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赖小天直睡到日上三竿，好吧，又是被饿醒。爬起来穿戴好出去，打开门就见两个清秀的小姑娘站在门边。一人捧着崭新的衣裙，一人端着一盆清水，拿着帕子。

　　捧着衣裙的姑娘道：“姑娘醒了，这是阁主特意为您准备的衣服，奴婢先伺候姑娘进屋洗漱。”

　　赖小天接过衣服，乐呵呵傻笑道：“伺候就不用了，以后也别称呼您或者姑娘了，叫我小天就行，洗漱我自己来，谢谢两位姐姐了。”

　　其中一位微笑道：“那小天姑娘请自便。”微微一福，便离了去。

　　未时刚过，楚夕夜正是一身崭新的浅紫长袍，头发束着，站在木格窗下。他很少穿浅色的颜色，而这一身，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好似阀门里的富家公子。是了，他本该是个富家子弟，却事出有因流落江湖，自此便无归路。

　　赖小天走出无月楼，没想到这栋楼居然没人住，只有她一人，她回头看看，兀自念道：“无月楼，为何要叫无月楼。”

　　今天她那一身白色棉服上，绣着几枝红梅，让原本素净的衣服添了几分喜气。仿照了她前日穿的那件，袖口和衣襟出添了白绒绒的兔毛。红白交映，衬得整个人空灵有带着调皮。

　　对边也是相应的一栋楼，可是其他路，她不知道那条是去哪？

　　她走近疾风殿，歪着身子左右瞅了瞅，见没人，正想要走了。冷不防的一声，“想吃什么？”

　　有人？她探进去看了看，才发现楚夕夜站的位置光线阴暗，不注意瞧看不见。她走过去，问他，“早啊姓楚的，新年好，有没有压岁钱呀？”

　　楚夕夜见她调皮的样子，颇为无奈，反问道：“你不饿？”

　　赖小天眨眨眼，眼前的楚夕夜，可真是俊俏啊，玉冠墨发，紫衣清隽高雅，就像走在宫里的贵公子。她有些失神，心忽地跳得很快，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了好久才回神过来，“饿也要先领压岁钱，这可是新年。”她皱着鼻子，表示不满。

　　楚夕夜慢慢的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递给她，“收好。”

　　“好了，小的多谢阁主打赏。”她一脸欣喜，就像孩子获得了至爱的糖果，却舍不得吃，小心翼翼的收着。她没有打开看，直接揣在怀里，只要是楚夕夜给的，就算是个破铜烂铁，她也喜欢。她想，就算是银子，她也要好好地收藏着。

　　“你不打开看一看？”楚夕夜见她如此，疑惑地问。

　　她笑得如夏日花朵般绚烂，“我回去一个人看。”

　　楚夕夜对她的奇思怪想已经见怪不怪，转而问道：“想吃什么？”

　　“只要是肉都喜欢，嘿嘿！”愉悦的笑了几声，她心情很好的走到桌边，手指欢快的敲着桌面，等着吃饭。

　　饭菜是玄凌端来的，后面还跟了织锦、暗影、尉迟婥，赖小天看见玄凌，就欢快的打招呼，“玄凌，新年好呀，你什么时候当下人了？快给我红包。”

　　玄凌苦着一张脸，“赖姑娘，红包去想我家阁主要。”

　　楚夕夜在旁边不动声色，赖小天装着没听见，把饭菜端到自己面前，“小气鬼。”又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吃了？要不要再吃点。”

　　大家都点头，再摇头。

　　她拿起碗筷就动手，先慢慢的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动作淑女的放入口中，细嚼慢咽，闭上眼慢慢回味。大约是太好吃了，她睁开眼看着那些肉双眼冒星，言语之间窃喜道：“太好吃了！”

　　然后，动作由婉约变成豪放，速度之快，好像几天没吃饭，让人瞠目结舌。旁边还围了几个人，她却已经投入了自己的世界，自顾自专注的吃着。

　　织锦被她的食量惊住，一脸笑得阴险，“赖姑娘好食量啊。”

　　赖小天摇摇头，并不理他，又好吃的时候就是不想说话。

　　楚夕夜瞟了眼没有离去的众人，对玄凌问道：“玄凌，有事？”

　　玄凌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楚夕夜看着自己的手，秀白的手指摩挲着，“哦。”似恍然大悟，又似意味深长。

　　玄凌推搡着织锦，织锦却站着不动。楚夕夜看向他，“织锦，你有事？”

　　织锦已经被赖小天的举止吓到，呆呆的点头，“嗯。”

　　“哦？说来听听。”

　　不急不缓的一句，织锦突然觉得一阵冷风袭来，打了一个颤，才醒悟过来。他低着头，眼神盯着地面左右飘动，忽又镇定道：“袁大夫来信，说有事被耽搁，会推迟两天来暗夜阁。”

　　楚夕夜想了想，低吟道：“嗯，新年事多，无碍。”

　　“可阁主你的身体……”玄凌担忧道。

　　“很好。”楚夕夜淡淡的语气，好像无足轻重。

　　这时候，赖小天已经横扫完毕，她突然抬头问道：“说我好食量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织锦笑得一脸谄媚，“织锦。”

