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山武工队 第二章
作者:丹玥女士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二章

  此人叫于海生。

  生于河北省青龙县,于海生是他的化名,他本姓袁,名景。于海生虽然只读过三年书,但他自幼拜一位远房叔叔、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袁伟颃为师。袁伟颃不仅懂得十八般武艺,而且才气无双,博古通今。于海生乖巧玲珑,勤奋好学,得袁伟颃的真传,使他文武双成。他的马上马下功夫,什么镫里藏身,马上拔苗样样在行。他的骑射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特别是他的弓石技能,真是弓发见鹰落,有“神弹手”的美称。于海生轻功卓绝,飞檐走壁如入平川,无人能及。

  不久前,于海生受上级委派,到绥中西北山区搞抗日游击工作,并委任他为游击队队长。可是就在他到这里的头一天,日本鬼子就开始了疯狂的大扫荡。队长刘长斌在鬼子扫荡中,为掩护人民群众撤退时牺牲了。原本只剩下十几个队员的游击队,代理队长孙海山,指挥游击队员在东窑、塔子沟、边沿子、平顶山一带,与鬼子进行了殊死的斗争,击退鬼子一次又一次疯狂的进攻。代理队长孙海山负了重伤,游击队与上级又失去了联系,那场战斗游击队员伤亡多人,伤员被老百姓藏起来养伤,其余几个人转入地下。

  于海生来到这里没有与游击队员接上头,他这个游击队长成了光杆司令。头些天,他独自一人四处打游击。直到十天前,他意外地与游击队的警卫员王义、通信员周成和民兵自卫队队长董万功接上了头。今天得到可靠情报,朝锦义联合县派人来了,听到这个消息,于海生非常高兴。可是这里的联络站十几天前就遭到了敌人的破坏,他正不知如何与来人联系。傍晚突然又得到情报:有坏人告密,指定塔子沟刘福余家去了陌生人。鬼子伪军一行五十多人,正气势汹汹朝塔子沟扑去。

  情况危急,于海生顾不得考虑,独自一人从窑沟山疾步如飞赶往塔子沟。他到塔子沟后,鬼子伪军已经进了刘家院子,他在隐蔽处看着鬼子把院里四周、连院墙角的大杨树都查看过后,他才轻轻地跃上杨树。不过,此时他从鬼子在屋里的怒斥声和刘福余的叫骂声中得知,鬼子并没有抓到陌生人,这使他大大松了口气。但为了防止刘家人遭到不测,他隐蔽在大杨树上,警惕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山本太郎气得“呜哩哇啦”叫骂着,这时,一个鬼子押着刘福余走了出来。山本太郎恼怒地瞪着刘福余,手中战刀咵的一挥,发出一声野兽般地嗥叫:

  “八格牙路,八路的哪里去了实话的不说,死了死了的有!统统的,开路伊麻斯!”

  听了山本太郎的嗥叫,上来几个鬼子,推着刘福余就走。

  “别带走我儿子!”

  “你们不能带走我哥哥!”

  “快把我二弟放下!”

  刘大娘和刘福纯刘福良叫喊着追了出来,走在后面的伪军用枪杆拦住他们,刘大娘拼命往前挤,嘴里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豺狼恶魔,你们这群不得好死的狗东西!快放开我儿子,快放开我儿子,快放开……”

  “你他妈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竟敢骂皇军,找死!”一个伪军小头目,像条疯狗似的骂着走到刘大娘面前,“嗵”地飞起一脚,把刘大娘踢倒了。他呸地吐了一口吐沫,歹毒地说,“老不死的,我踢死你,看你还敢不敢骂!”

  “畜生!你敢打我娘,我跟你拼了!”

  “你这个有人养没人教的乌龟王八蛋,敢打我娘,今天我们就跟你拼了!”

