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宁荆不敢耽搁,抄近路走图书馆后院的小道。路上拿出手机看了看,关机,打开一看,缺电。他喃喃的抱怨两句,揣好手机,电梯上三楼。
一个简易担架横放在走廊上,正挡住电梯口,宁荆出来时差点被绊倒。担架上躺着一个农村妇女,年纪约摸四十多岁,头上的伤口压着块毛巾止血,头发和身下垫子上的血迹已经变干,成了黑褐色,看起来受伤有一段时间了,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宁荆蹲下身,掀开毛巾看了看,一道一指多长的狰狞伤口盘在妇女额头上,出血凶猛,看不出有没有骨折,但如若不能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体克,甚至于死亡。
“医生求求你,给我妈看看吧,求求你了,医生······”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是说过了我做不了主,一切等主任回来再说。”
两个女人的声音在走廊吵吵囔囔,有热闹可看,病房里的人纷纷围了上去。一个女人被看的急了,扭头走了出来,正好看到宁荆,一愣神间,又被另一个女人追上,缠住了。
前面的女人宁荆认识,穿着白大褂,是小李,刚从省医科大毕业,参加工作不到半年,学的知识还停留在理论层面。就是因为不放心她,宁荆才把小郝也留下的。后面的女人一身普通的休闲衫、牛仔裤,梳个马尾辫,脸面因为小李挡着看不太清。
“宁主任,你可回来了,郝医生已经躲出去了,你要再不回来,我也要出去躲躲了。”小李边对宁荆说着话,眼睛边往后瞟,那意思,躲她呢!
就着光,宁荆终于看清了女人的长相,其实应该叫她女孩才对,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上学的年龄,五官秀美、小巧,有向大美女发展的趋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您就是主任吧,求您啦,救救我妈,呜······”女孩必竟没经过多少事,虽然性格坚强,一直强忍泪水,这时再也忍不住了。
“小李,怎么回事?为什么把病人扔这?赶紧抬进去。对了,把小郝也叫回来。我先把衣服换了······”
“宁主任,宁主任······”小李从后面拉住宁荆,一脸为难。“不是这问题,是······钱······”话说开了,小李也不藏着掖着了。“她没钱交住院费,宁主任,咱院的规矩你也知道······没办法······不是咱不给她治,对不······”
明白了,宁荆正奇怪这两人为什么急吼吼的把自己叫回来,闹了半天是怕担责任。不过这个问题早晚都得碰上。以前马长淮是怎么弄的呢?宁荆想。好像是先给病人作简单处理,把安全系数提上去,手术则能拖就拖,钱到了再说。不过那是在外二,断胳膊断腿能耽搁,最多落个残废,脑袋上的事你敢拖个试试。
见宁荆也在犹豫,女孩绝望了,她已经跑了好几家医院,都被赶了出来,这家医院是她最后的希望。女孩咬咬牙,“咚”的一声跪下了,趴地上用力磕了俩响头。“呜,主任,求您了,我妈第一回进城,让人抢了,不但丢了钱,人也被打成这样,我现在真没钱,呜······主任,要不您先给她看,多少钱,回头我就去酬,行不。”
“别这样,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好歹把女孩拉起来,宁荆的心一下软了。“小李,先抬进去吧。”
“宁主任,你可千万想好······”没等小李说完,宁荆冲她挥挥手。“放心,我这月工资还在办公室锁着,一会儿拿去交上,就算她们晚上偷偷跑了,也是我个人损失,与医院无关。”
九点钟,宁荆在主任办公室随便吃了碗泡面,打电话回家报了个平安。下午来的中年妇女情况不容乐观,除了头皮裂伤、颅骨骨折外还伴有颅脑损伤,到现在都没脱离危险期,宁荆见此,干脆往医院一住,不走了。
主任办公室和医办室完全分开,归宁荆和老主任专用,实际上则基本只有宁荆一个人在用,比好几口子人挤一堆的医办室条件好多了。躺在床上,刚翻了两页书,外面隐隐传来张日熙和值班护士的调笑声,宁荆忍不住皱紧了眉。现在宁荆看到张日熙就头痛,这位张大公子三五不时翘班不说,来了就一直出差错,搞失踪,要不是自己谨记陈诚的警告,知道惹不起,非把他······
算了。
“什么机会来了,好好把握,我看是麻烦来了还差不多。”宁荆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他算是明白老主任为什么给张日熙的都是没啥大病,来公费养老的病人了,真是各得其所啊!
