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天欲雪 第四十四章^太子到
作者:然一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四十四章

  房顶上,远远的站着一个人,看着赖小天和楚夕夜一步步离去。他一袭白衣,与天地间溶为一体,雪花扑簌簌的落在头顶,只一人白头。那张银色的狐狸面具,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哀伤,孤独冰冷的,看不见他的面容,那双眸子里,白雪皑皑,冷的色泽。

  直到那两人走进一间屋子,他才离去,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休息了一晚,楚夕夜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他问赖小天,有没有要去的地方。

  赖小天神色黯然,道,没有。

  楚夕夜故作沉默良久,道,那,跟我回暗夜阁吧。

  说实在的,赖小天听到去暗夜阁的一刹,还是害怕的,这一路来,关于暗夜阁的传闻听了不少,什么杀人不眨眼,人间地狱啊什么的。

  楚夕夜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回答。她看着楚夕夜,刀削的剑眉,朗眸如星,唇如雪片,那一刻,她突然什么也不怕了。只要在他身边,不管是什么时候,去到哪里,都是一件美好的事。

  因为,她的眼里只有他。

  她认真的点头,好!

  得到她的回答,楚夕夜便开始着手准备回暗夜阁的事。如今,心事已了,和他唯一有联系的,就只有暗夜阁了。

  因路途遥远,又天寒地冻,考虑到赖小天,楚夕夜便雇了一辆马车,两人便开始上路……

  ……

  而飞雪城中,精致而高贵典雅的房间内,南风握着一卷书卷,在案前看书,旁边立着一个侍卫,恭敬道:“赖姑娘和楚夕夜出城了,要不要属下派几个人去拦着。”

  南风翻书的手突然一滞,却仍然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平静道:“不用了,等会我还有事让你去做。”

  “是。”

  侍卫正要退去,南风却微微抬头,道:“去请七夏姑娘过来。”

  “是。”

  “还以为,去外面这么久,就不再记得我了。”

  语气似嘲讽又似娇嗔。七夏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更衬得雪肤花貌,她款款而来,神色泰然,没有半分柔弱,只怕南风身边的姑娘,也只有她和赖小天需要这样不讨好不害怕的姿态。

  南风也不搭理她,“反正我的家在这里,跑不了的。”

  七夏冷笑一声,“哼,那可指不定,你是用这个牢笼把我套在这里吧,自己倒是在外面逍遥快活。”

  南风却深深地看着她,认真道:“七夏,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为我打理一切。”

  “哟,一句谢谢就像打发我,让我在这笑里藏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你打理,你却天天在外没人在怀,好不风流快活……”

  南风慢慢站起来,从案前走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暗红的玛瑙镯子,套在她的手上,道:“夏儿最巧的便是这一双手,最美的也是这一双手,这是东溟过来的红玉芯,也只戴着你手上最合衬。”

  七夏拿过手,迎着外面的光看了看手上的镯子,红玉芯里面,透明澄净,慢慢的感觉那红色渐浓,就好像人的血液一样,却是纯净的。她唇角微微有笑意,话里却不饶人,“你听好了,这个镯子是我应得的,你在外面也风流潇洒够了,现在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能让我管这里的事,你还是趁早找个人回来吧。”

  南风想了想,道:“你看,谁最合适了。”

  “当然是雪国第一美人苏紫仙啊,否则还有谁能配得上你,父亲官拜丞相,正好。”

  七夏心直口快,反正她就是这样认为的,那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南风脸上,却很阴沉着,“你和小裳说的一样。”

  七夏一抬下巴,不满道:“别拿我和你那些红颜知己比,是事实本来就如此。”

  南风却一瞬间笑了起来,“在我心中,你和小裳是一样的,与别人不同。”

  七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在你心中,与别人不同的多了去了。”

  说完扬长而去。

  南风看着她逶迤而去的背影,挺得直直的,让人心存敬意,在寒冷的冬天不免让人心生怜惜。想到风眠居时赖小天念《姑冼》里面的那句,七夏也,如夜光杯中葡萄酒,闻之,沉醉,饮之,入迷。

  而今,七夏,你再也不是那个欺霜压雪,迷花醉月的欺雪。没想到这里,短短五年的时间,让人成了强硬得不输给任何男人的七夏。

  七夏,不知我带你回来,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当时,其实并不是里面写的那样,七夏问他,何以为报。而是当时正有一个恶霸看上了她,青楼的妈妈没有办法,南风只得出手,从此欺雪变成了七夏。

  南风想着这些,心里就好像沉沉的天际,被大雪压着,他背转过身,“顾城,立刻备轿。”

  站在门外的顾城连忙应声而去。

  从楚夕夜走后,楚为鉴一夜难眠,每天饮食恹恹,全身有一种无力感,好像心里有很多话,却无人可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嘱咐王管家不许任何人来打搅,边靠在榻上假寐。

