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书生 第6章 出发之前
作者:亦成章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成章曰:奇女子无非表妹,强人臣要算太师

  京都揽胜苑。

  墨源急忙推开了许敏:“你可不能这样,大白天的让人看见,还以为主子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呢。”

  许敏望望自己一身男子打扮,也觉得有些难堪,嘴里犹自委屈地说道:“人家好久没看到你了嘛。”

  墨源望着脸色绯红的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天天在这里陪着红玉,是不是有些无聊啊?都是我不好,也实在太难为你了。”

  “这都没什么。为大哥做事是我心甘情愿的。”许敏扑闪着大眼睛只顾望着墨源的脸,“这里好吃好喝的,也谈不上什么为难。”

  墨源自然知道她的话半真半假,但情势所逼,现在也只能如此,便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现在确是公务繁忙,红玉的事情还要拜托你,等忙完这一阵,我再找人来陪陪你,免得你们闷得慌。”

  如果让本善过来住一些时候,也是不错的选择。那个聪明伶俐的小表弟,绝对不至于将红玉的事情泄露出去。

  “真的?”许敏高兴得蹦起来,但转眼又有些失望,“只要你李大哥多来看看我就好,找不找人倒是其次。”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墨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想带丹霏回去,就同许敏一道重又走进院子里。哪知红玉一见到他,赶忙撇下丹霏,走过来说道:“墨源,我和相公到院中走走,你陪客人说说话。”也不待墨源答应,拽住许敏的手就往院外走去。

  临走时,眼神意味深长地在墨源脸上一扫。墨源奇怪,但即刻恍然,原来她是让自己和丹霏能有一个独处的机会。乖巧的红玉,心思总是这样玲珑剔透,让人隐隐感动。

  丹霏望着红玉与许敏的背影,却有些发愣:“什么相公,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使的障眼法,为她找了一个假相公。”墨源见四下无人,一把将丹霏揽入怀中,“真相公近在眼前,你就不要再操别人的心了。”

  一句话,将丹霏闹了个大红脸,她羞涩地低下头,轻轻靠在了墨源的肩上,尽情享受这难得而又短暂的幸福时光。

  相思的滋味极苦,那份煎熬,那份失落,那种排解不开的愁绪,如万蚁噬心,总令人失魂落魄,神思恍惚,甚至寝食难安。在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里,丹霏总是想象着与表哥下棋、品茶甚至****时的情景,不断安慰自己,希望终有一天苦尽甘来,表哥会给自己一个最满意最妥帖的安排。

  墨源嗅着丹霏发髻间散发出来的馨香,感受着怀中娇躯传递过来的温热,一双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表妹柔软的肩胛和腰肢,禁不住全身燥热起来。

  丹霏在他的爱抚下有些沉迷,眼帘低垂,口中如梦呓般喃喃自语,却听不清说些什么,身躯微微发抖,更紧地抱紧了墨源的身子。

  墨源的手不老实地伸进了丹霏的上衣中,那种温暖滑腻的感觉,让他心乱如麻,渐渐如谵妄般神智不清,他的动作越来越胆大,越来越急促,右手探摸到对方的腰带,竟心急火燎地想要解开。

  丹霏却突然从梦里惊醒一般,用力推开了墨源,退后两步,正色说道:“表哥,你不要这样!”

  墨源也从适才的昏乱中清醒过来,羞赧答道:“我只是情难自禁……”

  “虽然我曾委身于你,但你知道那是为什么!”丹霏的脸色依然严峻,“表哥如果娶丹霏为妻为妾,那自然没有话说,如若不能明媒正娶,以后也就不要总想着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墨源的脸涨得通红,却对表妹的刚烈由衷赞佩,为了心上人可以主动献出自己的清白之身,而现在情投意合的孤男寡女,却不愿再行苟且之事,这样的女子,真是少有,实在难得!

  心中暗暗发誓,表妹,我一定会娶你的!

