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姆特不可思议之书 第九章 游五海,亦还真
作者:巴哈姆特x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诗号乍响,众人乍响,众人一阵骚动,都望向山上。

  树梢间回响着素还真清朗的声音,绵密悠长,每个字都一清二楚地送入众人耳中:

  “众位皆是方面之尊,素某一匹夫也,杀一匹夫,何必劳师动众,落得不仁之名?”

  宇文天闷哼了一声,暗道:

  “就算千军万马,动得了你一根寒毛?倒先讨起饶了!”

  素还真的声音续道:

  “所谓千军可以夺气,匹夫不可以夺志。要杀素某,也要有让素某可以心服的理由,若是众人同意,万望能于公开亭,进行一场公平、公平、公正的审判,若素某有罪,必定自盖天灵,以谢天下!”

  女暴君施展千里传音道:

  “素还真你听了!魔火之主一向气度恢宏,行事公正,为了让你心服口服,特命吾等不得为难于你,今日在此造扰,只是要求你现身一谈!你意下如何?”

  翠环山上一片死寂,等了片刻,素还真竟不作理会,给了女暴君一个闭门羹。霹雳门第二教主冷笑连连,宇文天也心中暗爽。

  谁知此时的翠环山上,素还真真安坐品茗亭,对着一池水莲自言自语道:“不通,真是不通!”

  小玄元也道:“师父,他们说的话,真是莫名其妙,您一无帮派,二无仇家,他们要你去谈什么啊?”

  素还真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大概是随便说说罢了。小玄元,世人所说的话,不见得每一句都是有意思的,通常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听的人更不用在意。”

  山下诸人等不到素还真的回答,一屠勇已按捺不住,怒吼道:“素还真好大架子,副教主,素还真给我们脸色,咱们给他颜色!直接攻上翠环山,把素还真乱刀分尸!”

  话声虽未动真气,传得不远,宇文天顺风辨音,也听得清清楚楚,本想挑动魔火教攻山,如此一来,就算五见杀举行不了,紫龙天怪下罪来,罪责也就不只在自己身上,好歹有女暴君和他一起担罪了。转念一想,又不知霹雳门是否也有八珠联成员,如果有,想必会阻止魔火教的行动,不如保持沉默,让两个派门自相争斗。

  霹雳门依然不动声色。女暴君忍气吞声,阻止了一屠勇,朗声说道:“素还真,你既然不愿相谈,我魔火教也不强人所难。公开亭之会,你有权为自己辩护。你信任谁,就指派谁与你同行吧!”

  素还真的声音自山上朗朗传来:

  “诸位欲定素某之罪,素某实不知何罪之有!公开亭之会,乃是素某与诸位生死之会。既然山下已有三方代表,素某也将三人赴会,以表公正!”

  “但不知素还真你将推遣何人?除了你本身之外,其他两人,必须能令万教心服!”

  素还真道:“一位是年高德邵的武林名人,闻世先生;另一位则是素某的平生知己,隐闭红尘一线生,这两位代表素某,各位满意了吗?”

  一直沉默以观的霹雳门第二教主冶司徒道:“可以!明日午时,公开亭!”言毕,令旗一扬,霹雳门门徒井然有序地退离翠环山,只一刻钟的时间,已完全离开了现场。

  魔火教这一边,女暴君也指挥众人退下,却在一屠勇耳边,细细吩咐了几句话,神态十分慎重。一屠勇一点头,纵身一跃,便以轻功离开了,霎时不见踪迹。

  宇文天却在担心别的事,五见杀将依计划进行,到时候若是荫尸人未到现场,那将如何对紫龙天交待?

  宇文天苦思不安,竟夜徘徊,却是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

  魔火教与霹雳门,即刻便发出武林贴,要万教前往公开亭参与盛会。素还真一百八十年前的事迹,再度被众人口传耳语,如今他一现世,就在通天柱上逼出白骨灵车的真面目,更是撼动了万教,想不到才短短数日,又接到两大门派的武林贴,要在公开亭上与素还真一决生,这更是有如平地巨雷,震动武林。如果这次的公开亭之会,素还真还能全身而退,武林势必尽落入他手!这将是继欧阳世家之主欧阳上智之后,再度有睥睨江湖之势的奇人!

