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天欲雪 第二十四章^画中谜题
作者:然一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二十四章

  雪国东边一个小城镇,凭栏而立的小楼之上,素衣清浅的中年女子眉眼淡然,伸手从白鸽上取下信条,杏眸一扫,便不动声色转身在木桌上挥笔泼墨,字迹清雅灵秀,又带着男子的飘逸洒脱。

  当一个灰衣少年推门而进的时候,便看见她已经放在信筒里绑在鸽子的腿上,双手扬起,白鸽便远去,消失在寥寥碧空之中。

  少年略带急切问道:“姑姑,可有小天的消息。”

  此二人正是在清河村被追杀的唐浅和尘光。唐浅看着他,眉眼风流,却神情正直,微微叹气,“刚才那封信,就是你爹捎过来的,你怎么不问问他的情况?”

  说起素昧谋面的爹,便会想起已故的娘亲,心里一时悲愤,脸上戚戚然道:“这个爹我从未见过,也无什么感觉,想来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或者并不想知道。那么我会为什么要去过问他的事?日后就算遇见,我也并不想相认。小天,我们是一起生活十几年的,早已如亲兄妹般。姑姑,你知道的,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小天。”

  唐浅没想到平时老实正直的尘光,对他的亲爹却是如此漠然,毫不关心。也难怪,素昧谋面的人,那条相连的血缘之线因太过遥远而显得脆弱。自小都没有印象,会有什么感情了?愿日后相见,能让血浓于情,他们父子能和睦相处。只是这日后,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双眸一凛,这躲躲藏藏的追杀,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躲在背后想要她们性命之人,到底是谁?

  “你爹……嗯,信上说对方正是我们要找的赖小天。他会帮我们在暗中保护她,目前很安全。”唐浅想了一下信上说的情况,小天在那边情况虽不是很乐观,也不知有多少人已经猜出她的身份。

  尘光在一旁却急了,“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找她。”

  唐浅眉眼一冷,声音淡淡却带着压人的重量,“不可,现在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你知道背后的势力有多大吗?我们过去,只会给她带来危险。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查查幕后到底是谁,当年到底有多少人牵连进去?”

  看着尘光一脸担忧,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小天已经不是小孩子,她必须学会自己长大,谁也不能护她一辈子。”

  透过窗外,一方天际慢慢收回光亮,变得凝重,灰暗,像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于浮光中看不真切。尘光,微尘浮光,渺小如他,如果她愿意,就算倾尽所有,倒真想护她一辈子。

  沉稳如他,居然也变得如此浮躁。娘亲惨死异乡,大仇未报,麻烦缠身,力量微弱。这么弱小的他,又拿什么来护她一辈子。几个月不见,距离变得如此遥远。

  唐浅见他低头不语,恢复往日的沉着,便不再说什么。心里微叹一声,静静看着窗外,外表若无其事,内心却是雷霆滚滚,想要劈山填海。

  小天,你一定要好好的。否则,我们大家这么多年,都功亏一篑了。

  ……

  却说赖小天和谢清裳在集市东走西奔,渐渐的,街道变得很拥挤。清裳见她一脸痛苦的样子,就叫她在路口等她,等买好东西回头找她。

  她求之不得,都快被挤得窒息了,小裳却利落的游走在人群中。她在原地休息,无聊的东看西看,就看见对面街有人在捏糖人,她兴冲冲的跑过去。

  她叫老板捏了两个,紫衣男子和红衣女子。

  她拿在手里,移不开眼,那感觉,就好像这就是她和某个人,只有他们两人站在一起。

  “哎哟。”一声惊呼把赖小天从幻想中拉了回来,原来自己没有看路撞倒了一个年迈的老婆婆,篮子里的果子落了一地。

  两个糖人也落在地上,变得歪歪扭扭的。

  她连忙拉起老婆婆,一边赔礼道歉,一边弯腰拾起地上的果子。“对不起对不起,老婆婆,实在抱歉。”

  老婆婆乌丝杂着大半的银发,一撑着腰,满脸皱纹挤在一起,“哎哟,可怜我这把老骨头,疼死我了,还要走那么远回家。”

  赖小天不好意思的把篮子递给她,道:“老婆婆,您家在哪?我送您回去吧。”

  蜡黄的手从搭上小天的手臂,低垂的双眼不动声色的环视周围,微微收紧。

  一脸欣慰,眯起双眼,“就在城外不远处的小屋里,真是麻烦你了小姑娘,老人家腿脚不方便。”

  赖小天还不明所以,被带着往人多的地方东拐西拐。她总觉得有些异样,却想不明是哪里。

  人群中远远跟着赖小天的几个侍卫就这样被甩开了,他们见跟丢了赖小天,便知道事出有因。其中一人当下决定,“立刻回去禀告侯爷。”

  赖小天搀扶着老人家走出城门,没有发现那刚开始还满口病痛的老人低眼处,眼里闪着精光,嘴角噙着冷笑。

  城外一条管道旁延伸出很多小道,小道尽头皆是茂密树林。

  “老婆婆,该往哪走?”赖小天亲切问道。

  前面有一条岔道,从周围的树木来看,两人走得越来越偏远。赖小天心里开始有些害怕,扶着她手的感觉太怪了,她不由得多看老人几眼,在看搭在自己手上的手,突然被警醒。

  不对,这肤色,太不自然了。而且出城门后,老人家走路的姿势是越来越自然,完全不像刚才那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赖小天手臂一个翻转擒住她,眼睛紧紧盯着她,“你是谁?”

