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寻仙志 第八章 离火真诀
作者:故人语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眼前混沌沌一片,恍惚兮神魂飘飘荡荡,犹若鸿毛游离,轻忽所以。又似乎处身于数九寒冬,风霜飘零时节,楚歌朦胧中感到全身上下冰寒刺骨,只觉此次意识浑噩大不同与先前羽羲之元神现身附体一刻。

  方才羽真人显露真身时,虽占据楚歌识海,但并未吞掉楚歌元神,故而楚歌那时尚能对外在事物感知,便如同亲历,纵然未可知是何因由,却也对周遭有所真切体会。断然不似此番,只觉通体浑身不适,犹若冰火两重天般极致,周身经脉火烧火燎,疼痛难忍,偏偏又是饱受一阵剧痛之后,经脉又迅速回复,并酸麻难耐,似初生新肉般勃发茁壮。

  同时识海内一片混乱,各种千奇百怪的文字口诀飞舞激扬,倏忽来去,还未来得及看清,又马上涌出更多,明明对这些文字分毫不识,偏偏又看上去如此熟悉,亲切,似曾相识想要触碰的感觉,更令楚歌惊奇。

  此刻眼前飘扬的种种莫名诀法,对楚歌此番的吸引力丝毫不亚于科举后放榜时的迫切。

  看着那些毫光大放,飘荡来去的仿佛先秦小篆体述就的文体,楚歌蓦然没来由的内心涌出阵阵激荡之意,与之共鸣。恍惚间化身为九天之上的仙人之流,顿觉天下似无不能之事,无不可之事。九州浩大,森淼难穷其尽,但此际血气上涌,忽大有一探其浩渺之意,凡此种种心思,尽皆天马行空,大有思古慨今,飘飘然若乘风直上九霄之意。

  凝神细视之下,楚歌才发觉,广阔识海里无尽的诀法奥义果真是用的先秦小篆体之文写就,侧身匆匆一瞥,只感其读来朗朗上口,似包涵无穷至理于其中,细细思索之下,却立觉其言似是而非,楚歌状若明白了什么,一紧之下,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抓住。隐藏在这纷繁文论后面的至义,就像是遮挡在云雾后的神女一般,如何也看不清其真面目,楚歌总是有心撩拨,发现神女始终若即若离,徘徊其侧。

  思潮汹涌起伏,整个识海内波涛卷澎,万丈碧光回旋蛇舞,此起彼伏,煞为壮观,阵阵光浪中盘绕的术决,上下翻滚,如同点缀在广袤无垠的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璀璨闪耀,光芒慑人之极。

  正自楚歌被这些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所着迷,沉浸于术法奥义上所描述的无穷大道之际,识海内突响起羽真人那哂然的笑声:“小子,你可是对这些世人眼中的仙道之术有所领悟,嘿嘿,这可是三界内多少修行人士所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这般被你轻而易举窥见,若被那些自命正派清高的牛鼻子老道知晓了,怕是会气得三尸神暴跳,直接飞升吧。哈哈。”

  不待楚歌接口,又复长笑道:“无妨无妨,你我二人本不该有所因由,却是我有意逆大道而行,如今便是由得你去翻阅此中典籍,领悟的多少,便是你个人的造化了。嘿嘿,也不知你这命中紫薇之人,究竟能否破解这三生之谜。”

  言毕,碧光疾卷,识海内气浪交叠,朝着楚歌吞溺而去,瞬间便包裹了楚歌身影。

  待到楚歌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正立身于识海正中,脚下所立云雾蒙蒙,身畔仍是方才所见景象。其实识海无穷无尽,也没有方位可循,之所以言是正主中位,乃是楚歌发现所有所见的法术都围绕在自己身边无尽飞旋,环绕飘荡,并缓缓皆化为书简,凌空无序排列。

  见状楚歌顿觉好奇,心痒难捺之下,便随手取了左侧上下滚动的两简,并信手展开书简阅道,只见第一卷书简用小篆标注,上书—《离火诀》,楚歌当下品读一番,全文并不长,寥寥数百字而已。

  然细细研读之下,读完楚歌顿觉茅塞顿开,仿佛天地气象为之一新。他虽不知修道之人如何修术练法,但却懂得天地间大道相通,凡事无不是由简入繁,追其本源,万物本就是道,所其所在,皆为天地一象。

  就像是先秦儒教大家孟子所言:“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哉!”大儒究文习礼,效法自然,本就是在窥探大道,谋求造化,天地间浩然正气加身,正是于至理有得之相。

  心中感怀甚多,故而楚歌精神大振之下,一气呵成通篇读完,只觉获益良多,纵是自身不会法术,或有遗憾,却也令自己受益匪浅。

  合上书简细细品味时,羽羲之也未打扰,显是知晓楚歌正自消化体悟。半晌,羽真人轻笑道:“好你个小子,竟然是《离火诀》,要知道,这可是上古大荒时,土族大神火神祝融所著,寡人为了这残本,当年可是劳心劳力,费劲了心思,这才得手。不成想,这般便宜了你小子。”

