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笑 第二十二章 久别情深 下
作者:郭永豪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戴小血左手一撩长袍,便风尘仆仆夺门而出,直奔练功习武的露天庭院。戴小血想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就直奔庭院而去。因为在他未离开家之前的那段时光,每一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别的,正是撒腿直奔露天庭院,而去到那里只有一件事要做:练功。

  每一次戴小血师兄妹三人惶惶然来到露天庭院时,他们便会看到师父严峻如刀的目光。

  无论他们多早起来练功,只要一到庭院,便会看到师父如刀般的眼睛。

  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师父就在这庭院里过夜的不成?

  “爹,我睡得太迟,来晚了。”戴小血气喘吁吁地说道。

  虽然,他的房间到庭院的路只有五六十步之遥,但是因为他单靠蛮力,下意识地疾跑狂奔,来到庭院时,也禁不住气喘吁吁一阵。

  戴东阳虎躯一震,回过头来,看了看戴小血,眼中却没有责备之意,却是满脸惊疑之色,但转瞬即逝,旋即双眉一舒,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戴小血见到父亲温和的神色,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旋即心下悲戚,暗忖离家这么长时间,例常的早上练功,我缺席的又何止一日?恐怕爹也习以为常了。若是换作小时候,定然要挨一顿板子不成。

  桃花练功之余听到戴小血的声音,便停下拳脚,笑靥如花朝着戴小血盈盈走了过来,晨曦照映下,却见桃花一张俏脸红扑扑的,胜似一朵盛开的桃花,她粉妆玉琢的额头闪烁着丝丝磷光,待她走近,一看之下,才见其额头已被汗水濡湿。

  桃花瞄了一眼戴小血睡眼惺忪的模样,嫣然一笑,旋即对戴东阳说:“师父,你不知道现在小血师兄有多么厉害,若不是小血师兄,徒儿早就被人毙于掌下了。”桃花想起那日在昆仑山比武,戴小血于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了自己,对戴小血的武功是既惊异又敬佩。

  戴小血被她这样一说,虽是在父亲面前,却是大感难为情,讪讪一笑,一时口塞,只能默然无语。

  戴东阳出乎意料地脸色一沉,一字字道:“去练功吧。把‘铺天盖地掌法’从头到尾练习一遍,师父虽以剑术闻名于江湖,但是掌乃剑之根基,根基不稳,剑术便不纯,剑术不纯,便会性命不保。”他顿了顿,看看桃花又看看戴小血,旋即又道:“去吧,练完功,便进来吃早饭。”说完,拂袖转身走进了庭院正对着的厅房。

  戴东阳并不是没有听清楚桃花说的那句话,而是他刻意在对此置若罔闻。

  莫非海兀自旁若无人般虎虎生风地在练习着掌法。一招一式使得行云流水,毫不拖沓,显然是久练生巧之故。

  戴小血和桃花见到莫非海心无旁骛勤奋练功的模样,心中顿生万丈豪情,如何肯自甘落后?两人不假思索跃进庭院中央,心中念着师父从小便谆谆教导的掌法字诀,一招一式练将了起来。

  庭院里霎时之间旋风急转,大榕树的叶子被旋风卷得簌簌而落,满地的落叶被强劲灼热的掌风裹挟而起,落叶顿时就像成千上百只花蝴蝶,成群结队,化作一团锦簇,绕着戴莫桃三人急转而飞。

  戴莫桃三人或单练,或切磋。上挑,下撩,反切,直劈,把一套“铺天盖地掌法”使得淋漓至尽,蔚为壮观。又因三人悟性各不相同,使出虽是同一套掌法,愈到后来,却也各有千秋。

  师兄妹三人,心无旁骛地酣然练功,浑然忘记了时间,直至练到日上中天,三人方才停了下来。

  白露已过,已是深秋时节,江南的天虽然如女人的脸,善变无常,但是深秋时节,凉风习习,天气的落差倒是不会以千丈度量,至少不会炎热如火,可是尽管凉风习习,戴莫桃三人还是汗水挥霍,堪堪均已濡湿了青丝,心下却甚觉痛快。

  只因他们把练功浑然当作了战场应敌,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挥尽了三千汗水。

  一个人如果在练功习武中,便能凭空臆想出来一个武功高强的对手,那么这个人对武学的领悟可也算是冠绝天人了。

  人不是铁打的钢,总会有饥饿的时候。

  戴小血他们三人颗粒未进,足足练功练了一个上午,待三人惊觉过来,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师兄妹三人相视而笑,便神清气爽举步往厅房走去。