  老婆婆并不因未发现而显得无措,满脸褶皱配上怪异阴狠的笑,煞是恐怖骇人。

  “哼,要你命的人。”声音阴气森然,早已不是老人慢语,而是中年妇人之声。

  赖小天来不及呼唤小黄衣,颈间一痛便失去知觉。

  老婆婆冷笑一声,撕去□□,便是一张中年美妇之貌,脸上是冷冷的笑。哼,总算找到机会,还以为你一直躲在风眠居了,要不是那人说不准动风眠居,也不用等到这时候。

  她可是等不急了,她已经等了十五年。

  她曲起食指在红唇边吹了几个音调,便看见八个黑纱遮面的女子从远处飞来,顶着一顶黑纱小轿轻落。她一把捞起赖小天进入软轿,吩咐一声走。便看见几人轻盈飘起,掠过树尖,想着远处崇山峻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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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裳买完所需物品回来时,没看见赖小天,而南风恰巧寻来。两人看着街道边,坏了的糖人被踢在一旁,像个被遗弃的布娃娃,从对方非得眼里皆看出了担忧。

  ……

  九月九,芜城蔚烟湖上。

  重阳佳节,遍插茱萸就菊花。今日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湖上画舫林立,友人相约。

  湖面秋风阵阵,凉爽快意。文人骚客站在船头,对着风景如画,遍诉胸襟世情,很是热闹。

  一艘朱红画舫之上,却安静的出奇。黑色长袍的男子坐在舱内,一手搭在桌上,冷峻的面容严肃认真,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身后站着几个黑色劲装的人,他们并不喝茶,也不听曲或赏景,似在等人。

  玄凌有些沉不住气,不耐烦道:“阁主,莫非对方不来。”

  话音刚一落,一阵凉风吹入舱内,轻微的水波声响。

  楚夕夜不为所动,声音不高不低,“既然来了,何必偷偷摸摸,还请一见。”

  搭在桌上的手同时抬起,指向通向外面甲板布帘遮挡的入口。修长的五指微微张开,飞刀随着手的指向飞了出去。

  破风的声音止住,外面穿来一声邪邪的低笑,声音疏狂,“先别急着杀我,我是来带给你好消息的。”

  “你的到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楚夕夜不客气答道。

  “哦?原来我尊贵如斯,让暗夜阁主如此期待。不过今天,有比我更期待的事。”

  轻嗤一声,五彩丝带绑着卷轴如纸鸢飞起,那薄薄的一张纸,就这样毫无阻碍的破帘进入舱内。随风掀开的一角慢慢落下,视线可见一个锦衣男子迎风而立,风吹起墨发锦带飘飘,背在后面的一手还有两指拈着刚才楚夕夜发出的飞刀。

  这匆匆一眼,布帘终于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玄凌等人暗自心下警惕,此人听声音便能接住阁主的暗器,武功肯定不低,还有那一副对他们毫不在意的态度。通常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解释,一是他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二是他对他们了如指掌。

  拳头握紧的声音‘咯咯’作响,把玄凌下了一跳,收神看去。

  楚夕夜手上捏着一条五彩丝带,展开纸张,那是一幅画,旁边是几个娟秀小楷。面色阴沉,从紧紧的牙缝间蹦出,“什么意思?”声音好像来自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无比轻快地笑了起来,“呵呵,我只是个带话的人,我想,你看见丝带自会明白。至于那幅画嘛,如你所见。她说既然暗夜阁主这么喜欢找人,那么只要在三天之内找到画上之人所在地,便有机会将其救下。呵呵,不然,你在意的人将一个一个沦为此下场。”

  玄凌连忙伸头去看那幅画,不由自主惊讶,“啊……”

  那是一幅很怪异的画,说是怪异,因为画上寥寥几笔勾勒高高耸立的山峰摸样,苍翠之间赤红如火,映漫山巅。可以看见一个绯红衣衫的女子被一条黑绫缠住她的身体挂在赤红的半壁上,掉在半空中。岩壁上画着的火焰如怒放的血莲,要将少女吞噬。那衣色与岩壁上的火色融为一体,几不可识。双颊被垂下的墨发挡住,却还能见那一双瞪大的双眼,如惊死之鸟。奇怪的画旁边,书写着三行小字:

  山外山如血。

  火中火浴人。

  这画,他真的看不明白。

  外面的人道:“这画你们带回去慢慢琢磨,银子我就不客气了,留下便是。至于你想问关于上次任务的事,我这里你并不会得到什么结果。如果你能揣摩出那幅画意解开谜题,在规定时间内找到那个地方,你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都会解开。哈哈……”

  像来时一样,湖水轻微撞击画舫的声音,放肆的笑声飘散在空中,久久不散。

  楚夕夜眸如汪洋,深不见底,那黑色瞳仁,反射着阴森森的微光。手一扬,画轴自动卷好,收入袖中,丝带顺势揣入怀里。冷冷吩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