  楚歌惊喜不定,就是再愚笨不堪,也该知道这神仙般的人物是在教化自己,虽不知如何得来的洪福,心中或有所怀疑,口中却恭敬的感念道:“晚生三生有幸,得遭前辈教诲,晚生虽不知法术修行,然此番点拨,却也是受益匪浅,前辈恩德,晚生三世不忘。”

  羽羲之听罢楚歌这番话,默然片刻,随即朗声笑道:“三生有幸,三世难忘。三生!三生!哈哈,好你个小子,记住你说的话,寡人倒要看看,你如何三生难忘,怕有一日,你会终悔这三世之约。哈哈。”

  笑罢,羽羲之又问道:“小子,怎不看看那另外一卷,寡人也好奇的很,想知道你这小子究竟会拿到什么?也不知你小子,,”话音未毕,羽羲之的声音随着楚歌的动作戛然而止。

  楚歌已然依言翻开了得到的另外一卷书卷,见到外面什么也没有写,也没在意,便顺势展开,一怔之下,发现这卷书明显不同于先前那卷,手中所拿之物分明是有人手书上去,若说先前那还是先秦小篆文体,那么这卷便是很明显的大唐风味了。

  彼时大唐开国已然百余年,文风之盛,早在开元年间便已登峰造极,各种文体诗篇层出不穷,眼花缭乱,文风华丽璀璨,故而这篇手书中的唐文行风入目之下,读来便知。

  一怔之间,楚歌对此更是好奇,顺着手稿痕迹,不自觉中便将其念出来:“吾余此书于世,留待有缘之人。泊舜笔”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古朴芸香的字迹,众生万物皆为本的仁心。

  只觉书稿之人心怀戚戚,满心诚敬之意,对这天地大道似有一番别样的独特见解,于风月雪花,秋霜夏露,乃至这生灵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均是有所感慨。既像是佛家倡导的众生平等,但却又并未在谆谆的导人向善,如大师般的苦口婆心;仿似是道家的无为而为之心,偏偏通篇上下并未是不带一丝烟火气,似逍遥神仙般的两袖广厦。

  既如仙声之渺渺,又如梵音之浩浩。

  这是何等的风采,何等的超然物外,风轻云淡,外物丝毫不能加于一身。楚歌心中默然半晌,带着对书稿人物的万般敬仰之情,念完了前篇所言,顺势朝下看去。

  “吾自得术法一脉,或有所成,遗此《五行谱》,以待后人。”

  楚歌还待再细细研读时,听见羽羲之喃喃自语道:“莫非这便是天意,居然是五行谱,你居然拿到了那人的东西。”

  不等楚歌发问,便自顾的续道:“不对,不对,你小子不是五德之身,纵然有五行谱也不能修习,要来又有何用!”

  羽羲之情绪激动,兼使得识海内一片翻腾,金光碧浪冲天喷薄,起初静静盘旋的各种术法决义在空中急剧颤抖。楚歌心中疑虑不已,不知这写书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够使得这元神在自己体内的仙人如此情绪高昂,引发这等的异事。

  正待开口询问,整个识海内的气息倏然静止,万般景象随即消失不见,方寸天地间的种种事物仿似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惟余下楚歌,孤身一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说是站立,也不妥切,因为自打在这里后,楚歌便发现自己也同那些飞天遁地的高人一般,是虚空而立,衣袂飘飘,并且自身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一般,浑身上下轻若鸿毛,自由自在,好不畅快。

  征然片刻的羽羲之,此时开口道:“小子,你既得到此二物,便是有缘,好自珍惜罢了。你对这法术之流既有心向往,寡人这便成全了你罢,横竖你出去后,也不再是凡人,再也回不去你过去的生活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楚歌的发问,“嗤”的一声,一道碧光跃然飞舞,裹挟着楚歌的元神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的识海深处冲去,楚歌只感觉一直在飞,似乎飞到了一层屏障处,而后沉浮跌宕,突然“嘭”的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楚歌怪叫一声,发觉天地间陡然一亮。

  眼前一片火海,霞蒸雾腾,放眼看去尽是一片赤色,间伴着飞禽的毛羽不断落下,火红的血羽看来分外的惊心动魄。同时耳畔传来阵阵尖厉的啼叫之声,声音高亢不绝,听来耳膜喷张,震聋发聩,间中又似是饱含着无尽的愤怒以及屈辱在内,还伴随有不断的惊恐之意,各种情绪油然混杂,令人毛骨悚然。