下午好像看到他和四月药业的业务鬼鬼祟祟,不知道搞什么鬼,等会儿一定要找他谈谈。这么想着,宁荆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仿佛在睡梦中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半夜时分,宁荆猛然惊醒。摸索着开了灯,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唿腾唿腾”狂跳。
几股热乎乎的气流突然从胸口处冒出来,渗进皮肤、肌肉,围着心脏绕了两圈,感觉非常舒服,到是把宁荆吓了一跳。
摸了摸胸口,终于被他从衬衫口袋中找出那颗捡到的珍珠,温润光洁的乳白色光晕在晚上看来却是异常诡异,一缕银光在玉石般表层下游走,似乎随时会从其中冲出。原来是它在搞鬼,宁荆想。自己本来就够不正常了,还满大街跑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随便就能捡到,还让不让人活了。赶紧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珍珠离手时,宁荆突然感到它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珍珠也有感觉?宁荆摇了摇头。突然一阵地动天摇,一道银色的光从窗户下的草丛后笔直升起,空中传来某种能量高速振动的“嗡嗡”声,银光迅速变为红色,红光中包裹着那颗怪异的珍珠,缓缓升起。这次,宁荆的感受更清楚了,它在生气,而且还气红了脸,这是珍珠吗?
趁他一愣神间,红光“倏”的一下没入宁荆眉心,宁荆只觉自己像被数道几千伏特闪电同时击中,脑袋“轰隆”一声爆炸开来,眼前异像纷呈,一些从没见过的人和物竟相出现,一些从没经历过的感情涌上心头。瞬间的呆愣,清醒后却仿佛过了几万年。
缓缓抬起头,两道银光从宁荆眼中冲出,一只身体透明的能看到内脏的怪虫舞动着浑身触须,以比在水中更优雅的姿势在他眼前划动。等这只怪虫游开,一团流溢着绚丽光芒的云雾流了过来,那是一颗颗由圆形光体组成的群体,在遇到宁荆后,它们像鱼儿一般分成两股,又在他的身后汇成一团。四周光华点点,仿佛错把大海深处的景象搬了过来。就是这些倏乎来去的软体生物,时时刻刻同人类一起生存,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它们才是世界的主人。
自己越想逃避就越是逃不开,“记住想要遗忘的,遗忘想要记住的。”自己有够倒霉的。银芒收敛,宁荆的视力恢复了正常,可他的表情却像是换了个人般神采奕奕,常处于昏昏欲睡状态的双目完全张开,闪烁着智慧和自信,平凡的脸上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高雅微笑。
宁荆知道刚才的异像,只是自己适应不了视力猛然提升好几倍,所产生的幻象,刚才他就像在高倍显微镜下看东西,把空气中的细菌放大成了怪兽,以后只要自己不想,就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
现在,自己似乎应该去把一些东西拿回来了,宁荆想。
走到电梯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又走了回来,伏身敲了敲护办室,衣衫不整的小护士惺松着双眼探出头。“宁主任,有事?”
“雅玲,我出去一趟,加护病房的病人还没过危险期,你半个小时去看一次。如果有什么事,找张医生解决,今晚他值班。”宁荆微笑着说。
“呃······好、好的。放心吧,宁主任。”雅玲呆呆的看着宁荆,芳心像揣了只兔子,“唿腾”乱跳,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宁主任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目送宁荆在电梯中消失,雅玲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喃喃道:“奇怪······呀!坏了!”她象现在才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着急忙慌的跑进医办室找张日熙,医办室冷冷清清,里面却哪有半个人影。“不是说出去一会吗?怎么还没回来?坏了,坏了。张医生,你可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