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番外 第六十八章 残红
作者:微漾无痕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太匆匆。

  林花谢了春红。

  无奈美好永久难共荣。

  在遵化一晃儿就过了近三个月。这儿虽不比在洛城没有他的妻妾子女,可是他却没有了军务,没有了朝廷的争斗,因而更心无旁骛地在陪我。而我,也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和忧虑,享受着他的疼爱。

  五月二十二,宫中传召十四速速回京,说太后娘娘病危。

  得知讯息的一刻,十四的脸色顿时苍白无色。而我亦是心中一窒,不安地看着他。我随他快马加鞭赶回京中。然而迎接我们的却是太后薨逝的消息。

  我和他并肩跪在太后的灵位前,听着他压抑着的呜咽,我心如刀绞。又一次没有见到至亲最后一面。满腔的悲伤和愤恨,满腹的不甘和难平。不一会儿,皇上便进来,带着入殓的内侍,面色冷冷。十四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揪住皇上的衣领,怒吼:“谁都不许碰我

  额娘,尤其是你。”“大胆!”

  听着皇上冷酷地抛下这两个字,我内心一悸,本来跪着久了就有些大脑失血,这一惊便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看到他紧张的脸,我挣扎着坐起身:“就是有些贫血,看你,怎么这般不禁吓。”他的眼眶有点红,一把搂住我的脑袋,半晌才松开手,口中低语:“烟儿,你有身孕了。”

  我又惊又喜又惧,惊的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怀孕,喜的是从此又多了一个我和他爱的见证,惧则是因为上次生弘暟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分娩之痛是那么刻骨铭心。

  他吻着我的手,认真道:“放心,这次,我一定要和你一起迎接这个小家伙来到世上。再不让你受苦。”

  之后几天因为我有身孕的关系,便没有去守灵。也许是知道了新生命的存在,十四的情绪多少好转了一些。我也很欣慰,越发地喜欢这一胎,觉得它是那么好的一个安慰,可以帮我安抚十四的心。

  半月之后我们便回到了遵化。有了孩子之后我也不再贪玩,只喜欢在院子里坐着,因为想着第一个孩子怀的时候受了太多颠簸坎坷,这次倒是要踏踏实实养养胎。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回到遵化后,十四便日益变得心事重重。不过我也没怎么在意,只当他是因为皇额娘的离世而太过伤心所致。

  自回来后,十四白日里都不在府里,想是忙他的事情,对于这些我都不想过问。只是自己倒是愈发得闷得慌。直到一日听到一间院子里传来淡淡琴音,问过方知那便是伊尔根觉罗氏慧加的院子。以往我都尽量避免与她们打照面,此番听到这样清冷孤绝的琴声倒不禁添了几分亲近之心。想来这样的一个女子毕竟也不会是凡俗之人。我悄然踱步进去,见那女子眉端目澈,两片薄唇沾着零星笑意,见我进来,只是抬眸淡淡看了我一眼,一双眸子不悲不喜,不怒不怨,一曲终了,她起身含笑施礼:“福晋今日怎么得空来到妹妹的院子?”“雅音引客至。”她也不多说,施施然亲自进屋中沏了一壶茶,端出来时散发着淡淡幽香。我静静闻着茶香,一个丫鬟上前来帮我们沏茶,我赞道:“真是好茶。”丫鬟眼睛偷偷瞅我,一时有些愣神,眼看杯中水几欲要溢出。慧加急的上去提壶,丫鬟猛然惊觉,手中的水壶却是轻轻一扬,烙在慧加的胳膊上。丫鬟吓得跪伏在地,我怒道:“还不快去找治烫伤的药膏来。”

  慧加温婉笑道:“福晋没烫着就好。这小蹄子平日里被我骄纵坏了,今日见着福晋竟这般不识礼数起来。都怪我管教不严。”我急忙凑上前:“快别说了,看看伤得重不重?”

  轻轻撩起她的衣袖,刚刚碰着水壶的地方已经通红。然而真正让我触目惊心的是她胳膊上那一条长长的丑陋的疤痕,像是被利器所划破所致。伊尔根觉罗氏怎么也算是大家闺秀,怎么会有这样的疤痕?我心里疑惑,那边慧加却平静笑笑,淡淡道:“吓着福晋了吧。这疤痕也有好长时间了。在福晋进府之前就有了。只怪我当时好奇心重,这就算个教训吧。”那小丫头呈上药膏,见此疤痕面有不忍:“明明就是王爷弄伤的,我们家主子多么温柔的一个人,王爷也太狠心了点。”慧加厉声呵斥:“住口。”丫鬟便闭了口。而我自听到王爷二字,哪里肯就此罢手。看着慧加的伤口沉思,直到她开口:“若非我动了王爷最心爱之物,王爷也不会误伤我。”

  最心爱之物?我倒是还不曾听说过这一茬。大脑正飞速转动寻找答案,慧加却笑着叹了一口气:“那发簪王爷贴身带着多年,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我当时竟是那么傻,非要动它,王爷也是一时心急夺了去才划伤了我的胳膊。”我的心一凉,那臂上的伤痕如此刺目,让人看着就发怵,更别提当初当事人的痛。我看着面前的慧加,多么安宁温婉的女子,如此往事平静道来,眼神里无波无澜。而他,当初,又是因为对另一个人怎样深沉的眷恋,才会如此对待他的妻。

  “福晋,福晋。”我抬头,看见慧加温和的眼睛。刚刚竟然不知不觉失了神。在慧加那儿坐了不久,我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内心却不复之前的祥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能猜到,那个发簪的主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十四也承认过,在遇见我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心中一直钟情于若曦。而那漫长的时光里,我一直缺席。她之于他,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已然放下,还是如那深深的疤痕,已成为生命的烙印?

  内心忽然产生巨大的虚空。我在心里提醒自己,那些都过去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个女子,那份起于年少的执着。原本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大度很能想的开的人,却原来天下女子都是小气的,只要她真的爱了,便必然会在意,会生妒。而此刻,我便是这般介怀,这般难过曾有那么一个女子在他心里深刻地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