  没想到他楚为鉴一生戎马,却在落得个晚年凄凉的下场,试问他做错了什么,他自认没有。此生他对不起的,便是自己妻儿。其他的,问心无愧。

  思及旧事,不免想起那些年少轻狂,当年三五知己,对酒高歌的日子。那个时候的他们,不会为什么家族、荣耀、国家、爱恨等束缚,大家都恣情纵意。而如今,殊途陌路,纵使相逢,也是不相识。心里都存着一把刀子,等着在紧要关头,保护自己,刺杀别人。

  叩叩叩……

  “将军!”王管家在外面轻声道。

  楚为鉴心里烦躁,还是压着,不想去理。

  “将军。”王管家大声了一点。

  “什么事?”楚为鉴耐着心问道。

  “太子来访,正在院子里等着。”

  楚为鉴一听,惊得一下子坐起来,连忙穿好官服,边压低声音道:“太子来你不请他到厅里,反而让他晾在院子里,冰天雪地的,你想找死吗?”

  他轰的一声拉开门,疾步而去,王管家连忙跟着,无奈道:“是太子他自己不进来,非要在院子里等将军。”

  楚为鉴一听,眉间思虑更重了,这太子病弱之躯,大雪之天,不入门而要在院子里,真是让人不明白他到底想要怎样?这么多年来,太子一直没有明显与朝中人来往,都是以病弱深养为由,常年不露面。这雪国上下,见过太子的人恐怕没几个。可以说正是因为他的不作为,才让多疑的皇上对他如此放心。虽然此前对二皇子恩宠正隆,可是也只是给他加珠封赏,却从来没有动过东宫之位。

  想着这些,楚为鉴不由得加快脚步。说白了,现在朝中分为两派,不作为的太子,和总作为的二皇子。

  虽然大家都认为现在二皇子站优势,却谁也说不清太子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而且雪国中的四大门阀---花王楚将,秦侯苏相。目前也都是保持中立的,可二皇子的母亲陈皇后却是苏相的表妹,所以,二皇子其实已经得到了苏相这一票。而太子的母亲,李贵妃,虽已病故,但却是长公主的手帕之交,侯爷的表妹。哎,这其中关系复杂,但想着怎么也扯不到他楚为鉴身上啊。

  看着一队金甲侍卫两排立着,中间停着一辆华贵的小轿,气氛肃严,魄力逼人。

  楚为鉴率领将军府上下一干人等,跪在雪地上,道:“将军府上下恭迎太子大驾光临,不知太子前来,还请恕罪。”

  轿子里面传来一身轻笑,轿帘却纹丝不动,“没有事先通知,全是本太子一时兴起,还望将军不要自责,快快请起。”声音如风动铜铃般动听,有些四分威严,三分魅惑,三分高贵。

  楚为鉴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不知在哪听过,想想自己一介将军,为皇室办事,如果是在宫/内偶然听到,也不足为怪。

  “谢太子殿下。”

  他缓缓站起来,双手向前行礼,“外面天寒地冻,还请太子移驾厅内。”

  “不用了,我只是顺道,知将军在京有一句话想说,说了便走,,无需劳烦。”

  楚为鉴甚为意外,是什么话,居然让太子前来,只为了说一句话,却不入门,面上不露,恭敬道:“不知太子殿下要告知属下何事?还请殿下赐教。”

  轿内的人没有答话,一时之间,风雪寂静,侍卫凛然,将军府院内,却如平静无波的海面,海底早已翻腾不息,只看那沉静的海面是否压得住。

  院内的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人头落地。忽而一阵风起,卷起轿帘,楚为鉴眼角掠过那白袍一角,还来不及细看,轿帘便又落下。他默不作声,背上已是一阵冷汗。

  在大家都要为这无形的气压窒息时,而轿内又是一声轻松的轻笑,那声音如湖水般缓缓道:

  “少不更事,稚子何辜。老来凄凉,怀璧其罪。”

  寥寥几字,珠玉碎雪。

  楚为鉴只觉头顶轰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在他还在双眼怔怔失神时,又听他道:“将军,再会。”

  只听轿旁边的太监尖声道:“起驾回宫。”

  将军府所有人大声道:“恭送太子。”

  一行人便有素的转身,在铿锵着不发离去。那在雪地上发出的踏步声,让楚为鉴心里一片冰凉。

  而楚夕夜和赖小天一路出了飞雪城,楚夕夜在外面赶马车,赖小天坐在马车内时而看他,时而看外面的风景,更多的时候,是在里面睡觉。倒也是平平淡淡。看山峦都覆上了白雪,林间也是皑皑一片,车轱辘压在雪上,咔吱咔吱作响,成就一段冬雪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