  当天,公开亭下一早便挤满了各大门派的代表,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有的是看热闹的,绝大多数却都怀有目的。

  紫龙天的猜测没错:素还真虽揭穿白骨灵车的真面目,却没有人感谢他,相反的,因为素还真锋芒太露,已经引起了所有派门的忌惮。

  若是任由霹雳门、魔火教称霸,这两派不分伯仲,说强不强说弱不弱,基于犬猫相斗,互相争夺至尊这位,就自己闹个不亦乐乎了,还管得到别的派门?因此武林各派对其稍加退让,便可维持自主权,关起门来,大家都是武林至尊。

  但是,素还真的智慧、武功,已经轰动了武林,他一出现,若是壮烈成仁了也罢,若是让他发挥大才,左踢霹雳门,右踹魔火教,还有谁足以制衡他?更何况素还真是正是邪,实在无人了解。对这种超级强人的恐惧,是人的本性。

  因此,各大门派都遣了代表前来,甚至帮主亲自率众,密压压地挤在公开亭下,一观素还真与霹雳门、魔火教的龙虎之争,要看着素还真到底有何通天本事,要如何全身而退。甚至怀着打落水狗之心而来的,也不在少数。

  紫龙天有充份的自信:素还真就算无罪,世人也会认为他有罪,他的罪,在于他太有才能,太有行动力。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公开亭下,密挤的人群使得空气更加升温,在议论纷纷中,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

  正午甫至,六道光影同时一闪,齐聚公开亭。亭下的喧哗陡地扬高了一阵,便迅速静了下来,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头戴方冠簪导,一身文士装束的中年人抚须道:

  “我闻世先生先开个头吧!闻世先生,代表的是哪一方呢?嗯……就从前的三贤门好了!”

  女暴君娇媚地作个揖,道:

  “我女暴君,代表魔火教。”

  “漩流君代表大小五海!”

  一张长长的黑脸汉子,虽然不过中等身材,却全身法度谨严,看起来十分威武,沉声道:

  “我碧眼鹰枭冶司徒,代表霹雳门。”

  接下来只剩两个人了,只见那名面如冠玉、神态温雅的少年道:

  “我素还真,代表五莲台。”

  所参与之人,都代表了一方的门派或势力,素还真所说的五莲台是何宝地,倒教公开亭下的众帮派一阵紧张,若是素还真已有自己的门派,那么他的实力,还要再高估个几倍。岂不知素还真此语,完全是自我调侃的成份。正因为他没有帮派,所以只好把自己修行赏花之地拿来充数。

  另一位也是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幽幽道:

  “我一线生,代表一线生。”

  素还真微微看了他一眼,道:

  “道友,你说得很好。”

  一线生对素还真笑了一下,道:

  “我绝对会帮你的,素还真。”

  素还真颔首道:

  “女暴君,如何决战,你可以说了。”

  “是的,素还真,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必定有很多方法,为自己的行事方式做出解释。但是,身为武林第一大门派,魔火教岂能坐视你以巧言掩饰野心?因此英明的魔火之主,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让你服气。”

  “哦?什么最直接的方法?”

  “在场的有六个人,武功修为不一,因此武斗有失公正,采用文斗。”

  素还真暗想:文斗需要脑智,但是我看嘛,在场诸位的脑智也修为不一,恐怕还不大公平。却把这种想法不露于色,问道:“如何文斗呢?”

  “就以表决的方法决定。就是六人各写一个心目中最该死的人,如果六人之中,有五人认为你素还真该死,你就必须自尽。这种方法公平吗?”

