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书生 第26章 其心哀哀
作者:亦成章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成章曰:表妹动情翠竹苑,太后封官状元府

  京都方府翠竹苑。

  方丹霏面色苍白,两眼无光,面颊消瘦,与上次见面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墨源心中哀楚,上前一把攥住丹霏的手,带着哭腔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一些时日不见,怎会就变成这样?”

  “表哥,你来了。”丹霏极为勉强地咧开嘴角,苦笑了一下,“看我蓬头垢面的,让你看笑话了。”

  墨源一把将表妹揽入怀中,声泪俱下说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我怎会看你的笑话,就算是心疼你,我都来不及啊。”

  丹霏靠在表哥的怀中,感到周身无比的温暖,她的眼前,仿佛又回到了春天里,也是在这间闺房里,她勇敢抛开一切与表哥相亲相爱的那个时候,那情景,那画面,历历在目,那日的自己,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执意将自己逼上绝路,她不是以行动向父母抗争,也不是希图表哥对自己死心塌地,而是心甘情愿成为表哥的女人,她不愿机会错失,不愿将来终身后悔。她觉得,自己是以最决绝最悲壮的方式,表达心底对表哥的无限深情。

  表哥也确实没有辜负她,一直都在帮助她,试图娶她。但是,似乎注定了,她和表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表哥不懈努力,奋斗,换来不断升迁,终于飞黄腾达了,离当初的梦愈发地近,却是离自己这个表妹越来越远了。她体察到了他的困惑,他的为难,她不愿意这个心爱的男人为自己的归宿而愁眉不解,一筹莫展。

  表哥大婚的那个夜晚,孤独而寂寞的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痛,痛彻心扉。她伤心,她难过,辗转反侧,在翠竹苑自己的房间里,她哭了整整一宿,直到东方泛白,继而红日东升。

  这一天开始,她的情绪一落千丈,彻底萎顿了下来,她再不是以前那个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方府小姐了。她的心开始不安,不时地为一些莫名的小事烦躁,愁肠百结,思绪万千。她整夜失眠,茶饭不思。丫鬟察觉到她的异常,让她去看大夫,却被她莫名其妙地大骂了一通,父母过来,她也是避而不见,所有方府的人,都知道她在为表哥的事情不开心,却是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糟糕到何等地步。也许只有贴身的丫鬟知道这一切,却惊惧于她的古怪脾气,再也不敢乱吱声。

  现在想起来,这场大病就是从那时落下了根。她是心绪烦闷,精神抑郁难解,终致忧心成疾。

  墨源此时心如刀绞,悲痛万分。嘴中说道:“你怎么这样傻啊?自今日起,要听话好好休养,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丹霏却轻轻推开他说道:“表哥,我的病情自己知道,我活不长久了。只是这样也好,我不需要再留在这世上受苦,你也不必再为我的事情烦心。”

  她挂满泪珠的脸上绽开一丝笑容,犹如一朵即将枯败的花,有几滴晶莹的泪珠在花瓣上颤动:“你不用担心我,红玉在下面等着我呢。我也很想她,正好作伴……”

  几句话,说得墨源心酸无比,热泪横流。因为懊恼,因为悔恨,他用手不住地捶着自己的头,泣不成声地说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害了你们,没有照顾好你们姐妹,我……”

  丹霏伸手攥住了他的胳膊,泪眼婆娑地说道:“快别这么说,不怪你,真的。是我们自己福薄无福消受,只愿我走后,表哥你能好好的,让表妹能心安,了无牵挂地离开……”

  墨源只感到天昏地暗,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不住地落下。

  …………

  这一整日,墨源的情绪低落到了最低点。为了不至于在同僚面前失态,他特意告了假,没有前往枢密院的公廨,而是让人将公文送到府中,在家中审阅办理。

  眼下四方安定,内地并无太多的军机事务需要处理,除了北方夷狄国的情况比较特殊。情报称,夷狄国已经灭了北鞑,将北鞑的疆土和城镇都纳入了自己的版图。掳掠了大量的人口和牲畜后,夷狄国的实力陡然提升,尤其是骑兵的数量空前大增,已经超过了当日北鞑最鼎盛的时期。

  这样一个强敌的猛然出现,的确是令人心惊的。但是除了燕州过来的军报,偶然提及夷狄国人马犯边掳掠外,很少有人注意到夷狄国的威胁。其实,墨源很清楚,那个虎视眈眈和图谋不轨的北方,不可小觑。