  刘福纯刘福良这哥俩急了,冲上去要和那个伪军头目拼命,可是他们刚冲到那个头目面前,就觉得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猛的一击,两个人身子摇两摇嘣咚栽倒了。

  漆黑的夜幕下,鬼子押着刘福余准备整队回营。打头的一个鬼子兵,为了显示大日本皇军的威武,挺胸凸肚高举着太阳旗。其他鬼子们唧哩哇啦,像猫头鹰叫殇似的唱着歌曲,无数的手电筒,射出一束束凄清的寒光。

  山本太郎今夜因为没有抓到陌生人,心里非常恼火。他那阴沉着的狰狞面目,露出魔鬼般的凶相,就连那锯齿似的仁丹胡子,也示威般不停地抖着。这个时候听见自己的部下还有心情唱歌,气得他哇呀一声暴叫:

  “唱歌的,死了死了的有!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唱歌的鬼子,听到山本太郎的怒吼声,赶紧把嘴闭上,再也不敢出声。山本太郎呼地喷出一口恶气,心中涌起很多不愉快的事。几年来,他与八路军新四军和抗日游击队屡屡交战,让他吃了不少亏。特别令他难忘的是一九四二年在冀中的“五一”大扫荡,大日本皇军七八万精锐部队,硬是被那一小股一小股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和武工队,打得他们蒙头转向、溃围而逃。山本在那场战役中,差点丢了性命。所以他恨透了八路军、新四军、游击队和武工队,更恨不能一夜之间把中国人民全部杀光。但他也清楚,中国人民不容易征服。他甚至怀疑,是中国人浴血奋战的骄勇,大大地戳伤了他们日本军人武士道精神的元气。所以中国人留不得,必须杀光。

  山本太郎狠狠地一挥手中战刀,马弁牵来一匹大洋马。他飞身上马端坐在马背上,故意挺了挺胸脯,一抖马缰,大洋马箭一般向前冲去。他后面的鬼子伪军噼啦啪啦跟着跑,这群如狼似虎披着人皮的恶魔们走了。于海生目睹了这一切,鬼子伪军的暴虐凶残,令他愤恨不已。刘家人疾恶如仇、临危不惧的壮举,体现了中华儿女不屈的精神,这就是我们必定能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的力量。

  于海生松了口气,所幸鬼子没有抓到陌生人,可是,这个人到哪里去了他真的是朝锦义联合县派来的人吗我将如何去找他唉!暂且不想这个。于海生轻轻跳下树,把昏迷中的刘大娘和她的两个儿子抱进屋,于海生把刘大娘放在炕头,轻轻地拍着刘大娘的手,低声叫:

  “大娘,大娘,您醒醒,您醒醒啊。大娘,大娘,老人家你快醒醒,老人家快醒醒。”

  于海生本想把刘大娘唤醒,从老人家这里知道些陌生人的情况,可是一连叫了几声,刘大娘还是昏迷着。这时,于海生更惦记着被鬼子抓走的刘福余的安危,此地不能久留,他赶忙看看刘福纯刘福良的脑伤,兄弟俩的后脑勺都隆起一个大包,还好,没有破,只是被打昏了,不碍事,于是他速速离开刘家。

  夜色昏沉。

  那斜挂在天际的下弦月露出一丝幽辉,静静地照着坎坷不平的山路。不时,山林中传来几声猫头鹰“嘎哇!嘎哇!”的鸣叫声,更增加了夜的恐怖和岑寂。

  华裕民不知跑了多久才来到一座大山前,借着灰朦朦的天光一看,四面群山耸立,脚下是怪石繁多的窄窄山道。此时,山风凄厉,林中松涛的咆哮声,如同猛虎怒吼。刚才因奔跑赶路,额头、手上、浑身热得浸了汗。现在被山风一吹,湿透的衣服,从前胸直凉到后背。

  “咳,看来我暂时只能找一个山洞为家,与树木花草为伴,与群山为邻了。”

  华裕民自言自语地说,他是一位不畏艰难,久经考验,有胆有识的共产党员。不管在任何恶劣的条件下,他始终保持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华裕民走进了深山老林,在陡峭的山岭中摸索着寻找自己的栖身之所。山中怪石嶙峋,荆棘丛生,衣服被扯破了,手脚鲜血直流。华裕民对这些小伤小痛从来不在意,他继续在山崖上攀爬寻找。忽然,在一片峭拔的山石前,他发现了一个山洞,华裕民走了进去。洞中伸手不见五指,经摸索得知,这是一个高可容人的大岩洞。