  “公平,但是为何你确定第一个被点名该杀的人,一定是我呢?”素还真正经地问。女暴君急忙道:

  “我只是作一个比喻。”

  “嗯。如果六人皆认为我素还真该死,那我还是要自尽了?”

  此问一出,公开亭下一阵哗然,素还真此问,简直是岂有此理,世上谁会活得不耐烦了,来此公证自杀?女暴君想了一想,道:“如此有失五见杀的用意,六人之中,要是五票认为你该死,自尽才算生效,若是六人,若四人以下,你就可以全身而退。”

  素还真看了一线生一眼,几个消息灵通之士,早已迫不及待地议论了起来,道:“这个隐闭红尘一线生,听说是素还真的知己好友。”“是素还真的同路人。”“不错,听说两人交情过命……”“那岂不是有人肯保素还真了?再怎么算,都只有四票要素还真死啊……”

  议论一时使得亭下沸沸扬扬,奇异的是亭上的声音,还是字字无遗地传入众人耳中,好像就在耳边说一样:

  “那么接下来的五位,要如何打算呢?”

  “继续进行,若是五人中,有四票要此人死,此人就要自尽,若是只有三票以下,则全身而退,其余依此类推。”女暴君说,“我们的机会均等,素还真,你说公不公正?”

  “十分公正,”素还真好整以暇地轻挥拂尘,道:

  “但是公正的执行背后,事先有多少不可曝光的勾结呢?这种公正,只是表面公正罢了!不过素某既然来了,就表示接受挑战。一线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一线生明确地点了一下头,亭下众人,更认定素还真能安全退出了,可见素还真果然是深思熟虑,让自己的道友加入,轻轻巧巧地避开杀机。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好奇,要看看除了素还真之外,还有谁会死在这种赌运气的决战之下。女暴君根基深厚,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碧眼鹰枭冶司徒是霹雳门第二把交椅,威权甚重;闻世先生德高望重,再怎么说也是史艳文的身边人;不管死的是谁,都大有可观。

  众人各取一纸,同时,万人齐聚的公开亭下,连云都仿佛不敢移动了一般,静得几乎听得见书写的沙沙之声。

  女暴君的纸首先开了出来,让众人观视:

  “我女暴君,认为素还真该死。”

  漩流君也开出纸来:“素还真。”

  碧眼鹰枭冶司徒开出了写着相同字样的纸。闻世先生正要依原来与素还真的约定开出答案,一线生已走上前,开出手中的字条,赫然正是“素还真”三字!

  不只是闻世先生大吃一惊,亭下众人也“哗”地暴出一声惊呼,素还真倒退了一步,痛心地望定了一线生,道:

  “一线生你!”

  一线生面无表情,不加以解释,众人的纷纷议论之中,多了超乎想像的热切,不知道一线生为何也要素还真的命,或许二人之间有不为外人道的恩怨吧!这个意料之外的变化,实在无人了解,却正因为无人了解,所以评论得更热切了。

  远方还有另一个同样惊愕的人,已经被这突然的结果震惊住,连是忧是喜,都搞不清楚了。宇文天没想到一线生会投素还真死票,竟与紫龙天的心意暗合。难道紫龙天失算了吗?还是紫龙天竟明察秋毫到这种程度,知道自己早已坏事,所以另外派出人,冒充一线生?不过,如果是易容改扮,以素还真的修为,应该看得出来,怎么会容允五见杀继续举行呢?宇文天怔怔地望定了公开亭的方向,心中一片迷茫。

  闻世先生看着素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开出手中的死票。虽明白素还真当初叫自己要投他死票,是故作惊险之举,但出现这个结果,是他意想不到的。就自己的看法,一线生对素还真是完全支持的,两人神态熟稔,应该有着长远的交情。

  而此时的一线生,脸色冷漠,对素还真爱理不理,整个人的冰冷,教人不寒而慄。

  闻世先生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设法让五见杀举行不下去,找个意外灭了自己手中的答案,再重写一张,素还真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道:

  “闻世先生,你的答案应该不会让素某失望才对。”

  闻世先生犹豫片刻,漩流君已一把夺过闻世先生的纸,公开道。

  “素还真!五见杀已成,死来吧!”