  想了很长时间,墨源才做出一个决定,向圣上推荐西军赛云长马明澜着镇守燕州,以为拒敌之猛将。

  草草拟就了奏章,墨源舒了一口气,捧起茶盏刚喝了两口,就听下人进书房禀道:“宫里来人传话,皇太后过府探病,估计马上就到了。”

  墨源吓了一跳,自己告假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传到太后那里去了?看来这皇宫中的耳目还真是不少。不及细想,他连忙说道:“你将这里收拾干净,我到府门口去迎接太后。”

  下人却道:“太后吩咐,主子无需到府门口迎接的……”

  墨源没有理会他,正正衣襟,迈步出了书房和正厅的大门,径直朝府门口走去。

  只要自己还能站得起来,哪能妄自托大,在家中等待皇太后上门?

  这个女人的狠毒,墨源是知道的,领教过了,正是她,派人去台州刺杀自己的父母,不管原因何在,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不能。他深知,自己必须掩饰好那种愤怒和厌恶的情绪,不能在对方面前透露出哪怕一丝一点。

  远远地看见一顶大轿子往府门口走来,翘首以盼的墨源急忙跪倒,小心翼翼等待着太后的到来。

  “孩儿这是作甚?不是早就吩咐过不要到府门口迎送的吗?”不知等了多久,墨源终于感到有人来到自己身边,有一只手正在着拽自己的胳膊,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太后已经到了。

  “儿臣恭迎母后驾到。”墨源并未随对方的手就势起身,而是继续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快点平身。起来吧。”太后再一次伸手过来,墨源这才起身,退到一旁躬身,示意请太后先行进府。

  太后转身朝府中走去,墨源紧随其后。只听太后问道:“孩儿哪里不舒服啊,有没有请大夫看过啊?”

  墨源随口答道:“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感觉有些头昏,全身乏力而已。”

  二人走进客厅,分宾主坐下。太后关切地望着墨源:“脸色真的好差,不可掉以轻心啊,回头还是让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你认真看看吧。”

  墨源只得答道:“谢谢母后关心。其实不必的。”

  太后屏退左右,问道:“朝会上的事情,你是否很惊讶呢?其实母后也是不解,这圣上与哀家商量好的事情,怎能说变就变了?哀家也很生气。”

  墨源暗自心惊,太后这几句话将她与圣上之间的矛盾直言不讳地表露了出来。她为何这样?怎么说,我赵墨源也不是你们赵家的人,这种隐秘的事情如何能对一个外人说?

  墨源连忙表白:“其实,圣上如何处理,自然有他的道理,墨源年轻,也确实不堪大任的,多谢母后处处为儿臣着想,儿臣这里真是感激莫名。”

  太后却像是没有听到墨源这番客套话一般,兀自说道:“蔡宇鑫年老体衰,如今不换人,难道要等到他真正作古的那一天吗?还有那帮老臣,节操尽失,留给天下多少笑柄,如何还能在朝中做事?圣上也真是太糊涂了!”

  墨源心道,你做母亲的对儿子发发牢骚不要紧,但我这一局外人,可不能跟着掺合,弄得不好,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于是说道:“儿臣觉得朝中换人固然很好,不换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圣上担心时局不稳。”

  太后一双秀眼透出锐利光芒,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还时局不稳这么可怕?”

  “北边夷狄国秣马厉兵,虎视眈眈。各地正在推行吏治新规,也是怨声四起。并非天下太平啊。”墨源想起夷狄国的种种南侵可能,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别那么说,圣上,呵呵,他哪有如此高瞻远瞩的能耐。哎……不说了。”太后鄙夷地笑了一笑,说道:“哀家这才想起来,北鞑国已经灭了,永安公主也无须再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地回京都了。”

  提到永安公主,墨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奇怪尴尬的表情。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初夏之夜,他在袭庆府农庄与永安的那次会面,有机会温柔而激情地一亲芳泽。联想到与自己有过瓜葛的女人,如今走的走,散的散,一时心头悲凉,眼圈又红了起来。

  太后却是没有看出来什么,反倒以为他是同情公主,说道:“永安的事情还多亏了你,不然只怕是重新送回大漠去了,现在北鞑老皇帝驾崩,国家都被人灭了,永安如果此时在大漠,命运不晓得有多么悲惨呢。”

  太后说完这些,双眉跳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孩儿不急,母后答应过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反悔过,失信过。你好好做事,其他的事情由母后来给你操办。”

  话说得已经相当明了,墨源起身施礼:“多谢母后器重栽培,孩儿感激不尽。“

  太后连忙阻止:“行了。别没完没了。”

  又说:“不出一月,这太师之位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