  “太好了,这个山洞太好了。”

  华裕民说着取下帆布袋,他的手猛地触到袋中一包硬梆梆的东西。他想起来了,那是他临离开刘家时,刘大娘塞给他的几块玉米面菜饼。想到刘大娘和她的三个儿子,不知今夜那些鬼子会给刘家人制造什么样的灾难。华裕民狠狠地握紧拳头,面对长空爆出一声怒吼:

  “日本鬼子,你们欠下的血债,中国人民饶不了你们!”

  子夜时分,鸡宁犬静。

  日本宪兵队队部灯火通明,这里原是一家富户的深宅大院。宪兵队占用后,又重新装备一番,高高的围墙架起铁丝网,门楼上下修了炮台和地堡,炮台上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枪眼,给整个大宅子增添了一份冷凛森严。

  厅堂里,正上方悬挂着太阳旗,山本太郎端坐在太阳旗下的太师椅上。山本阴沉着脸,两只猫头鹰似的眼珠放着绿光,综黄色的仁丹胡子翘着,两手拄在桌案上。雌牙咧嘴,活像个吃人魔王。山本太郎本想啪的一拍桌案厉声喝问,给刘福余来一个下马威。但一看刘福余横眉怒目,傲首而立的气度,心想:这又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硬骨头。这个所谓中国通的山本,这时他想起了中国人的一句俗语: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所以他要用怀柔战术来征服这个年轻人。山本太郎突然像疯狗叫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并起身离坐,亲自走到刘福余面前。用他那沾满中国人鲜血的拳头轻轻敲打着刘福余的胸脯,满脸带笑地说:

  “你的,好样的,大大的好,大大的好。我们的朋友,朋友大大的,你的请坐,你的请坐的好。哈哈……”

  说完,山本亲自给刘福余松绑,并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又拿出自己的糖果请刘福余吃,特别还打开了两盒罐头。刘福余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闻着喷香。山本像对待小孩似的把糖果和罐头放在刘福余面前的小几上,又让翻译秦家驹拿来刀叉。山本亲自用刀叉从罐头盒里叉出一块火腿肉送到刘福余的嘴边,客气地说:

  “你的害怕的不要,朋友的大大的好,嘿嘿,日本的、中国的亲善睦邻、共存共荣朋友的一样,好朋友的一样,你的明白,吃吧,大大的吃。”

  刘福余看见这香喷喷红卤卤的猪腿肉送到自己的嘴边,顿时嗓子眼里像伸出一只小手,恨不能一下子把它抓到肚里去。刘福余想,日本鬼子在中国杀人放火掠夺粮财,血债累累罪恶如山!吃他两盒罐头算什么,不吃白不吃。再说,晚饭喝的两碗包米面糊糊,等会儿鬼子来个轮番折腾时,一泡尿撒了就啥也没了。我要是吃下这两盒罐头,哼哼,等一会儿这群魔鬼折腾我,我痛骂他们的声音也会更加响亮,即便是死也做个饱死鬼。刘福余主意拿定,大声说:

  “拿来。”

  山本太郎听见刘福余说拿来,赶紧把罐头盒递上去,而且满脸堆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刘福余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他接过山本手中的刀叉,端着罐头盒唿噜唿噜风扫残云般吃了起来。一会儿工夫,把两盒罐头全吃了。他咣咣两声把罐头盒撇在地上,用手一抹油嘴巴,张口说:

  “水,来杯茶水,要好茶。”

  秦家驹看不下去了,你他妈上这儿做客来了。吃完罐头又要好茶喝,他刚要发作,山本太郎用手势制止。山本太郎看见刘福余吃完了罐头还要喝茶,心里很高兴。以为他的怀柔战术起了作用,马上回头对一个日本兵说:

  “快快的,朋友的渴了,朋友的渴了,毛尖茶的上。”