  女暴君、冶司徒同时欲发招轰向素还真,素还真抬手道:

  “且慢,六见杀又是如何呢?素某也该死吗?”

  说着,扬起手中之字,赫然也是“素还真”三字!

  亭下的众人“啊”“呀”惊呼不绝,素还真不慌不忙,道:

  “真是意外,素某也很意外。见各位皆欲置素某于死地,素某深感百年来的修行,都是虚妄,因此也觉得自己该死,所以投了自己一票。本想道友一线生会成全我,投我免死,因此才临时起意,自己写了贱名,想不到,唉,道友一线生,你真是了解我啊!”

  素还真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其余五人,一个字也听不下去,已各自摆出的应战姿态,不知是否该收回去。素还真续道:“素某已退出五见杀之局了吧?请诸位继续进行四见杀,请!”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闻世先生心中暗暗捏把冷汗,不知道是四见杀或三见杀的对象,会是自己;更不知到时候素还真会不会救他?恐怕素还真到时候会见死不救。

  五人各怀心事,沉重地写着名字。素还真竟最先脱险,那么杀机就轮到自己了,下笔不得不慎重。

  女暴君见在场之人,漩流君之主宇文天大势已去,闻世不足为惧,一线生是自己人,那么就剩最强的对手霹雳门,遂写下冶司徒。闻世先生也诊为霹雳门太过强大,是首要敌人,也写了冶司徒。

  冶司徒却沉思别的事,素还真说的那一大串废话,只有他冷静地听着,认定这个一线生,必定是一线生本人,早已与素还真串通好了的,杀不了素还真,杀一线生,让素还真少个左右手,也是好的。漩流君想法相同,也写了一线生。

  一线生,左看右看,随便写了个名字。

  素还真道:“可以开票了,请诸位现出手中之字。”

  原本要设计素还真,如今大局却被他一手掌握,女暴君等人既不甘心,又痛恨万分,只得一一开了字。名字一公布出来,五人脸色各异,有的却松了口气。

  冶司徒扫视了女暴君一眼,显然气愤于女暴君趁机借刀杀人,但是好在自己只被投了两票,不至于死,霹雳门与魔火教的死仇却是结定了。

  女暴君故意对冶司徒的愤怒视而不见,却对一线生道:

  “一线生,你何苦为难我妇道人家?我与你有仇吗?”

  一线生嘿嘿一笑,道:“要杀你的,只怕不只在下吧?我与霹雳门第二教主,皆已脱出四见杀之局,只剩你们三人,那就是二见杀了。”

  闻世先生更加紧张,漩流君的额上,也渗出了汗珠,素还真道:“那就请女暴君、漩流君,以及闻世先生继续进行吧!”

  闻世先生不禁求救似地看了素还真一眼,素还真神情轻松,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有对策,还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不管如何,都必须硬着头皮,进行下去。

  只剩的这两个人,女暴君虽非善类,漩流君也不是好东西,而且漩流君的主人白骨灵车宇文天,曾经把自己追逼的走投无路,不管如何,索性就写了他。

  漩流君知道主人与闻世先生有仇,闻世先生八成不会放过自己;而女暴君看在闻世先生不足为虚这一点,也会写漩流君。素还真以自己投自己死票,而逃出一劫,那么自己也可以借此脱出二见杀之局,这样的分析万无一失,遂从容地写下“漩流君”。

  远远而观的宇文天,担心不已。小五海尽死,五海主宰又残缺不全,若是连得力听话的忠心手下漩流君,都因此而不明不白地阵亡,就太不值得了。宇文天料想其它二人也会投漩流君,不妨仿效素还真的自投死票之举,以此逃过一劫。

  可惜漩流君不会静流君的心灵术,否则自己就可以将想法传予他了,宇文天私底下焦急不已,却不知属下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笨,自己的决定也不见得就是万无一失。

  由五见杀一下子跃进至二见杀,尚未死一人,亭下的各派人士们无不窃窃私语,焦急地踮高了脚尖,想看看亭上是否有什么意外的发展。

  素还真道:“各位已经写了很久,想必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了,请公布答案吧!”

