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枝桠 第三十五章 凋落远轩
作者:苃菡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简玉珩拉着冉倾妆一路一直到了郊野的村屋。

  “咳咳,玉珩,为什么要跑啊?你一定能够打得过的啊。”冉倾妆用衣袖捂住嘴,她跑得气喘吁吁,简玉珩却没什么影响,脸不红心不跳。

  “师父教我的武功很独特,要说瑾国之内,也就只有我会。如果我出手的话,那么我微服出巡的消息就会暴露,这样就糟糕了。”

  冉倾妆感到很抱歉,“这样啊,多怪我,不该给你惹事。”

  简玉珩看着她的样子,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顺气,“没事,不这样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鬼机灵,那几个谜语差点就没把那些人给难死了。好了,夜色快深,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借宿,不然晚上天气凉,你穿的又这么单薄,我可不希望你着凉。”

  冉倾妆点了点头,此刻,举目远望,一道极强的大黄光镶着金边,宛如一位神仙拿着大光柱从天上照下来,又好似有人不小心闹翻了天上的七彩潭子,令人感到从来未有过的快乐感觉。

  “玉珩,你看。今日晚霞好美啊。”

  简玉珩闻言望去,温柔一笑,“嗯,的确很美。”

  渐渐的,半边天开始由白变红,仿佛有一群天兵在天上举着火把准备出征杀敌。此刻,天上的星星开始若隐若现。这彩霞嵌着犹如钻石般的星星,像红绸缎上绣了钻石,在阳光闪着耀眼的光茫。那红色又渐渐变成了明黄色,亮丽的光茫闪烁得美轮美奂。他们皆被这美不胜收的景色给吸引住了。在天染成了紫色时,带着一种朦胧的美。夕阳越往下落去,晚霞就越美,而存在的时间也愈来愈短。

  晚霞褪尽最后一抹血色,无边的灰暗,黯淡,有几颗星星滑过寂静的夜,朦胧的乌蓝,那仿佛是一双迷离的眼睛。

  他们一直走着,看了看周围,全是民居。实在没有办法,他们二人只能挨家挨户的敲门,好在运气不错,有一个独居的老婆婆招待了他们。

  “进来吧,孩子们。你俩这是出来玩迷路了吗?”那位老婆婆慈祥地望着他们,让他们进到里屋。

  “嗯……是的。老婆婆,您家里就您一个人吗?”冉倾妆微微一笑,望着那位老婆婆说道。

  “是啊,姑娘。我的老伴儿很早就过世啦,我没有子女,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

  冉倾妆有些惊讶,“姑……姑娘?”

  “呵呵,孩子啊,虽然你穿着男装,可我还是看得出你的女儿身,老身可是人老心不老啊。”说着,她看看冉倾妆身边低着头的简玉珩,“哟,你俩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简玉珩有些尴尬,暗叹这老婆婆想象力可真丰富。冉倾妆刚要说话,他却先开了口,“婆婆,我们二人是夫妻,今日出来游山玩水,不慎迷路了,所以来借宿的。”

  那老婆婆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原来是夫妻啊,呵呵,那正好,我这儿只有一间房,刚刚还在想该怎么办呢,夫妻就好,哈哈,老身去给你们做点吃的,你们坐啊。”

  那老婆婆刚要转身,继而又回过头来,对冉倾妆小声一句:“姑娘啊,你夫君生得俊俏,老身看得出他对你应该很好,你可要好好珍惜啊。”说完,她笑眯眯地走了。

  听到这话,冉倾妆不免羞红了脸,“玉珩,你干什么要那么说呀……”

  “怎么,不对吗?我们本就是夫妻啊。”简玉珩嘴角噙着笑意望着她道。

  “可是……”冉倾妆突然想到了皇宫里的皇后,不由得黯然,“论理来说,我只是你的妾……”

  简玉珩看到她失落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脸颊,“你既然都不在意分位,又何苦按分位来确定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说你是我的妻,那就是我的妻。”

  冉倾妆心中感动,别过脸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一会儿又转过来说,“才不是呢,你又没有八抬大轿来娶我,我也没有为你穿成凤冠霞帔……怎么能算……”她一想到原本是风风光光成为他真正的妻的那日,却被别人替代,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简玉珩轻声而笑,“你就这么在意我和那个杨姊歌有什么吗?”

  冉倾妆听到他又说起这件事,微皱眉头,“那你说你真的没有什么吗?”

