一个理由，去应付他的父母，解释他偷偷买风筝的钱是哪里来的，已经有些勉为其难。要他应对这种复杂的情况，解释他的一身死气是怎么回事……实在是强人所难。

　　面对着孟卓的逼问，以及武力威胁，孩子感到非常苦恼。毕竟方才爆发出的死气，是毫无疑问且十分充盈的，实在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托词。

　　他紧咬着嘴唇，心里暗骂了一句“混蛋”，也不知道是在骂孟卓，还是用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但无论如何，他最后也没能找出合适的借口来，只能颤抖着抽出戒刀，双手握了，犹犹豫豫地，与孟卓对峙起来。

　　见对手拔了刀，孟卓拧紧了眉头，神色愈加冷峻。这倒不是他打不过这个孩子，从气息上判断，这孩子不过是融合境界的水平。只是如果在囚室中开打，一有不慎难免损伤其中的法阵，那就意味着天价的修复费用。枕流书社地位超然，但在不爱财的宋先生的带领下，家底也着实薄了一点。

　　想到此处，孟卓没好气地扫了周正一眼，眼神中的意味，似乎是在说：“瞧瞧，都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把戒刀给他，哪里有这么多事，我上去一个擒拿，控制住他不就行了吗？”

　　对此，周正只回以哈哈一笑，而后他便笑着，走向了持刀的孩子。一旁的闻思绮见势不妙，知道周正又要做稀奇古怪的事了，连忙伸出手去，想抓周正的衣袖，却慢了一步，抓了个空。

　　对面的孩子，见周正欺身上前，手抖得更加厉害了，连带着手里的戒刀晃来晃去，晃得人眼晕。

　　“你别过来！”

　　孩子虚张声势地叫喊着，周正回以微笑，并如他所愿地站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

　　不过周正也并不是傻站着，他向颤抖着的孩子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我别过来？你是怕我伤害你，还是怕你会伤害我？”

　　“反正你不许过来！”

　　“看看你的样子吧，你拿刀指着我，却比我还要害怕。”周正顿了顿，又说道：“或许你没有发现，但我可以提醒你。你想用手里的这把刀来壮胆，但是在拔出刀以后，你好像比之前还要慌张。那么这把刀对你，到底是有益呢，还是有害呢？”

　　“你闭嘴！”孩子咬着牙，将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一副“你再不滚我就要砍死你”的模样。

　　对此，周正只是挑了挑眉：“你看，你把刀举得这么高，可你并没有变得自信，反而颤抖得更厉害了。”

　　到了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只剩三步。如果不出意外，只要周正再往前跨一步，他便能轻松抓住对方的手腕。

　　而心烦意乱的小朋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作势要往下劈砍，并恐吓道：“你给我让开，你们都给我让开，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怎么样？”

　　“周正，你疯了？”

　　前一句是周正的态度，面对刀锋的威胁，他不怒反笑，不退反进，欺近到了持刀人的身前。而后一句则是闻思绮的评价，她没能抓住周正的手，便感觉情况不对。眼下看到周正把自己的脑袋往刀下送，她更是冷汗直冒。要知道，就算对面只有融合境界实力，可戒刀传承自空印大师，那是绝绝对对能斩妖除魔的一口宝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似乎是因为精神过度紧张，加上周正一步步走近的刺激，那孩子大叫了起来，紧握着刀，作势就要当头劈下。

　　“不要！”

　　闻思绮惊呼起来，孟卓呼唤流风，石太医比较镇静，但也眯起了双眼。相对而言最平静的倒是周正，在戒刀即将劈下的危难关头，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闪，只是依旧笑着，紧紧地盯住了对方的双眼。

　　周正的目光柔和而具有穿透力，那是有过足够多生活体悟的老人，或者精修过佛法的禅师，才能有的眼神。就连空印和尚，也是临死之时，才堪堪领悟。

　　这种目光能直击人心，与周正对视的孩子，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了许多熟悉的感觉——像是爷爷奶奶的关切，像是父亲母亲的期待，像是兄弟姐妹的友爱……

　　受情绪波动的影响，这一刀，仿佛被空气阻滞了一下，然后就停在了半空中，再也劈砍不下去了。

　　周正则带着轻松的笑容，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慢悠悠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孩子的右腕。他从孩子的手里夺过，不，这个词并不准确，他从孩子的手中拿过了刀，放到了一旁。整个过程中，孩子都不曾有过反抗。

　　失去了戒刀，孩子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一下瘫倒，跪坐了下来。接着，他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孩子，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痛哭不止，泪如泉涌。

　　周正则在他身旁坐下，搂过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了起来。

　　（讲道理我并不是白痴，此处并不是王霸之气一放，小弟立刻投降。下一章会有解释，晚上更新完之后，你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