  闻世先生开出纸来,正是“漩流君”三字,望着漩流君的眼神中,似带着一种报复的意味。

  女暴君却脸色一变,拿着纸的纤纤玉手,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接下来呢?哪一位愿意先开出死票?”一线生问。

  漩流君道:“我!我投漩流君!”说着,便扬起手中之纸。众人一怔,均觉此人危机已除时,女暴君却格格娇笑了起来,道:

  “漩流君,你想替你的主人顶死吗?呵呵呵……恐怕是不大配吧!可惜今日宇文天未能亲自光临,死你一个小卒,连台面都搬不上!”

  女暴君摊开手,纸上名字,竟是“女暴君”三字。

  原来,女暴君自知在江湖闯荡多年,仇家成千上万,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人,是算都算不清了,而漩流君只是宇文天的帮凶,恶行不如自己深重,闻世先生乃是正义一方的代表,大概会投他一票。而漩流君当然也要置她于死,为了避开二见杀之局,女暴君也学了素还真的方式。自投死票。

  想不到闻世先生竟投漩流君,那么,漩流君的一票,加上自投的一票,岂不是二见杀?因此女暴君差一点心胆俱碎,以为这次死定了。

  想不到漩流君也自投死票,女暴君才透了一口气。追逼别人的话,当然他就不会手下留情。

  宇文天大惊,漩流君倒退数步,眼前皆是高手,台下更有着无数武林之人围观,这一下进退维谷,漩流君冷汗直流,想不出脱身之策。远处的宇文天心中一狠,公开亭上的五人若是放过漩流君便罢,若是不放,就先对台下观战的武林人士胡乱屠杀,趁乱救出漩流君。

  素还真道:“二见杀,漩流君,请你自行了断吧!”

  漩流君颤声道:“这……我不服!你们串通好了的!”

  素还真眉一皱,女暴君道:

  “漩流君,愿赌服输,磨磨蹭蹭的,只是让人笑话!”

  漩流君怒道:“犯不着你多话!你忘了杀素还真的目的,却逼起我来了!”

  冶司徒默默盘算着:若是逼死漩流君,对现况未必有好处,素还真脱出险境,想必心情放松,这种情况下,联合众人之手杀素还真,也不失为可行。闻世先生的武功不算一回事,而底细不清的一线生,既投素还真死票,以二人多年的交情出现这种结果,素还真目前最痛恨的人,应该是一线生。一线生不会不懂这种处境,当然会支持杀素还真,说不一定还会投入霹雳门。

  因此,冶司徒开了口道:

  “不错,女暴君,不要得意忘形,你忘了此行的第一目的吗?”

  女暴君一怔,宇文天也暂时按兵不发,等着看众人最后的决定。

  而公开亭下,议论纷分,淹没了亭上的交谈,以为漩流君非死不可了,因此都在谈着五见杀的得失,或是叹惜漩流君太笨,不像自己一样先知先觉,早就知道不可以学素还真的方式云云,却不知亭上的众先觉,却在打违背约定的牌。

  漩流君见情势有可能逆转,索性率先发难:

  “什么五见杀?众人既然要你素还真死,你就得死!”

  女暴君与冶司徒尚未说话,素还真已然剑眉怒横,喝道:“出尔反尔之徒,无耻!”

  漩流君的首级,应声飞断!