  却见厅房中央摆了一张八仙桌,那张八仙桌无异于茶楼酒肆中的桌子。

  八仙桌上摆满了饭菜,有红烧猪蹄,清蒸鲮鱼,荷叶粉蒸肉……直教那饥肠辘辘的三人看得两眼发直,垂涎三尺。

  桃花黛眉上挑,嫣然一笑,道:“师父,这么多饭菜,如何吃得完。”

  戴东阳俨然坐在八仙桌前,虎躯微动,两眼闪烁着精芒,道:“早饭午餐,一顿吃了两餐,如何吃不完呢?”

  桃花哑然失笑,暗忖早上师父叫我们练完一遍掌法便回屋吃早饭,没想到我们竟浑然忘了时间,现在已到中午时分了,那便是早饭午餐连同一块吃了。

  戴小血和莫非海捋起袖管,大喇喇坐了下来。他们腹中饥饿,陡然见到诸多美味佳肴,食欲登时化作无底洞,直把一整桌美味的饭菜吃得杯盘狼藉。

  可是,戴东阳却没有拿起碗筷,眼睛的精芒忽明忽暗,径直看着莫非海捋起袖管的手臂。

  他的手臂上横亘着一条八寸来长倾斜的伤疤。

  那道伤疤显然是刚刚愈合不久。

  戴东阳涉猎江湖数十载,小伤大伤,与之遭逢无数次,他身上的伤疤只怕是连数都数不清楚。他乍然看到莫非海手臂上的伤疤,就已经知道那是一记刀疤,也知道这一记刀疤很新,显然莫非海受伤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八仙桌已经杯盘狼藉。

  “非海,你手臂上的刀疤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戴东阳直到徒弟三人放开肚皮吃完饭菜,才脱口而出这句话。

  莫非海看了看手臂上的如小蛇盘绕的刀疤,旋即用另一只手顺着刀疤轻轻滑过,咬牙切齿地一字字道:“前不久在离开昆仑山的道上,被两个猖狂的恶徒所伤,若是再让我看见他们,非要砍下他们的一只手,才肯罢休。”莫非海面如冠玉,一派书生模样,平日里温文尔雅,很少说话,此刻念及当日在昆仑十八里道上那两个男人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嘴脸,直恼怒得目眦欲裂,愤怒与怨恨驱散了他身上书生式的温文尔雅。

  戴东阳冷冷的道:“你的武功不够他们的强,这一次他们伤的是你的皮肤,若是下一次,只怕不是你砍掉他们的手,而是你的手被他们砍掉。”

  莫非海顿感愕然,无言以对,脸色因为恼怒,涨成了猪肝紫。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师父所言属实,因为他和那两人中的一个交过手,他自己很清楚,比起那两个夺剑的神秘男人的武功,自己实在是远不能及的。

  桃花脸色凝重,黛眉微蹙,道:“师父,你知不知道‘血狼兵团’是什么来头?”

  当戴东阳听到“血狼兵团”这四个字时,虎躯猛地一震,眼中的慑人的精芒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半的惶恐和一半的萧索,惶恐和萧索交替不迭,让人难以捉摸他的所思所想。他强作镇定,声音还是变得有些沙哑,道:“你这么会问这个问题?”

  戴小血情不自禁抢道:“因为师弟手臂上的刀伤就是‘血狼兵团’的人所为的,那天我们在道上遇到的那两个男人,骑着骏马,身穿一套红艳似火的武士服,胸前赫然还有一个面目狰狞的狼头。”

  戴东阳手按八仙桌,八仙桌“吱咯”一响,显然是因为戴东阳用力过度所致,他几欲站起来,但还是强忍住,嗄声道:“他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砍伤非海的?”

  戴东阳不像是因为徒弟为人所伤而感到愤怒,更像是听到“血狼兵团”这四字而感到惊慌。

  戴小血一直以为父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从来就没有看见过父亲现在的这副模样。

  惊恐中又似夹带着一丝丝的凄怨。

  戴小血虽感愕然,却也还是不动声色地道:“是因为蟒骨剑。他们见到蟒骨剑便心生歹念,想要夺去。”

  戴东阳眼中的惊恐之色悄然急流勇退,只剩下凄怨与萧索,他的双手无力地瘫垂而下,萧索凄凉的目光呆滞的看着八仙桌的一角,一字字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近似于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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