　　尉迟婥在一旁一言不发，时不时偷看楚夕夜的表情。赖小天注意到，这个女子能这样站在这里，肯定身份不同一般。每当她看自己的时候，她总能感觉她眼中的不屑，那是一种很奇怪得感觉，可以看做是自己多心了。

　　她看着织锦笑道：“织锦，织锦啊，你是不是卖布的？吃那么少为了穿衣服好看吗？”

　　织锦一脸无语，他完全懵了，这是什么思维，可只是愣了一瞬，他大脑便转得极快，笑得像只狐狸，道：“是啊，我就是卖布的，赖姑娘身上的这身衣服就是昨晚阁主下令叫我连夜做的。”

　　“哦？”赖小天意味深长，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是的是的。”

　　两人都互相看着，忽然莫名的笑得阴测测的，“呵呵呵……”

　　那笑声毛骨悚然，玄凌被弄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两人大约是有病，尉迟婥则更是一脸不屑。

　　楚夕夜轻轻的瞥了眼织锦，“织锦，要不要跟暗影出去几个月！”声音淡淡的，明明听着似询问，却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赖小天看着几人风一样的出去，而临去前，尉迟婥淡淡的瞟了自己一眼。

　　“我以为暗夜阁的人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楚夕夜看着自己的指尖，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不一样的，杀人的时候都一样。”

　　“那我在这里，会不会莫名的被杀死啊。”她忽然为自己的往后的日子担忧。

　　楚夕夜颇有轻视意味的眼神打量了她几眼，转过身走出房门，道“那你就跟着我，不要乱跑。”

　　见赖小天还站在原地发呆，声音不耐道：“嗯？还不走。”

　　“哦。”

　　赖小天连忙跟了上去，边想着刚才他那句：那你就跟着，不要乱跑。莫非，不跟着，说不定她真的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此后几天，玄凌看见，赖小天像条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家阁主身后。

　　有一天，难得他家阁主和织锦在书房里谈要事，他和赖小天守在门外，百无聊赖的靠在柱子上，听她话篓子一样的自言自语。

　　“玄凌啊，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如果没有，要不要我跟你介绍几个，我在外面可认识好多美人儿，看在我和你这么熟的份上，而且你这么正直乖巧年少有为，我才与你说。如果是织锦，我才不管，一看就知道他就是个专门调戏姑娘的高手，介绍人家姑娘去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他一辈子光棍才好。我看这暗夜阁的姑娘很少，回头我给你介绍好不好？”说完很不厚道的笑了几声。

　　玄凌脸有些微红，硬着头皮道：“赖姑娘，玄凌不喜欢。”

　　赖小天跳起来，“什么，你不喜欢，难道你喜欢尉迟姑娘？”

　　“不是，赖姑娘，怎么可以拿人家姑娘的名声开玩笑？”

　　“啊，难道你喜欢织锦？”她睁大眼。

　　玄凌彻底崩溃，已经说不出话来，赖小天把他拉得远远的，一脸好奇的问，“你真的喜欢织锦啊？其实你真的喜欢也没事，我去和你们阁主说，让他成全你们。”

　　玄凌急得说不出话来，憋着一口气，干脆道：“才不是了，不和你说了，赖姑娘你无赖。”然后回到原地去门边守着。

　　身后是毫无顾忌的笑声，“哈哈……”

　　赖小天大笑几声，便跑到一边的池塘边去丢石子玩。忽然看到对面有个老伯在喂鱼，她觉得好奇。

　　老伯头发花白，精神却很不错，腰挺得直直的，衣着朴素，专心的喂着鱼。

　　赖小天走过去，“老伯，您在喂鱼吗？”

　　老头看了她一眼，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所以不理她，继续悠悠的喂着鱼儿。

　　她心想，这老伯的眼神看起来如此抖擞，犀利得不输给楚夕夜啊，这当然是假话。楚夕夜的眼神锐利是无人能比的，只要轻轻看她一眼，她就心底害怕，乖乖的，什么都听他的。她打量的眼神看了这老伯上下几眼，区区一个喂鱼的老头，在暗夜阁居然如此傲气逼人，莫非这暗夜阁一个喂鱼的也是杀人高手。

　　她防备性的退后两步，笑道：“老伯，您慢慢喂鱼，好好喂鱼，专心喂鱼，你看，这鱼儿真是又肥又大，老伯您真是几十年喂鱼高手，这鱼吃起来肯定又香又嫩。”

　　老头翻了个白眼，看了看水里的鱼，还是没有理她。

　　她这才看了眼池塘里那堆吃着鱼食的生物，其中还有一条红色的小鱼，那些鱼小的勉强可以辨认是条鱼。她自己都汗颜，干笑几声，“老伯那您慢慢喂鱼，我就不打扰您了，改天我来帮您一起喂鱼啊。”然后一溜烟跑了。

　　老头撒完鱼食，拍拍手，仰起头，大步流星的走了，还哼着小曲，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