  他身后的鬼子啪地一个立正,一低头“哈伊”一声,转身出去,用一个精致的茶碗端来一碗清香扑鼻的茶水,送到刘福余的面前。刘福余接过茶碗,一仰脖“咕咚咕咚”几口喝得精光,他把茶碗往面前的小几上嘣的一放,顿时立起眼睛瞪着山本太郎。山本太郎看见刘福余那两束愤怒的目光,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他恨恨地想:八格牙路,你的吃饱了,瞪起我的来了。老谋深算的山本,压了压自己的火气,佯装和气地说:

  “唔,朋友的吃好了,八路的,哪里去了你的说话,嘿嘿,朋友的,好朋友的说话。”

  旁边的翻译秦家驹见刘福余没吭声,他气恼地骂着说:

  “妈的,我说刘老二你听见了没有太君问你话呢,那个土八路哪里去了你若是说实话,太君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快说!土八路哪里去了?”

  刘福余用眼睛鄙夷地瞪了秦家驹一眼,噌地站起身来,他这个人有个倔脾气。对亲人对朋友又亲切又讲义气,可是对敌人,他软硬不吃。刘福余想:我吃了你两盒罐头,想换出我的真心话,没门!因此他一字一板地大声说:

  “我说你们是聋子还是白痴,我不是早就对你们说过了吗,我家里根本没有去过外人。什么八路的,我不知道!”

  “八格牙路!”山本太郎火冒三丈,他那魔鬼般的狰狞面目现了原形,噢噢怪叫着说,“不说实话的,死了死了的有!动刑,动刑,大大的动刑!”

  山本喊完,并没有人上前给刘福余动刑,但就在此刻,前后左右的房中传出叮啷咣当铁木刑具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受刑人凄厉惨绝的哭叫声。

  “你的,实话的,快快说!八路的,哪里去了”

  山本以为,这些受刑人的惨叫声,一定会把刘福余这个年轻人吓个半死。但他哪里知道,中国的热血男儿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宁死不屈的精神。这种超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熔铸成自身的钢筋铁骨。刘福余蔑视地瞪了一眼山本太郎,昂首挺胸,傲然而立。山本太郎再也不能忍耐了,他一声嗥叫:

  “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有,大刑的,大大的动刑!”

  一群如狼似虎的鬼子兵把刘福余架到下房,这间房子里摆着各种刑具,房间的四壁、地上、刑具上血迹还未干。几个行刑的鬼子兵龇牙咧嘴地站在那里,活像阎王殿上的恶罗刹。这里是日本鬼子残害中国人的一个魔窟,凄惨惨人间地狱,阴森森寒气逼人。这时,上来几个鬼子兵七手八脚把刘福余按坐在老虎凳上,用绳子把膝盖连着凳子紧紧地绑住。然后在脚根下垫瓦片,四片、五片、六片、七片……山本见刘福余脸呈暴怒,眼射凶光,又是一声大吼:

  “八格牙路,你的快快的说,八路的,什么地方的有!”

  “小鬼子,”刘福余一咬钢牙,暴声说,“你他妈是聋子还是没长耳朵。我早说过,我家里根本没去过外人,我又天天给你们修工事,我怎么知道什么地方有八路军。”

  “你……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死了死了的!”

  山本太郎气疯了,命令行刑者加瓦加瓦再加瓦!

  刘福余咬紧牙关,一声不哼,只有那不受控制的汗水如豆粒般从额头上不断地往下滚落。这时,秦家驹走进刑房来到刘福余面前,看见刘福余的脸由红到青紫色,他哈哈大笑,用讽刺的口吻说:

  “刘福余,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土包子,在这里你也敢撒横。告诉你,皇军的好东西穷鬼吃了不好消化。这罐头肉我看你怎么吃进去,还得怎么吐出来!”

  “呸!你这个出卖祖宗的狗奴才!”

  刘福余啪一口吐沫吐在秦家驹的脸上。秦家驹没想到刘福余在这种情况下还那么横。他从一个鬼子手中夺过皮鞭,劈头盖脸地抽打刘福余,边抽边骂:

  “妈的,敢唾我,找死!加瓦!加瓦!”