  出发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办。首先自然是送丹霏回方府,顺便看望舅舅和本善。一段时间没见,本善似乎长高不少,上唇开始出现了一层茸茸细毛般的胡须,这孩子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小伙子了。墨源望着他,百感交集。

  方昌义更显精神,最近万事遂意,心宽体胖,嘘寒问暖忙个不停,倒是舅妈王氏,见面之后似乎总是有些尴尬,寒暄两句就借故离开了。

  从方府出来,墨源去了罗宅。罗盛威喜滋滋地告诉他,经过一番筹备,位于京都最繁华地段的天然书画廊已经开张了,银子花进去不少,但是生意也果然不错,开张至今每日都是顾客盈门。罗盛威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将天然居酒楼完全交给他人打理,自己则专心在书画廊做事。

  不巧的事,子衿和子珮都不在家,墨源倒是觉得有些遗憾。

  “回春堂药店自从李老师父走了之后,现在就靠子珮独撑局面了,她太忙了,经常是忙得归不了家。”说到李青云的死,罗盛威有些感叹,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原因,但他知道女儿的这个师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医术精湛,所以十分惋惜。

  还要到太师家去一趟。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去看看玲珑,最主要的目的是与蔡宇鑫见面。太师是朝中宰相,独揽大权,如今枢密院早已被他彻底架空,有名无实,天下兵马调动,武器辎重保障,后方粮草供应,这些,都需要这个当朝太师的支持,登门过府虽是回京后必不可少的礼节,与他商议此次西北战事才是真正的关键。

  蔡宇鑫见墨源到来,虽然高兴,也表现出对他此次远行的担忧,“墨源啊,虽说监军不需要亲自上阵,没有太大的危险,但是这毕竟是在战场,刀光剑影,格斗厮杀,你也不能过于大意。况且指挥作战,劳心费神,刚刚从袭庆府回来,你又何必要揽下这趟苦差事呢?”

  墨源宛然一笑:“蔡伯,墨源自入朝以来,寸功未见,得到圣上的亲睐,有了从三品的官位,年纪轻轻,只怕很多人颇有微词,心中不服的更是大有人在啊。墨源自认一介书生,只懂些诗词歌赋,书法文章,却对领兵打仗、守边讨蛮之事一无所知,终是不美。如今得到这个机会,还望蔡伯能体谅墨源苦衷,一力支持。”

  蔡宇鑫专心听他说完,欣赏地点了点头。墨源是有雄心或者说是有野心的人,志向不可小觑啊。望着对方血气方刚的一张脸,蔡宇鑫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从不知什么叫艰难困苦,只知道勇往直前,百折不回。想想也是不错,文韬武略,的确是股肱之臣必备的素质。监军西北,虽然路途遥远责任重大,但也正是年轻人磨练意志、建立功业的好时机,这样的事情自己当然应该鼎力相助。

  想到这里,他急忙招呼墨源坐下,递上了一杯茶水:“墨源,西北军事方面,你知道多少?”

  墨源茫然地看着对方。多少?自己是一点都不知道。

  蔡宇鑫从墨源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他无奈地笑笑,摇摇头,扯开了话题。从朝廷最简单的军队建制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守边破敌的策略,这些常识,墨源必须尽快熟悉。

  蔡宇鑫说,本朝军队分为禁军、府兵和乡兵三部分,其中府兵和乡兵没有什么战力,多用于地方缉盗或维持治安。作为主力的禁军,同样分为两部分——西军以及京营,西军的人数很少,只有京营禁军的五分之一。

  西军中有名的部队多有家族传统,将领一般世代相承,与“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普通京营禁军相比,战斗力又要高出很多。天下闻名的西军,能吃苦,敢牺牲,是一支敢于深入戈壁,为朝廷开疆拓土的军队。陕西诸路秦陇之士,**唐韵重义轻生的风范不减,一家数代为西军效力,男子活不过三十,一堆**同处而居的景象,比比皆是。

  但是西军也有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那就是军纪松弛。

  蔡宇鑫告诫道:“秦凤路的西军和此次京都北上的禁军,是你必须倚重的主力,千万别把宝压在利州、夔州、梓州这些赶去增援的府兵身上。”

  墨源记下,郑重点点头。

  蔡宇鑫又从书橱上拿下一幅西北地区的地图,摊开在桌上,开始详细讲解起各关隘的位置和守备情况来,再将北鞑兵的主攻方向做了预测。

  “不是在会州,就是在西安州。这两处直通京兆府,有官道可直达京都。”

  对于各府路的领兵将领,蔡宇鑫分析得更为详尽透彻。

  “秦凤路经略安抚司、制置使罗星汉,是个镇守边关多年的老臣,做事沉稳,谙熟边务,正可倚靠;近日就任的都统制鲁西黄熟知兵法,善用计谋,为人过于圆滑;京都禁军统制方协保、刘成富都是能征善战之人,尤其方协保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是担当先锋的上佳人选,至于利州路统制方武、京西南路统制匡必威,则有勇无谋,难当大任。夔州、梓州府兵统领毛起望、柯朗星等人则都是才能平庸的泛泛之辈。”

  蔡宇鑫如数家珍,将诸将官的性格特点逐一剖析,细细点明。墨源随即暗记于心,虽然难免有些疏漏,但总算是对此次出征有了一点点的底气,自觉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受益匪浅。

  临走时,禁不住又望了望蔡宇鑫那张消瘦的脸。心道,这个太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在朝野的名声如此不堪,现在看来,他也并非一无所知,草包一个,只知道贪赃枉法,蛊惑君上。

  这个人……还是有点才的!