  众人惊呼,漩流君的鲜血猛地喷溅,洒了几滴在素还真皓若凝脂的脸上,艳剌剌的颜色,将素还真的俊容添了股肃杀之意。

  这一声呵气成剑,震惊了在场众人,连宇文天都看得呆若木鸡,亭下的各派不明究里,还以为素还真违反事先的自尽之约,下手杀了漩流君。一时之间,都不平地窃窃私语,却不敢抬高声音,让素还真听见,毕竟这手“呵气成剑”的功夫,太过厉害,众人心知不是他的对手。

  一直在宇文天背后的剑秋风怒气不平,道:

  “素还真太可恶了,竟不给漩流君自尽全尸的机会!主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气一定要讨回!”

  宇文天脸色极为难看,道:

  “不错,这口气一定要讨回。”

  “只要单锋剑出鞘,谅素还真不是对手!趁现在万教在场做证,主人为漩流君报仇,素还真也无话可说。主人,这是您扬威江湖的时机!”

  宇文天默默望着公开亭,愁思百转,素还真的呵气成剑,自己竟看不出门道,单锋剑又怎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冷剑白狐,与素还真比起快剑来,恐怕也不知鹿死谁手。

  正出神间,一阵俊朗的笑声陡扬,压过万人纷扰,随着朗声大笑,一道黄衣身影,翩若云霞,柔若飞絮,轻飘飘地跃上公开亭,姿势十分美妙轻灵。

  “哈哈哈……素还真,五见杀的小小局面,就令你染血,未免有负半斗坪的百年根基。”

  只见一人身长玉立,与素还真相同的白发朱颜,道袍飘逸,足踏纤席,不染尘埃。乍看之下,两人的风采、器宇,有如瑜亮并立,不分轩轾,所不同的是素还真容色丰润,温若处子;而此人却眼露威彩,脸上棱线分明,显露出负才自高,傲气外放的个性。

  素还真不慌不忙,拭去脸上的血迹,道:

  “谈无欲,世人欲杀劣者,在场诸人,皆一方之霸,你认为这是小小局面,不是辱尽天下英雄了吗?”

  宇文天“啊”地一声,此人就是脱俗仙子谈无欲,在翠环山,以千里传音教大小五海离开的人!也就是那位自称与素还真“两半合成一片天”的人!

  谈无欲笑道:“你所谓的一方霸主,在我眼里,根本不足一哂!当今英雄之辈不出世,才使得这些三流角色浮上水面,其实只是随波逐流的泛泛之辈!”

  女暴君与碧眼鹰枭冶司徒被当面说得如此不值,都心底不服,女暴君道:“不见经传的小辈,有何本事指点武林!?”

  谈无欲冷笑道:“不世出者方为高人,女暴君沉浮武林数十载,终究是任人差遣之辈。”

  女暴君银牙暗咬,若是加以反驳,指出魔火教的真正决策者是自己,教主魔火之主必定会对她加以猜忌,此后地位便不见得能固若金汤,这口气只得忍了下来。

  治司徒沉沉地道:“霹雳门以我最不中用,因此遣我进行五见杀,因为素还真也不过初出江湖之辈,不必出动霹雳门的要员。”

  此言便在万教面前,保住了霹雳门的面子。谈无欲倒不否认,点了点头,道:

  “不错,霹雳门倒是出了些人物,只不过不是你。”

  素还真接话道:“但是自从霹雳门生变,已大不如前,就算有人也都是昨日黄花了。”

  谈无欲仰首大笑,道:

  “哈哈哈……素还真,逝者逝矣,最不足论者,就是化为灰烬的亡人!你对当前的局面认识不清,只能与这些斗宵之人为伍,眼界不过尔尔!”

  “是吗?”素还真拂尘向一线生一指,道:“我这位道友,算得上是位人物吧?”

  谈无欲看了一线生一眼,道:

  “不错,那么我的道友呢?”