  鬼子们往刘福余脚跟下继续加瓦,九片、十片、十一片……刘福余痛得额头上的青筋鼓了起来,嘴角鲜血直流。终于,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泼水,快泼水!”秦家驹命令凶徒。

  一个小鬼子提来一桶凉水,“哗”地往刘福余头上一泼,刘福余的头一抖,马上清醒过来。秦家驹站在刘福余面前,手点着刘福余,阴阳怪气地说:

  “小子,装死,装死不行,装死过不了这一关的。快说!土八路哪儿去了,再不说,老子今天就整死你!”

  秦家驹正要命凶徒再加瓦片,山本太郎走了过来。看见刘福余脚跟下已经垫了十四块瓦片,刘福余还是一声不吭,所以山本太郎一摆手,向几个凶徒唧哩哇啦说了几句。几个凶徒同时“哈伊”一声,转身来到刘福余面前,把他从老虎凳上放了下来,扒光他的衣服。一个鬼子兵拿来一根特制的柔丝绳,拴在刘福余的两个大母指上。然后让他两脚离开地面,吊在地中央一个高架子上。这种酷刑叫“挂秋千”。山本太郎看了刘福余一眼,对凶徒们说了一句日本话。这时有两个凶徒提着皮鞭在水桶里蘸水后,分别站在刘福余的身前和身后。前面的鬼子手提皮鞭照着刘福余**的身体“啪”的抽了一鞭,刘福余的身上立刻出现一条渗着血迹的鞭痕,身子猛地向后面悠去。后面的鬼子也是一鞭,刘福余的身子又荡到前面。两个鬼子挥动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打刘福余。刘福余这个如钢似铁的硬汉子,任凭鬼子如何毒打,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山本太郎气得暴跳如雷,大声斥喝:

  “你的快讲,快快的讲,八路的,哪里的去了不说实话的,死了死了的有!”

  刘福余忍着全身巨痛,眼睛瞪着山本太郎,大声喝斥:

  “你们……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没人性的畜生,我说过多少遍了,家里根本没去过外人,还叫我怎么说!”

  “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打,重重的打,重重的打!死了死了的打!”山本太郎像头暴怒的狮子,气得哇呀大叫。

  宪兵队队部的刽子手们,正在大施法西斯暴刑拷打刘福余的时候,队部左前方炮楼上的鬼子小队长川岛义雄,知道今夜山本太郎不能来光顾炮楼了。于是把一挺崭新的德国造的轻机关枪,架在三层楼上东南角的岗哨台前,对他的下属说:

  “站岗的干活,怕的不要,八路的,统统死了死了的有。”

  鬼子兵向川岛义雄“啪”地一个立正,重重地一点头。

  “哈伊!”

  川岛义雄下楼喊来几个鬼子兵,要在炮楼前面的平地上摔跤。川岛的嗜好就是摔跤,一天不摔就觉得浑身骨头都难受。川岛一招手,出来一个鬼子兵,两个人拉开架式,像两头角斗的牤牛,彼此瞪着对方,突然向前一冲,嘴里大叫:

  “呀——他!呀——他!”

  “呀呀呀——呀他!”

  两个鬼子摔打在一起,他们这一摔,立刻引来了对面炮楼里的伪军。鬼子伪军一个个怀中抱着枪围成圈,一面观阵,一面为他们大喊加油。炮楼上站岗的两名鬼子,看见下面这么热闹,想下去看又不敢,急得他们的心火烧火燎地难受。什么站岗了望全忘了,他们站在炮楼的西北角,俯身看着下面,手攥拳头一挥一挥地叫喊着,他们也“呀他!呀他”地干活了。然而,炮楼上的探照灯忠于职守,依然慢慢地周而复始地执行着它的三百六十度转弯的照明任务。监视田野,监视村庄寨口和公路,发出它刺人眼目的光芒。