  “有或没有,你自己试试,嗯?”简玉珩握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拉,将她扯到自己怀里,“吃醋的小东西,就不怕惹火上身了……”说着,他慢慢逼近她的脸,眼神迷离而深情。

  冉倾妆看着眼前越来越放大的俊逸容颜,白皙的小脸微微泛红,可她却突然玩心大起,伸出一只削葱般的玉手搂住他,另一只玉手覆上他的脸,玩味一笑,“呵,小美人姿色不错,跟小爷我玩玩去呗。”

  简玉珩本来想逗逗她,结果没想到却被一向温柔却又精怪的她反调戏了一把,微微红了脸,继而不怀好意地凑近她,“你啊,还真是会奇思妙想……”

  冉倾妆见他被自己调戏了一番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样子,刚准备说些什么,那个老婆婆就端着几样小菜进来了,“孩子们,来吃吧,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你们凑活着吃,别介意啊。”

  他们二人连忙向那个老婆婆道了谢,和老婆婆一起去吃饭,食物虽然简单,却清清淡淡很爽口。

  待他们吃完饭,见天色还早些,于是就去了不远处的小溪边散步。

  溪水漾着笑窝,晶莹碧透,像宛如一条飘动的绿绸。夜阑人静,月洒清辉,清晰的流水声衬得周围更加宁静。如盘的月影静静地躺在溪底,洁白如玉,纯洁如镜,夜空中的几朵云彩似乎挥洒着银色的光芒。这时,整条小溪显得静谧和神秘,就好像神话故事里的世界一般。

  简玉珩与冉倾妆携手漫步在一座木桥上,“咳……这个给你。”他别过头将一件东西递给冉倾妆。

  冉倾妆很纳闷他怎么突然害羞成这个样子,接过来打开錦帕一看,竟然是她今日早上看中的那只簪子。这支簪子样式很别致,上面有一朵朵精巧的水晶蔷薇花,格外清雅秀气。她很惊讶的是简玉珩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簪子,她竟浑然不知。

  “这个水晶蔷薇簪,你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简玉珩温柔一笑,“这个你就别管了,喜欢吗?”

  冉倾妆点了点,嫣然一笑,“我很喜欢,谢谢你,玉珩。”

  简玉珩看到她开心的模样,也由衷而笑,细心地为她绾发,并将这只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鬓上。

  冉倾妆望了望水中自己的倒影,莞尔一笑,“真想不到玉珩你还会绾发啊。”

  简玉珩轻轻将她搂在怀中,眼角含笑,“你若喜欢,我愿意每天为你绾发,而且,只为你一人。”

  冉倾妆听了,会心一笑,靠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夜色已深,他们二人回到了那位老婆婆那里,虽然只有那么一间房,但还是很干净。冉倾妆头一次与简玉珩睡在一起,而且又离他那么近,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不过,他们都很累了,简玉珩刚躺下就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冉倾妆则望着他的睡颜,微微发呆。

  她看了良久,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每一处都那么不真实,曾经与他的诺言终于实现,她却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冉倾妆正发着呆,突然闻到了一股奇香,慢慢的……她失去了所有力气,浑身发软,意识却很清晰。她用尽力气想去推醒简玉珩,他却也毫无反应。

  冉倾妆暗念糟了,她顿时明白他们着了道了,她刚想开口呼救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这时候她听见了脚步声,片刻之后,她发现那个老婆婆阴笑着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看着简玉珩,“哈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让我等来了送上门的瑾献帝,苍天有眼!”

  没想到是遇上报仇的了,冉倾妆疑惑为何一个老婆婆会知道她和简玉珩的行踪,只见那个老婆婆身后蹿出几个黑色的身影,围在一起。

  冉倾妆蹙眉,使出浑身的力气说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哼,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们不需要知道!”其中一个为首的人发话道。

  冉倾妆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全身酥麻,不得动弹。

  “那个人说事成之后会给我报酬,可是我不需要!我只是想让他死!”那个老婆婆恶狠狠地望着简玉珩说道。

  “我的儿子本是诸侯国的御林将首,却因为一次无意之举,而发现了瑾国的秘密。可谁知道他——”那个老婆婆伸手指着简玉珩厉声道,“他的父皇,竟然痛下杀手,竟然连个全尸都没有给我的儿子!”

