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特派员窦秀金，漫不经心地听，中心县委书记张舍申的工作汇报。

　　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对汇报显然不感兴趣。

　　后来，简直面有愠色了。

　　舍申刚汇报完，窦秀金上来就气指颐使地批评起来。

　　你们虽有了点地盘，有了点武装，取得了一点成绩。但这都是微不足道，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把大家火热的心，一下子泼得冰凉。

　　他偏执地接着说。

　　原因在于你们，执行了一条you倾机会主义错误路线。什么组织农民，建立农村根据地，农村包围城市等，都是严重you倾机会主义的具体表现。

　　他伸出左手，食指僵硬的往下指着，对他们狠狠地批判道。

　　以根据地推动全国革命的思想，是狭隘的小农意识，是典型的地方观念与保守主义。

　　你们提到，立三路线是‘左’的错误。六届四中全会认为，立三路线错误是‘右’，不是‘左’。当前，党内主要危险不是左qing，而是右qing。在新形势下，要继续恢复和发展立三路线。

　　大家一听，头脑立时懵了。特派员却不管这些，他绷着脸继续训斥。

　　现在要组织中心城市武装暴动，要攻打大城市，要在一省或数省首先取得胜利。

　　他还摆出一副理论权威的姿态，吓唬工农干部。实际是重复王明教条道，一省或数省胜利的开始，就是实行社会主义转变的开始。中国革命的总爆发，必将引起世界革命的总爆发。而中国革命又必须在世界革命总爆发中才能成功。1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使中心县委成员摸不着头脑。

　　可他根本不管大家的感受。

　　他情绪激动，言辞激烈，乱扣帽子，乱打棍子，不可一世。摆出一副钦差大臣架势。

　　讲到战争时，他居然站起来，声嘶力竭地拍着桌子批评起来。

　　“什么诱敌深入？什么游击战术？分明是退却，是逃跑，是游击主义！这是典型的右qing机会主义！”

　　他狠狠地叫嚷着，我们要的是阵地战，不是什么游击战。我们gongchan党要建国，要御敌于国门之外。要守土有责，分兵把口。要四面出击，两个拳头打人。决不能丢失半寸土地！2

　　他看不起工农干部，更看不起像张舍申、刘望四这样土生土长的基层干部。

　　骂曹定成中心县委委员都是土包子。

　　轻蔑地质问他们，有一个喝过洋墨水的吗？懂不懂中国的城市暴动，会引起世界革命的总爆发，而中国革命又只有在世界革命的总爆发中，才能获得胜利的哲理？

　　甚至质问他们，有什么资格搞革命！……

　　他对县委委员侮辱的话，几乎激怒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会议刚开始时，大家觉得，难得中央派人来这穷乡僻壤，有的还做记录。

　　至此，有的交头接耳，有的仰起了头，也有的抬头不解地看着这位钦差大臣，对他的出言不逊感到意外，感到惊讶！

　　舍申看出，大家被这年轻人激怒的愤怒情绪。

　　等特派员讲完，他站起来。平伸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不要激动。

　　他知道，刚才，特派员同志传达的是中央精神。虽然他也有个人看法，却尽量克制自己。

　　要求同志们要有组织观念，对中央精神要深刻理解，结合我们实际……

　　窦秀金听了这句话，不等舍申把话讲完，又严厉批评道：

　　“什么结合实际？结合实际是拒绝执行中央路线的遁词。中央指示要原原本本执行！”

　　望四看了看他不可一世的样子，心里着实恼火。虽然尽量控制情绪，在窦秀金听起来，仍感到有些生硬。

　　特派员同志，我们这里处在苏鲁豫皖边界，是刚开辟的很小一片立足之地，周围敌人比我们强大多倍。

　　在这环境，要想站住脚，必须讲究策略。打仗，要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保存、壮大自己为主要目的。

　　当敌人向我们进攻时，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要避其锐气，击其惰归，3寻找弱点，各个击破。

　　不能计较一城一地得失，更不能和敌人硬拼。

　　不然的话，我们刚建立这点队伍，一下子就拼光了。哪还谈上消灭敌人？

　　要建国，当然我们也想。但是现在，只能在根据地内，建立工农政权。想在大范围建国，现在是妄想！

　　你想建国，蒋介石让你建吗？地主恶霸都没打倒，他们让你建吗？照我看，这正像材料上说的小资产阶级狂热。

　　不先消灭国民党反dong军队，想建国根本不可能。

　　现在去打阵地战、正规战，就是葬送人民军队，等于让战士白白送死！

　　我觉得，我们这里情况特殊，这精神不适合我们这小地方。

　　望四刚一停顿，窦秀金就挥舞两手，嘴唇颤抖着咆哮起来。

　　又是情况特殊！从中央到地方，情况特殊，成了掩盖右qing路线的普遍借口。

　　马克思主义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苏联经验是指导世界革命的普遍规律。中国革命就是在情况特殊的借口下，贻误时机。

　　我传达的，是中央六届四中全会精神，各地都必须贯彻执行。没有什么特殊不特殊的。也没有什么可商量，任何人都必须毫无条件地贯彻落实！

　　注释：

　　12参见王明《为中共更加布尔什维克化而斗争》。

　　3参见《孙子兵法》，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11月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