  川岛义雄和那名鬼子,两人已经摔得鼻青脸肿,就在他们难解难分之时,于海生身穿夜行装来到炮楼的东墙下。山本抓走刘福余,于海生十分愤慨,他为刘福余的安危担忧,于是悄悄地来到时杖子鬼子宪兵队后方。他刚接近宪兵队围墙外的铁丝网,远远听到从宪兵队大墙内,传出受刑人凄厉的喊叫声和哭泣声,于海生的心沉重起来。但他坚信,刘福余是条硬汉子,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同胞。于海生刚要转身离去,心中生起一个念头:我一定要给鬼子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八路军的厉害,于是他想到离宪兵队队部不远的鬼子炮楼。

  于海生来到炮楼的东墙下,看见鬼子围成一圈,在观看两名鬼子摔跤。他抬头往上一看,炮楼上只有两名鬼子在放哨。而且他们的注意力也在下面的摔跤场上,这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他抬头看看足有三丈多高的炮楼,只见他退后几步,一弹身飕飕几步就攀上了炮楼。这时,探照灯的光束正好转到两个鬼子兵站脚的西北角,于海生刚要投石取他们的性命。忽然发现,在他身侧的墙垛口架着一挺轻机关枪。哇!太好了!武器对游击队来说是何等重要。为了不惊动敌人,于海生放弃了取鬼子性命的做法。他欣喜地抱起机关枪,像得了个金马驹。回头看了那两个鬼子一眼,心里说:

  “小鬼子,你们这两个王八蛋龟孙子,让你们再多活几天吧,你爷爷我走了。”

  于海生一个燕子俯冲飘落在地面。只见两名鬼子还在“呀他呀他”地摔跤,于海生抱着轻机枪,躲过探照灯的照射,速速离开炮楼朝窑沟山走去。这时,他又想起刘福余,不知那些惨无人道的鬼子,向他施以怎样的酷刑。想起那个陌生人,如果那个陌生人果真是上级派来的领导,此刻,他在何处啊。

  洞外一片翠鸟的娇鸣,惊醒了过于疲劳的华裕民,他警觉地翻身坐起来,举目向洞外望去。今日的天气特别好,蔚蓝色的天空洁净而明亮,就像刚刚被雨水冲刷过一样,太空晴天一碧。华裕民走出洞口,惬意地活动活动筋骨,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晨带着芬芳的新鲜空气。这个山洞,位于东龙门山东南半山腰。东龙门山山势峥嵘,直插云端,奇峰之巅含烟罩雾,美极了。更令人目眩神迷的是一棵古松,横空于悬崖峭壁的岩石上,苍劲挺拔,孤标傲世。那临空悬挂的天井玉泉,缨络似的垂拂下来,四周紫雾缭绕,层林叠翠苍青。深谷琼枝掩日,奇峰峻岭拍天,好一处人间仙境。

  华裕民啃了一块刘大娘给的玉米面菜饼,喝了几口山泉水。他想:当务之急,必须立即找到这里的游击队。可是环境这么恶劣,联络站已遭破坏,游击队肯定转入地下,我上哪儿去找他们呢华裕民一抬眼睛,看见周围的树木中有棉麻树。于是他剥下一些棉麻皮拧成绳,往腰上一束,扮成砍柴的上了山。希望在这里能遇见进山的穷苦百姓,从他们那里一定会得到一些线索。华裕民这样想着,他时而爬上陡峭的山岭,时而穿行在半山林间,山上山下转了一整天,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看见。第二天,第三天,华裕民山上山下跑个遍,还是没遇到一个人。原来,这是个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

  清晨,一团如山的朝霞托着一轮红日,从山顶后面悄悄地露出笑脸,向着刚刚苏醒的青山峡谷投射出金灿灿的光芒,令人不敢张开眼睛直视。

  华裕民舒展了一下筋骨,便坐在洞门口认真地看着毛主席的《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一书,使他对目前的形势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日本鬼子实施“以华治华,清剿扫荡”的政策,乡亲们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斗争残酷,情况危急,现在必须尽快与这里的游击队取得联系。可是一连好几天,华裕民每天山前山后到处转,结果都是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