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12点前完成了今日的这章，还是有些羞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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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蓉憋了一路，等到好不容易回了灵隐寺山门前，跟济公作别，上了马车，才亲亲热热的凑了脸上来，“清欢姐姐，你又有什么好玩的打算？到时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这虽说是件小事，但女子上妓院，被人识破，总会有些不妥。雅蓉又是大家闺秀，不比我修炼多年脸皮厚，心理素质好，我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了。

　　雅蓉没想到我拒绝得如此干脆，一时气结，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心下有些歉然，只好跟她说明白：“其实是我以前学过些新奇的曲子，想着私藏无益，若是能卖到青楼里，应该能赚些银子。”

　　雅蓉看着我，神情怪异：“清欢姐姐，你不是缺钱花吧？”

　　我大窘，雅蓉有时候实在太聪明了些。

　　“你一定是缺钱用了，不然你不会叫柳林江还你银子，也不会想到去青楼卖曲。你为什么不跟你表哥说呢？他是很有钱的呢。不说平时有的俸禄，就拿腊日【注一】那天皇上赐腊药【注二】的事来说，赏赐给张大人的那盒御药院特制的装腊药的银盒，就是和宰相、亲王们一样的重一百两一个的银盒。眼下又太平，逢年过节的，都有赏赐，名目繁多，我觉着光那些赏赐已经吃喝不尽了。你那个表嫂陪嫁的时候，还有临安城外一大片好农庄，他们府上人又不多，吃喝用度大多都从庄子上出了，银子光有往里存的，没往外花的。你嫂嫂送你的那盒簪花什么的，我前日在你屋里也看过了，看着也还觉得富贵，其实样式也都有些旧了，我疑心是她随手捡了些顶不好的给你的。”

　　雅蓉说到最后一句，自觉很是不妥，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我，生怕我生气。

　　我听着虽觉得不好，可也并不觉得我那个嫂嫂做得有多不好，凭空跑出来一个表妹，送的饰物只不过花色差点，但真金白银的质地还是不差的，也不能说她亏待我。

　　“雅蓉，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多瞒你。原本我自己也有好些私房钱和珠宝，算起来也值个几万两银子，只是昨日被‘我来也’偷了去，竟是分文没给我剩下。虽说张大人和我沾亲带故的，但我又是打小不在父母身边，想想还是觉得与他很是疏远。再说我也没有伸手向人要钱的习惯，毕竟也算是寄人篱下，给一次两次不打紧，要一直伸着手要的话，就算是亲爹亲娘也要烦了。我又不是没手没脚，既然自己能想法子挣点钱，又何苦去求人呢？”我说完这些，又笑笑，“再说了，我不是观音么？求人还不如求己呢！”

　　雅蓉扑哧一声笑了，“好姐姐，虽然你这么说我觉得挺有道理，可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许是我见着的其他的姐姐妹妹们都是觉着有人疼，又有月钱花，伸手要钱竟成了习惯，倒不似你，一个人要撑起一家人用度，我心里只觉得姐姐好似巾帼英雄，好生佩服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这话我爱听。”这话我倒是真爱听，“只是这事你千万别说出去了，若是给旁人知道，又多出好多麻烦。”

　　“嗯，我知道。只是我也有个条件，若是姐姐你没银子花了，就一定要收我给你的银子，不然我就四处宣扬。”

　　“嗯，这也没问题，缺钱的话，我便找你帮忙，若是不缺，你也不用想塞银子给我。”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气氛又变得十分融洽。

　　雅蓉很快忘记这事，忽然一惊一乍的叫道：“臭和尚！他这么急匆匆的送我们回来，也没跟我们说说那天在锦绣坊的事后来怎么着了。”

　　我也想起那天那个苍白僵硬似僵尸的年轻男子，又想到今晚的柳林江，只觉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相似之处。

　　“世上第一之情种……雅蓉，你说，如果像济公说的那样，以往虽然无情无义，但只要忽然改了，想要做个重情重义之人，命书上就真的会改成第一之情种么？”我想到自己倒是越来越不相信爱情了，用现代人的观点来看，真爱已死，有的不过是快餐式的感情，又或者连感情也算不上，所谓现代社会爱情，无非是孤独的都市人刺猬似的取暖方式似的一种慰藉，都要保持着距离以免互相伤害，生怕离得近了两败俱伤。满世界的都是小三，不是我今日抓了别的女人做小三，就是明日别的女人误以为我是小三，感情越来越显得荒诞。

　　那我这种忽然不相信爱情的人，难不成命书上已经改成“世上第一无情无义之人”？

　　或许自己还是想要去相信爱情的，只是兜兜转转中，已经不知道去信谁，又该如何去信了。

　　“嗯，我师傅以前也这么隐约说过，只是没点得这么透。她说人心善变，今日不信的事，明日或许便信得无比虔诚，今日相信的事，明日又可能觉得全是无稽之谈。若是自己心里也没想得太明白的事，命书上是不会随便去改动的，不然阎罗王的那些写命书的官吏，还不得天天忙死？”

　　夜已深了，从高处望向天街处，却还是灯火通明。

　　“对了，清欢姐姐，你可有逛过临安夜市？”雅蓉不停的撩开窗帘往外看去，十分兴奋。

　　“早有耳闻，只是来了此地后，还从没找到机会去逛。”

　　“不如我们现在去逛逛？”

　　我哑然失笑，指指我和雅蓉的装扮，“观音带着木吒去逛夜市么？再说这都什么时辰了，夜市也该关了。”

　　雅蓉也笑，掀了帘子说道：“姐姐你往那边看。这个时候正热闹呢，若不是我们这副打扮，现在去逛逛也颇有趣。”