  回到揽胜苑,已近半夜。院外蝉鸣阵阵,蛙声不断,墨源躺在榻上,久久难以入睡安眠。有了与蔡宇鑫的一番交谈,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冒失,一个一无所知的文弱书生领命指挥千军万马,现在想来,这是多么荒唐而又可怕的事情。

  朝堂之上,满朝文武人人畏首畏尾,一言不发,他是心中有气,这才挺身而出毛遂自荐。自己既无指挥将士的能力,又无破敌守边的经验,贸然北上监军,能办得好这样重大的差事吗?拒寇守边,绝非儿戏,这是关系国家危亡的大事,稍有差池,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但现在既然圣意已定,自己接下了这副重担,也就没有再反悔的可能。即使再辛苦,再艰难,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依靠顽强的西军和增援的禁军,将北鞑的骑兵拒之于国门之外。

  思来想去,墨源睡不着,干脆披衣下榻,朝屋外的院子走去。

  月朗星稀,一轮圆月高悬天际,皎洁的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洒着漫天银辉,悄然泻落在这花草丛生的府院之中,给假山叠嶂、林木葱茏的院子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夜雾迷离,暗香浮动,空气中弥漫着荷花散发出来的芳香气味。月光透过树丛和灌木,落下齐整而斑驳的黑影,影影绰绰,如梦如幻。墨源一见,竟至呆了,暗道若不是自己心乱难眠,辗转反侧,堪堪走到这院子中来,还真是辜负了夏夜这美好的景致。

  院子西侧,隐约有一个人影。墨源有些奇怪,是什么人到现在还没有睡呢,原以为是府中的下人还在忙着做事,好奇地走近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皇甫先生!”

  皇甫洛坐在一张石凳之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穿着单薄的夏衣,见墨源过来,连忙起身施礼。

  “主子,怎么还没睡下?”

  “明日就要开拔,心中有事,睡不着。先生是不习惯这里吗?怎么也半夜独坐院外?”墨源有个毛病,陡然换了陌生的环境很难适应,一段时间内都是夜不能寐。莫非皇甫先生同自己一样,也是这样的习惯?

  “那倒不是。我也在想出征西北一事,心中难免有些烦乱,就出来透透气,顺便欣赏一下府中的夜景。”皇甫洛请墨源在旁边坐下,这才重新落座。

  墨源望着皇甫洛,月光下,他头戴纶巾,手持蒲扇,目光炯炯,皮肤白皙,面颊素净,一脸的肃然超脱神态,飘飘然竟有神仙下凡之感。

  “先生有无破敌良策?”墨源小心试探,“我也正为此事伤透脑筋。不妨说来听听。”

  皇甫洛沉吟半晌,不急不慢地说道:“良策暂时谈不上,西北之地我这一生都未曾到过,地理、气候一无所知,跟北鞑人也从未打过交道,我只是想,此次北上,或许是主子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对这北鞑之兵,一定要认真对待。监军西北,若能拒敌于外,又能收归军心于内,则就不枉此行。”

  他的脸上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神情刚毅而坚定。墨源心道,也许你就是我的诸葛亮啊,不知你此次随行守边关,退北鞑,能献出何等妙计。

  皇甫洛说道:“我倒也想到了一些事情。大凡北鞑犯边,必是秋后草盛马肥之时才会南下,今次盛夏就大举进攻,是违天时,只要能将其困住,必然粮草不济,自行退兵,此其一;西北关隘地势险要,城坚墙高,易守难攻,是为地利,北鞑必难轻易得手,此其二;木耳哈刚愎自用,有勇无谋,恃强轻敌,行军作战必然唐突莽撞,秦凤路西军刚强,禁军威猛,将领人人身经百战,是为人和,此其三。有此三条,我觉得此次西北守边,只要不犯大错,北鞑必败,我军必胜。”

  他又补上一句:“主子对军事暂时是一无所知,所以一定要放下身段,谦虚谨慎。”

  墨源大喜:“谢谢先生忠言。看来先生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前墨源的心里一直就惴惴不安,你这一说,顷刻间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