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这是侯爷在芜城的一处别院,平日里很清闲的仆人们,今日显得非常忙碌。从国师陈渊抱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姑娘回来开始,整个院落的气氛就如那黑沉沉的天空,让人透不过气来。
谢清裳一人在房间为她换好衣物,处理身上的伤痕。众人聚在门外,或坐或站,各怀心事。
大家只看着,丫鬟端着热水忙进忙出,那些沾了血污的破碎衣物,那些混着血迹的热水,看到更是让心里压抑得难受。
直到华灯初上,才见谢青裳开门出来,她把卷着的袖子放下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众人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想要冲进去看个究竟。
“如何?醒来吗?”
“小天怎么样了?”
……
大家急切问道,谢清裳挡在他们前面,被声音吵得有些头泛晕。
“你们安静点,让谢姑娘说。”秦沐沉声道。
众人安静下来,期盼地眼神看着她,她摇摇头,“先别去吵她,让她休息会儿。”
“小裳,小天她没事吧?”南风问道。
她无奈地看着他,“我尽力了,只能暂时保住性命,她的身体目前内寒外热,只能暂时给她抓些降温退烧的药,这样下去,恐怕……”
谢清裳一整天没吃饭,有些晕乎晕乎站不稳,南风连忙扶住她,不忍道:“你先把自己的身子顾好……”
“快去叫人为谢姑娘准备饭菜。”秦沐吩咐身边的侍卫。
目前的情况,也只有等她吃了饭再说。
而另一边,花止容来到花随意的住所,花随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的好妹妹,你舍得来看我了。”他玩味似地看着她,那赤足随着移动留下一个个水印,“你的脚,不冷吗?”
花止容抱着琴,站在厅中,态度漠然,“妹妹二字,真让人恶心。”她眼神飘向他,“花随意,做你的妹妹,真恶心。”
花随意眼里闪过一丝阴冷,忽又转为满不在乎,声音略带笑意,魅惑勾人,“哦?做你的哥哥,我可是很荣幸。”
“我来这里,不是和你说废话的。”花止容一步步走向他,看着他的眼睛,讽刺道,“花随意,这件事,是你策划的吧,你才是背后最大的收益者。”
“哦?那你说说,对我有何益处。”
花止容最看不惯他这副摸样,一副明明就是他做的,却一副毫不关己的样子,“这次楚将军回去,怕是免不了失势的吧。”
“与我何干。”
“你不要说,这件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花随意轻笑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我了?”
“我是不想你再做让花家蒙羞的事。”她的声音满含怒气和恨意,其实她现在真的很想,打他。
花随意倏然起身,居高临下,眼神逼视着她,“你也说了,既然已经蒙羞一次,又何怕再?”
“不要以为爹去世了,你就可以任意妄为。”
“别忘了,你现在已不是花家人,没资格说这些。别以为我叫你一声妹妹,就会对你客气,让你胡言乱语。”
花随意眼含冷意,语气阴狠,花止容绝对相信,他的不客气是真的。一个可以算计自己父亲和兄弟的人,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她知道,花随意的童年过得不快乐,被人冷落被人欺负,于是孤僻起来,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格。可是这些却与她无关,她就是不喜欢他,从小就不喜欢。
花止容冷冷地看着他,“不管我是不是花家人,也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总之随想哥哥的死,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花随意一甩手,背转身去,“随你,既然音域那么闲,你乐意查就查,好走不送。”
“好自为之。”
花止容望着他透着强大拒人气息的背影,也转身离去,她还要回音域复命,很多事,必须暂且放下。
她一走,花随意的眼里透出危险的气息,却在一瞬,又消失全无。这些事、这些人,他一点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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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当大家都睡去的时候,守着赖小天的侍女也在灯下打瞌睡。
一道黑影从门外轻轻进来,点了那侍女的睡穴。
昏暗的灯光下,一袭暗紫色长袍,神情肃然。他慢慢走近,静静地看着那眉眼,眼里是漆黑夜空一样的深邃,明明灭灭。
那熟悉的眉眼,清晰的容颜,勾勒出昔日的音容笑貌。
楚夕夜的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深沉的难受。眼前还会浮现她浑身失血的摸样,苍白的小/脸、弱小的身躯显得那么羸弱,想要纳入怀中,给她一片安宁的天下。然而她的那些伤害,都是他带来的。
他不发沉重,内心渴望,步履艰难。最终这样静静地立在她的床前。
一直以来,他独来独往,不想欠人半分。却不想,她的奋不顾身,早已让他这一生也难以还清。
手伸入怀中,拿出那根五彩丝带,他坐在床头,好像害怕触及的视线会破碎眼前的容颜,视线温和柔软,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此刻,他多想她能睁开眼看着她,那双像盛满了星星一样的眼。还记得七夕佳节,银河之下,她取下树上的彩带,为他系上,当时,他还很嫌弃。
他拉起她的手,慢慢地为她系上。她的手很凉,凉得他心里一个寒颤,赖小天,你一定要好起来……
轻薄侯从茅厕回来,远远看着这边灯光亮着,窗户没有关,就想过来瞧瞧。他走到窗户边,居然看到楚夕夜在里面,吓了一跳。
想等看个究竟再叫人,他见楚夕夜把赖小天扶起来,然后自己盘腿坐在她身后,为她输内力。
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想再叫人起来,他这个人,最容易被煽情的东西打动。摇摇头,不想再看,便回房间睡觉去了。
楚夕夜知道她体内有一股寒气,现在只想用这样的方式化解。
大约两个时辰后,他把她放下,盖好被子,再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
早上大家进来的时候,轻薄侯去把丫鬟拍醒,“小莲,别睡了,再睡把你赶出去。”
小莲醒了之后,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奴婢的错,奴婢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请侯爷原谅。”
“下去吧,打点热水过来。”秦沐不耐烦地挥手,小莲连忙爬起来退下。
谢清裳拿起赖小天的手把脉,一脸惊讶,待瞟了眼她手上的丝带,顿时了然。
“谢姑娘,情况如何?”陈渊一脸担忧地问道。
谢清裳放下她的手,塞入床被中,“昨天是内寒外热,今天是里外都凉。”
“那是怎样?”
“高烧退了很多,只是她体内的寒气还是很厉害,现在整个身体都是冷的,只是比起昨日缓和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原来,那个人是那样做的。
于是道,“你们给她输内力,化解她体内的寒气,外加用药内调,这样或许身体会慢慢好起来,身体好起来自然就会醒过来了。”
“好,就按姑娘说的做。”
于是现在开始轮流给赖小天输内力,几天下来,楚夕夜也会夜夜来访,只是除了轻薄侯,没人知道。
众人的脸上越来越难看,输点内力他们倒不在乎,可是她没有醒的迹象,就像一个活死人,不免让人担忧。
而皇上已经传令召他们回去,以现在小天的情况并不乐观,如果他们又走,岂不。
后来还是谢清裳提议,由她和南风带回药梅谷医治,她说药梅谷有一个药池,能够对她的身体有效。别无他法,谢清裳又是一代名医,大家也就这样决定了。
回飞雪城的回飞雪城,去药梅谷的去药梅谷。只有楚夕夜,没人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