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看着弘暟，不禁叹了口气：“孩子还是小的时候好！大了半点不由娘啊。如今老四当了皇帝，喜怒无常，十四这孩子又一直太过直率。我从前最怕他们兄弟相残，如今便真如此，怎么能宽心的了？烟儿，你平时在他身旁也劝劝老十四，不要图一时的嘴上快活。”

　　我点头：“额娘放心便是。”

　　回到府上，十四急上前来问我皇额娘的身体情况。我含笑看着他道：“好多了。你不要太担心了。”

　　十四握住我的手，一双眼里充满柔情：“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朝堂之事，冷落了你。对不起。”我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妾身知道朝堂斗争激烈，夫君在外，妾身不能为君分忧，已是内心不安，又岂会怪你。”

　　他有些愣住了，与他相识以来至今，我从未说过如此恭顺的话，也从未这样按照礼节自称妾身。他愣了一会儿便笑了，随即伸手一揽抱紧我：“烟儿，你不一样了。”“哦？怎么变了？夫君不喜欢？”他搂得更紧：“喜欢，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喜欢的。只是，我更希望我的烟儿永远无忧无虑，不要太懂事，太善解人意，你这样，会让我心疼。”我的心被他这么一番话融得软软绵绵，强装嗔道：“我以前不懂事吗？不善解人意？”他扑哧一声笑了。我见自己目的达成，心情大悦。自从雍正登基后，他就被剥夺了军权，对于一个曾经叱咤战场的大将军而言是何等的屈辱。据说八阿哥，九阿哥在朝堂上也处处受到打压和针对，他心里的苦，虽然不说，我也是知道的。他不告诉我这些，不想我卷入这些权谋斗争，我也便不问他。每天他都到深夜才归，一个人在桌前叹气。每每此时，我便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不顺。

　　虽然心里极其想为他分担，却又知道自己力量微薄，只得继续装睡让他安心。直到他躺在我身侧紧紧抱着我睡着我才会睁开眼睛看他的脸，拿我的手指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又过一月，他回来时一并带回了守皇陵的圣旨。

　　我知道这对于皇子来说相当于变相的流放。可是心里却隐隐高兴。毕竟这么个活儿避开了和皇帝的正面冲突，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面上神色淡淡，难辨悲喜。我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那里很平静。我喜欢那里。”他定定看着我，反握住我的手，眼里满是宠溺。

　　守陵一切从简，我们只带了少量的奴仆，和他的侧福晋们。我和他同乘一辆马车。其实回府后一直都没有和他的其他侧福晋打过照面，因为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和芥蒂，而那些侧福晋也似跟我达成默契，并不主动来叨扰我。让我省却了不少烦心。此番不得不见，看见安雅都有些清瘦了。我酸溜溜道：“以前没觉得，如今一看，真是好大一家子。”他笑道：“那是因为你之前未将我放在心上的缘故。如今有了醋吃，心眼越发小了。”我正欲恼，却被他拉过我的手拉过去靠在他怀中：“今后，再不会有别的女人。我与你之间，再无他人。否则……”我抢道：“否则我就离开你。”我得意地直视着他，他的手却颤了一颤。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忽然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眼前这个人，会突然离我远去，而那好不容易捧到手的幸福，似乎摇摇欲坠，碎落成一地伤悲。

　　车队行到半路，忽然有人拦驾。掀开帘子看，却是阿南和小叶。

　　十四扶着我下车去，自站在车旁。我走向前方挡驾的两人，他们却是乐呵呵地冲我一笑：“张姐，我们来追随你来了。”小叶道：“我们的命是福晋救的，自从福晋走后觉得生活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小叶今生只愿跟随福晋左右，好好伺候福晋。”阿南也道：“对呀，我感觉我还没学够呢。”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相互依靠生活，没想到他们却将忠心托付。我回头，看看十四，他笑着点了点头：“福晋身边确实还缺几个贴心人。”他俩便喜滋滋地跟在了去皇陵的队伍里。

　　自从回京后，我的身体便开始变得虚弱起来。大夫说是怀胎期间未能好好调养，伤了元气。十四听到此话脸色苍白，我却笑说自己本来就是这么个身子。

　　听说遵化的温泉水是极好的，我身体偏寒又气血不足，而这暖泉水恰恰适合调养我这样的体质。

　　来到遵化后，十四便寻了最好的温泉处带我去。只是每次都只是由丫头伺候我去泡汤。对此，我现在的贴身丫鬟小叶极其诧异，也在我面前敲敲边鼓：“福晋和王爷既是夫妻，为何还这般扭扭捏捏？为何还要王爷在别处泡温泉，倒让奴婢来伺候？何况小叶见过王爷和福晋恩爱非常，怎么如今见来还这般生分呢。府上还有好几位夫人，福晋这般，怕是王爷再深情也会慢慢冷淡的。”我道：“你现在越发大胆了。”小叶撇撇嘴：“好，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这般皇上不急太监急。”我忍不住笑了：“你瞎操什么心？”府上那几位夫人，一个安雅，自从弘州之事后受了教训也算痛改前非，一颗心只扑在那失而复得的儿子身上，再无精力和心思来使坏，而另外的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慧加，则素来安静，从我成婚入府之后一直没起什么幺蛾子，听十四说她一心向佛，无欲无求。如此一来我和十四之间基本不会再因其他女人而起矛盾。他当日所说必能处理好一切，倒是诚不欺我。只是……

　　小叶还嘟着嘴，我淡淡笑，心里却有一刻的失神。虽然自从我们坦诚相待互明心迹之后一直都你侬我侬，甜甜蜜蜜。我们相拥相吻，可是仅止于此。他不是不曾想过，只是当他呼吸急促，眼神灼热地靠近我时，我就会产生本能的抗拒。记忆里那些个痛苦的屈辱的日子便会袭上心头。让我无法面对，无法用同样的热情面对他，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