  楚歌惊骇不已时,这才发觉自己的神识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周身的五官,四肢观感犹在,真真切切,这种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令楚歌一时顿觉恍然如梦。还未来得及细细体味,一股劲风铺面而来,其中夹杂的血腥味道令人闻之作呕,楚歌身不由己,正欲张口呼救,发现自己四肢不受控制般的手舞足蹈起来,忽而在劲风袭面之极,踏九罡正步,凌空倒悬,急速向下驰去,险之又险的避过了方才的一击。

  此时不及细想,楚歌也知这定是羽羲之在自己身体内所做,自己被控制,否则那一连串反应岂是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做得出的。正待在脑海内发问,心中突的生出一丝警兆来,便觉一股烈焰席卷而至,炽烈的高温还不及铺面,便灼的面目发疼,发丝都快燃着了。

  脑海内蓦地炸开一声大喝:“孽畜,你便还真当自己是南方之神朱雀么?不过是连三分残余的元神都没有的怪胎,安敢猖狂!”楚歌右手赫然再次积聚了毕身真气,碧木真气生生不息,循环流转,瞬间形成了一柄数丈长的气刀,青碧色的光刀在赤红色的滔天火焰前,显得分外渺小,但却是如此夺目。

  “孽畜,受寡人一刀罢!”言毕楚歌不由自主的翻身怒劈而去,与朱雀喷射的火炎正碰个正着,两相交击,登时气浪爆舞,流焰漫天,轰散火炎的同时气刀余势不歇,奔腾而去,正中朱雀下腹,怪鸟受创,长鸣一声,饱含哀啼,随即空中上下飞舞,远远飞离徘徊,不敢在靠近楚歌,似是对其十分忌惮。

  楚歌为羽羲之所控,心中也十分无奈,迎面傲立,左手的光旋刺目闪耀,显是余意不穷,尚有气息,而对面空中远远扑腾的朱雀却是浑身上下多处带伤,伤口深可见骨,瞧来分外不忍,显然正是羽羲之所为。

  而刚才明明便只有一击,怎可造成如此伤势,楚歌转念一想,推断恐怕是方才自己元神还在识海中时,羽羲之便同这凶禽恶斗,造成这般结果。如此看来,这羽羲之适才分心二用,一心与自己谈对,另外同时尚能在一边控制自己的身躯与这怪鸟斗法,并伤的这凶禽如此之重,想到此处,楚歌不由心下惴惴,没料到这羽羲之竟是这般神通了得的人物。

  “哈哈,孽畜,寡人这乙木长生刀滋味如何,寡人被封印三十年,如今重见天日,由你做寡人的第一个刀下亡魂,何其幸哉!”

  朱雀听得羽羲之的嘲讽,似是万分恼怒,不断尖啼鸣叫,但又颇为忌惮其卓绝的实力,踌躇着不敢上前。

  见得此状,楚歌长喝一声,横飞出前,掌心青光怒放,劈空横扫,数道气焰光刀倒飞而出,迎空爆舞。

  “轰!”漫天赤色的光晕中,道道青碧色的流焰显得格外刺目,天空如被绿焰所燎,映得一片碧色。“嘭嘭!”数声,朱雀躲避不及,加之身上伤势延误,动作不复初始灵敏,当下便生挨了羽羲之这几记长生刀,炸开深浅不一的光波,立时惨叫不已,忙不迭的退出十余丈外,不断的惊呼乱叫。

  羽羲之听得朱雀惶恐之声,心下无比畅快,森然大笑道:“哈哈,孽畜,便是如此不济么?寡人这回定要你灰飞烟灭,万劫不复!”声音听来森寒冰冷,殊无半分欢悦之意,似夹杂着刻骨的仇恨一般。

  楚歌不明此节,虽心有疑问,却因为同羽羲之共处一体,便连他也感受到混杂在羽羲之语调的汹涌情感,因而也未出声阻止。再者,这凶禽初始便是冲着自己来的,想要自己性命,虽不知到底是何缘由,但此物如此穷凶极恶,留在世上,终是祸害,倒还不如就由得羽羲之将其斩杀,也算是为世人做了一件好事,少了许多生灵遭涂炭之机。

  朱雀似是感受到了楚歌身上弥漫的杀意,无论如何这凶物也终也是通灵之物,这时终于感到了恐惧,于是便自身收敛了浑身屏羽,四只巨爪钩缩在腹地,深蓝色的眼珠中先前不断涌现的凶光也是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臣服,恐惧,以及担忧,渴求的目光。

  感受到了朱雀的惊惧,见得其如此哀悯的姿态,羽羲之怔了一怔,大笑道:“哈哈,果然不是朱雀,不过是个拼凑出的怪胎罢了,留之何用,不若投胎去吧!”楚歌掌心光芒吞吐不定,长生刀再次积聚,锋芒更盛以前,赫然便是要对送这所谓的朱雀神兽去往轮回。

  便在楚歌就欲动手,一道怒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在这天地间:“狂徒敢而,安敢不教而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