  “未见过尊驾,素某不敢断言。”

  素还真话声方落,一阵中年人的声音已在素还真背后响起:

  “咳,老朽尘不染,素还真,久仰了。”

  素还真急忙转身,一名黑色儒袍的文士,正微笑捋须,对素还真作揖。此人是何时来到素还真背后,上万人的几万双眼睛,竟无一人看见过程。

  素还真旋即恢复镇定,回答道:“果然轻功绝世,素某见所未见,佩服。”

  尘不染走向谈无欲,笑道:“我的轻功只不过微末小技,不够资格一提。道友,你抬举我了。”

  谈无欲笑道:“我的褒贬都是不移之论,素还真,我们眼中,够资格称为天下第一的人物,只怕寥寥无几吧?”

  素还真却道:“素某所认定的天下第一,未必是定论,谈无欲,你何不说说看,你认为谁是天下第一?”

  “若是说你我二人呢?”

  “这……”素还真神情颇为值得玩味,道:

  “总有个高下之分。”

  “‘东西立乎西东立’,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天下第一之名,可以作出分晓了。”谈无欲道,“你我何不藉此机会,一较见识?”

  素还真道:“请道友指教。”

  谈无欲道:“就在这公开亭,你我各自写出心目中的十位天下第一,看看何人的见解、眼光是正确的,败者也不必在世上苟活了,你意下如何?”

  此约一出,所有的人更是哗然,而素还真在沉思片时之后,笑道:“七天后,公开亭中,同时公布名单,败者自尽。此约才是真正的公开,作不得伪啊!”

  “很好,七天之后,公开亭一较长短,但是,素还真,不要忘了天山台仙棋岩,你我还有一场三十年之约啊!”

  谈无欲正要离去,素还真道:

  “且慢!谈无欲,我有一物要交给你。”

  众人不知素还真弄什么玄虚,只见小金刚手捧一盒,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交给谈无欲,谈无欲并不去接,尘不染却代为收了。素还真微笑道:“谈无欲,素某虽不才,倒也不屑使阴险手段,绝不会在盒中动手脚,你何不当众开启,以证实素某光明磊落?”

  谈无欲的拂尘随手一挥,盒盖顺着气功被掀飞开去,尘不染一见盒中之物,陡然脸色大变,双手一松,盒子也掉了下来,盒中之物落在地上。

  那是一领龙头面具,须眦腾张,锦鳞斑斓,一时之间,尘不染、女暴君等人,无不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

  谈无欲冷笑道:“这是什么意思?素还真。”

  素还真道:“这只是一份礼物,道友难道不敢收下?”

  “世上只有送不出手的素还真,没有不敢收下的谈无欲!”谈无欲拂尘一扬,“尘不染,你将素还真送我的东西打落地面,对道友实在是太失礼了。”

  尘不染身子一颤,忙道:“是,是,老夫真是失敬啊!”边弯下腰去,将紫龙面具拾起,恭恭敬敬地放回盒中,众人一清二楚地看见,尘不染的双手还在发抖,使得紫龙面具上的龙须不断抖动,更是栩然如生,好像一头将要挣脱尘不染的双手,破空飞去的龙一般。

  素还真笑道:“七日后,公开亭之会,将会是素还真与谈无欲的生死之决了。”

  谈无欲马上续道:“欸,非也!是谈无欲与素还真的生死之决啊!”

  二人朗声大笑,拂尘同时一挥,一人足下现出白莲光影,一人脚下云烟缭绕,御空而去,霎时便化作天边金光,一闪不见了。

  众人这一惊愕间,再转回视望向公开亭,亭上众人皆已不见了踪迹,在这一瞬间便全部撤离现场,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连死去的漩流君之尸,都不见踪影,台下竟无一人看见是谁带走了漩流君的尸体。

  亭下的众人叹为观止,均各自思忖:霹雳门、魔火教的一方之首,果然不是凡夫俗子,虽比不上素还真、谈无欲的莫测高深,其修为也均属罕世。未曾亲眼见这么多高手齐聚较量之前,抱着睥睨群豪之心而来的各门派帮主,还不在少数,本想若是魔火教、霹雳门败于素还真之手,自己的帮派可以趁机坐大;待见过这些人施展一点技艺,光是瞬间离开现场,不现踪影,这潇洒俨然的名门风范,就鲜少人能追及,这才发觉以往自己的坐井观天,殊为可笑。对于武学极限的遥不可及,更是嗒然若失。

  远方的宇文天仍伫立沉思,紫龙面具呈现之时,宇文天差点惊呼出声,但是素还真和谈无欲之间,到底谁是紫龙天,更是教他摸不着头脑。

  宇文天沉吟着,数十年前,紫龙天率领他、灰象、金狮追杀接天道一家的往事……

  沉思之间,一样东西重重地摔到宇文天面前,剑秋风惊呼道:“漩流君!

