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吟 第一五五章 窦秀金气指颐使
作者:雪域沃野bibohaomiao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一个初春的夜晚,北风怒吼。房外不时传来门板的撞击声,狂风吹落杂物的劈啪声。虞惠临宿舍的破窗纸,发出尖利的呼啸声。

  他躺床上只顾想心事,对这些声响似乎全都不知。

  他想,在国军我是堂堂正连长,对士兵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没一个敢还嘴的。那多威风!

  被俘后,安排个副连长就够窝囊了。因管教士兵,又由副连长降为副排长,这不是欺负人吗?

  在这里吃的穿的,比老百姓还差,我何必在这受罪?还什么上下一致,官兵平等,哪有这样的军队?

  现在让我跟一个刚入伍的农民当排副,这不是腌臜我吗?

  当初,悔不该留在这个穷棒子队。有机会,我一定离开,回老部队。那多吃香!

  他想啊,想啊,由于立场不同,对处分咋着也想不通。不仅想不通,简直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他恨那个被打的战士,因祸从他引起。

  其实,战士何错之有?军阀主义作风才是根。根子不除,不打这个战士,也会打别的战士。

  他也恨望四和腊梅。在他看来,每次开会都是他俩话多。这处分,肯定是他俩起的作用。

  其实,发表意见是他们的职责,这又何错之有?

  他更恨张舍申。在他看来,啥事都是他说了算,他才是把他降两级的总根子。

  其实,大权独揽,小权分散,委员讨论,书记拍板,组织决定,各方去办。这是党的组织原则。

  张舍申在发扬民主的基础上,及时作出决定。既集中集体智慧,又提高办事效率,有啥不对?

  虞惠临不是gongchan党员,当然就不理解。

  他还恨这个穷棒子组成的队伍。在他看来,这支队伍专门为穷光蛋办事。这样对他,是排斥异己。

  其实,出身不能选择,道路可以选择。是异己不是异己,关键在立场是不是转变。

  他旧作风不认真改造,满脑子特权思想。被俘留队后,立场作风不改。犯错误后,仍听不进批评意见。

  是顽固的立场,决定他离心离德。

  他心里一阵酸,一阵痛,一阵恨,一阵苦,一会怒不可遏,一会头抵枕头垂头丧气。直到黎明,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晃半月过去,狂暴的北风再次刮起。

  直刮得天昏地暗,日月潜形。黄沙弥天,鸟兽匿迹。连千米以内的村庄,都被弥天黄沙遮蔽得,只剩个模糊轮廓。

  虽早已立春,凛冽的北风,吹人脸上,不知是被沙粒打的,还是风冷,脸皮仍感生疼。

  在村西站岗的哨兵,快枪连战士李忠健,束紧衣帽,手握钢枪,警惕地巡视着。

  突然,西北方风沙弥漫的原野上,隐约出现三个人影。引起了他的警觉。

  这三人,被风刮得跌跌撞撞,一路小跑,迅速向他靠近。

  李忠健,向他们大声呼喊:

  “干什么的?站住!……”

  他刚张口,大风就把声音向反方向卷去。

  李忠建“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子弹推上了膛。

  走在前面的人,老远就举起一只手,和他打招呼:

  “站岗的同志,你辛苦了!”

  由于顺风,他倒能断续听到对方喊声。

  他再次大声喊:

  “站住!不许……靠近。再靠近就……开枪了!”

  他警惕地端起抢。

  他话音刚落,又听来人喊叫:

  “我是特委罗福明!来送……特派员。”

  听到这话,他放下枪,打量着来人。

  走在前面喊话的,十八九岁。头戴毡帽头,身穿短棉袄,扎着腰巾,农民打扮。显得非常机灵。

  走在后面的两人,一个二十四五岁。头戴绒线帽,脖围大围巾,身穿蓝长袍、黑马褂。白净面皮,商人打扮。文质彬彬,像个老板。

  另一个人,二十多岁。身穿密排扣对襟袄,像个伙计。

  转眼,三人被风刮到跟前。

  农民打扮的年轻人,大声自我介绍说:

  “我是菏泽特委书记的通讯员罗福明,是来送中央特派员的。我这里有曹州特委书记陈望斋的亲笔信。找县委书记张舍申同志。”

  腊梅腰扎武装带,腰插手枪。带两名战士查岗,走到这里。

  李忠健向她敬礼,报告道:

  “报告党代表,三位客人要见张书记。”

  中心县委成立时,腊梅见过罗福明。两人寒暄后,罗福明指了指老板打扮的人,介绍说:

  “这位是中央特派员,窦秀金同志。”

  又指穿密排扣对襟袄的青年说:

  “这位是省委秦秘书。”

  腊梅听说来者,是中央特派员和省委的同志,非常高兴。关切地问:

  “敌人检查恁严,你们是咋过来的?就这样走过来的吗?”

  “不!化装过来的。”小罗朝腊梅笑笑说。

  离菏泽二十多里的八里墩,有祖传接骨名医。陈书记怕路上引起麻烦,给窦特派员腿上打了夹板,缠好几层绷带。

  先用轿车子,把特派员拉到八里墩。过了八里墩,就是曹定成革命根据地。

  然后,用担架抬着,找独立营的同志。

  直到见了大刀连连长张辰卓,才解开夹板走了过来。

  腊梅听他说这么多后道。

  你们辛苦了。

  就带他们,到了县委驻地。

  舍申和望四正在办公室研究工作。

  舍申看到腊梅领罗福明和另外两人进来,对望四说:

  “停一停,上级来人了。”

  接着,两人迎出。

  腊梅腰板挺直,两腿并拢,行个军礼,对舍申说:

  “报告张书记,小罗同志领中央特派员和省委秦同志,带特委书记陈望斋的信,前来找你。”

  腊梅说着,罗福明把信交给了张舍申。

  舍申听说是中央特派员,心理高兴。伸手和特派员握在一起,兴奋地说。

  欢迎你!中央特派员同志。今天你们冒恁大的黄风赶来,真是辛苦了!

  当小罗指着秦同志向舍申介绍时,秦同志看着他,兴奋地微笑说:

  “还认识我吗?张舍申同志。”

  望四在一旁惊喜地叫道:

  “秦秘书!”

  舍申也马上惊叫起来:

  “大河!哎呀,原来是你呀!”

  三人一下子搂在一起。舍申两手抓住大河的臂膀问:

  “苏书记好吧?几年没见,可想他了!”

  秦大河脸色一变,说:

  “哎呀,太危险了!省委班子出了叛徒。省委领导又险些被捕。苏书记就被中央调走了。”

  秦大河抓住他俩的手,摇了摇说:

  “说来话长,有时间再讲。”

  进办公室后,舍申拆信,见只有寥寥数字。信中写道:

  胞弟,母亲让人带来新意思,见面后和你面谈。

  胞兄

  民国x年x月x日。

  舍申看后,认为是为保密,别的没有多想。

  北风呼啸,黄沙漫天。会议室的窗纸,刮得哗哗直响。虽是晌午,室内仍相当昏暗。

  桌上点两盏油灯,县委委员围坐周围。

  中央特派员窦秀金,漫不经心地听,中心县委书记张舍申的工作汇报。

  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对汇报显然不感兴趣。

  后来,简直面有愠色了。

  舍申刚汇报完,窦秀金上来就气指颐使地批评起来。

  你们虽有了点地盘,有了点武装,取得了一点成绩。但这都是微不足道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把大家火热的心,一下子泼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