  “后来,秦始皇吞并周围诸侯国,我得一道人相助,逃入瑾国。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杀了那个皇帝!就算他已经死了,我也要杀了他的儿子!”

  冉倾妆震惊地听着老婆婆讲的话,看着老婆婆情绪越来越激动,好在她能讲出话了,“您一定很爱您的儿子吧。”

  老婆婆一听到她的儿子就满脸慈祥,“他爹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大,”说到这儿,她竟失声痛哭起来,“可是……他才二十三岁,就惨死了,他还尚未娶亲啊!”

  “别废话了!赶紧干掉这两个!不过这个小妞倒是姿色不错,杀了可惜啊~”

  冉倾妆心里一惊,费力往后挪了挪,只听耳畔响起一个声音:“予的父王曾经给过他一次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

  冉倾妆很是惊讶简玉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那个老婆婆和几个黑衣蒙面人更是惊讶,“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我明明在你的菜里下了……”

  “软骨散,予知道。”简玉珩打断她的话,将冉倾妆护在自己身后,“予之所以等到现在,只是因为你们没有对她下手,不然,我早就在你搞鬼的那一刻让你去见你的儿子!”

  听到这话,老婆婆并没有恐慌和害怕,反倒笑了,“是嘛?那再好不过,苟延残喘的日子我过够了。”

  简玉珩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予的父王曾打算放过他,可他却贪图财利,打算向诸侯王汇报,予的父王出于无奈,才下令捉拿他问罪。”

  “可然后呢……”冉倾妆见他愣了愣,问道。

  “其实,予的恩师并非因病过世,而是,她的儿子杀了予的恩师!”

  听到这话,那位老婆婆吃惊地叫出了声,而冉倾妆也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眼泪开始不由自主地蓄满眼眶。

  “当日,予的师父也在场,他对父王说,那人也是有父母的人,不要赶尽杀绝。父王答应了,可那人竟不知感激,还妄想逃走,在师父说完就要转身的那一刻,他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暗器,直直在父王面前刺穿了师父的心口,而父王也一掌送他归天。”

  简玉珩冷眼看着那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的老婆婆,“是他自己不珍惜生的机会,所以予和父王也没必要对他的死负责。”

  一旁的蒙面人持着刀,冷眼想看,漠然置之,“私人恩怨扯够了吧?该拿命来了!”说完,抽出胸口的匕首刺了过来。

  简玉珩心叹不妙,措不及防,凝眉正欲运功,却见一人迅速挡在他身前,为他硬生生接了那一匕首!

  冉倾妆只觉背后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疼得闷哼一声,恍惚间,她听到了那个老婆婆的一声尖叫和跌倒在地的声音。

  “倾妆!倾妆!”简玉珩茫然失措,愠怒一掌便将那几个蒙面人打翻在地,痛苦不堪。他慌忙为她止血,内心苦不堪言,“你为何替我挡?!你不要命了吗!!”

  冉倾妆痛到几乎窒息,她怕他杀了那个老婆婆,忙忍痛求情:“玉珩……放过她吧……她,她失去了儿子,已经很可怜了……求你了,好不好……”

  “事到如今,你还为别人考虑!”简玉珩因为那蒙面人对她下此狠手,竟顿生杀意,那口气听得人心惶惶,“她,我不杀。但是那人伤了你,我就一定要他为此付出代价!”说着,怒视着那个意图逃跑的蒙面人,只是一掌便将那人打得喷出一口血来,殷红斑驳。

  冉倾妆见他如此,心里一急,伤口又崩开了,“玉珩……”

  简玉珩看着她这样,心如刀割,紧紧抱住她为她止血,可血却怎么也止不住,眼见冉倾妆面容渐渐失去血色,又急又气,“你别说了!”

  冉倾妆看着简玉珩眼里渐渐没了杀气,放心下来,只是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吃力地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脸,疼得落下眼泪,“玉珩……我……我看不到你了……我不想……看不到你……”话未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手重重地垂了下来……

  “倾妆?倾妆!冉倾妆!!你给我起来,我不准你睡!”简玉珩见怀中的她没了反应,焦急的喊道,泪水却夺眶而出,他拥住她跪倒在地,“求求你……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别走……”

  简玉珩抱着她,早已泣不成声……

  而那支水晶蔷薇簪也不知何时从冉倾妆的发鬓上滑落,点点红妆缀在那闪烁着光亮的蔷薇花上,透着淡漠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