  被抛至面前的,正是漩流君的尸体,荫尸人缓缓走来,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道:“道友,漩流君代替你而死,你的金蝉脱壳,真是高明啊。”

  宇文天一冷,荫尸人明明已死在自己剑下,此刻却平安无事地出现在眼前,又带来漩流君的尸体,可见刚才扮成一线生之人,果然就是他!但是,宇文天明明记得单锋剑斩断了荫尸人的首级,他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见宇文天沉吟不语,荫尸人幽森地道:

  “宇文天,你不必惊异,如果这么轻易就杀得了我冻液成体荫尸人,我还够资格保管魔灵杀素吗?嘿嘿嘿……一命抵一命,我们扯平了吧。”

  荫尸人转身便要离去,宇文天忙道:

  “且慢!你怎知要扮成一线生?这个任务,是谁传达给你的?”

  “嘿嘿嘿……你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宇文天道:“哼!你这句话,已经泄露了你的身份!”

  “哦?那你被公开指出身份,又怎么说呢?你不但成为组织第一个露出行踪之人,而且没有完成紫龙天交待的任务,宇文天,你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宇文天老奸巨滑地笑了一下:

  “你难道还信任紫龙天吗?如果露出身份的人是紫龙天呢?他还够不够资格领导八珠联?”

  荫尸人微微动容,被厚重的眉毛遮住的双眼,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半晌,才道:

  “你认为素还真和谈无欲,谁是紫龙天?”

  “不管谁是,素还真都要杀。”宇文天的回答十分果断。

  荫尸人略一沉思,便不得不佩服宇文天的说法。如果素还真是紫龙天,当然有面具可以送谈无欲,虽然素还真没有必要自曝身份,而且还在黄山的会议中,设计杀害自己;但是,由素还真的从容脱身这一点看来,很有可能是自编自导,误导万教的一种手法。

  素还真以这种方法误导武林万教,其智慧固然绝妙,居心却可谓险恶之极:以紫龙天的身份,将八珠联成员个个害得尸骨不存,以扬清香白莲之名!

  但是,也可能是素还真与谈无欲在较劲之前,已查出谈无欲的底细,所以故意在众人面前,暗指他的紫龙天身份,顺便表示八珠联成员对他的计划,他都了若指掌。这种示威手法,是最合理直接的。那么,紫龙天当然就是谈无欲。

  对紫龙天,八珠联的成员个个都万分敬畏,但要说敬多还是畏多,那答案实在太明显了,八珠联的成员都是高傲之辈,要他们对人低头,是一件再痛苦不过的事,当然一有机会,能杀紫龙天,就绝对不会放过!

  正如宇文天所言,不管紫龙天是谁,素还真都必须死!若素还真是紫龙天,杀掉他将解除自身的限制,不必活在紫龙天的淫威之下;若紫龙天是谈无欲,那么,杀素还真是履行紫龙天的命令,或许可以将功赎罪。

  荫尸人点头道:

  “不错,我们可以谈谈。但是,我话说在前头,魔灵杀素,我是不会再交还予你的,断首之仇,咱们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宇文天颇为心痛,但是眼前已无筹码,绝不能再失去这个战友了。反正若是荫尸人被素还真所杀,魔灵杀素还是可以回到自己手上。不放长线,焉得大鱼!

  心思既定,宇文天强忍不舍,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们从长计议吧。”荫尸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