　　我朝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看得我十分憧憬。

　　纪安忽然回转头道：“小姐，不如我把车停在这，你们且等一会，我去买些东西回来？”

　　雅蓉连声道好，“你去买些新鲜果子回来，再多多买些饭食和各式杂嚼【注三】。”又掏出块银子给纪安，纪安接了，把马车停到路边就去了。

　　“哪用买许多呢？”我问道，“咱们尝尝鲜就是了，若是想吃得痛快，还是我们另找个时间一起去。”

　　“你当你宅子里那些人都睡了么？小姐不回，她们定是要守夜的，多买些回家大家也垫垫肚子。”

　　我没想到雅蓉行事如此周全，“年纪小小，做事就如此周全，连姐姐我也自愧不如了。”

　　雅蓉却有些尴尬：“这是子佩哥哥叮嘱我的，他还说了在你宅子里等着咱们，也要一起吃呢。”

　　原来如此，看来贪吃的习惯是很容易培养出来的。

　　纪安去了一会，便拎着好些食盒、油纸包回来了，“小姐，鲜果有荔枝、龙眼、橄榄、金桔，我看着实在新鲜，便每样都买了些，饭食买了熬肉、干脯、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每份才不过十五文钱，余下的都是杂嚼，都拿梅红匣儿装好了，有吉片、梅子姜、莴苣、冬笋和一些猪脏。”

　　我听他说了鲜果的名称，已经有些惊了，没想到这还是冬天，夜市上就有荔枝龙眼这些卖，临安夜市似乎丝毫不输现代都市里的任何一个夜市。

　　雅蓉倒一点不显惊奇，只觉司空见惯，“这么些想必也够了，晚上也吃不了许多。”说完，还是颇遗憾的又道：“只可恨咱们这身衣裳不好下去逛，每日夜市早市都是十分热闹的，有各种各样的好吃好玩的。我经常打发丫鬟来买些特别有名的吃食，好比‘狮子卷口’的罐里熬鸡丝粉，‘武林园前’的鸡肠，‘太平坊’的蜜糕、猪胰胡饼，都好吃得不行。只是不如现做现吃的。”

　　说到最后，竟然是一副十分怅然的摸样。

　　“等我这两日先挣点糊口钱，就寻个晚上从夜深逛到天明，可好？”虽然我听得十分心动，可毕竟得先想办法挣些钱回来，再说临安日日夜夜都是繁华如此，也不急于一时。

　　雅蓉听我允了她，才笑眯眯的剥了颗荔枝塞到我嘴里，竟是无比清甜冰凉。

　　回到宅子里，果真灯火通明，墨琴她们围在大厅里烤着火，低声说笑着，只不见子佩。

　　纪安忙着把吃的分给大家，我问春妍道：“子佩少爷没来么？”

　　春妍垂了手回道：“子佩少爷等得久了，说是困得很，说是去小姐房里打个盹。”

　　我闻言，赶着往房里去看，果然见子佩卧在我的床榻上，已睡得熟了，手里还紧紧抱着雅蓉给我变的那只白狐。

　　白狐见我进了房间，挣扎着想从子佩手里爬出来，我上去按住它，小声的嘘了声，白狐似是懂了，紧贴着子佩的脸老老实实的睡下。

　　房中取暖的炉子烧得暖和，子佩睡得两颊微红，白狐的毛衬着他俊俏的脸，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我看得呆了，不忍心吵醒他，出了房，让彩云墨琴两个去客院收拾了间卧房，烧了铜炉，另行安歇了。

　　许是择床的缘故，睡了没几个时辰就醒了，惦记着去青楼卖曲的事，胡乱吃了几口银耳莲子粥就叫纪安又备了马车准备出门。

　　墨琴听我说又要换男装，不一会就拿了一身紫色的新装来了，“小姐，这是莺儿照着你常穿的那套男装赶出来的，你且试试，那套旧的她已拿去洗了。”

　　我试了试，做得比子佩借我的那套更合适，颜色也好，倒衬得我颇有些风liu之姿，我又贴了胡须，修饰了一番才出门。

　　出了门我才想起来，压根就不知道昨夜去的到底是哪家青楼。

　　我对纪安道，“你一会在大街上听听热闹，看有没有人议论昨晚观音现身的事，若是有的话，问问是在哪家青楼现的身。”

　　纪安听了命，赶着马车就往热闹地方兜，没想到马车刚行到有人的地方，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在喊“昨日晚上，观音菩萨在醉春楼显灵啦！”我忙探头去看，只见一个白面书生守着个书画摊，摊上挂满各式各样的观音画像，正不遗余力的叫嚷个不停，摊边已围了不少人抢着要买画像，我笑了笑，这人挺有商业头脑的嘛，这么短的时间就抓住了大好商机。

　　“纪安！去醉春楼！”

　　醉春楼门外煞是喜庆，张灯结彩弄得像过年似的，姑娘们也个个穿红戴绿都站在门口窗下，只要过去一个人就高高兴兴的揽客：“这位爷，里边请嘛，我们这昨个可是菩萨显灵呢，趁仙气还没散，赶紧的来沾粘仙气。”句句不离菩萨，若不是穿戴花哨，我还以为到了尼姑庵上香的地方呢。

　　我刚走到门口，就被俩个美貌姑娘架住往里走，“这位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进来沾沾仙气。”

　　我任由她们一路驾着我走到院里，见到昨晚我站过的那块地方已经拿大红绸缎绑着的篱笆围了起来，只觉十分好笑，“我是来见你们妈妈的。”

　　“公子莫急，来这里的都要见过我们妈妈的，你莫要心急。”美女在我耳边婉转说道，声音甜得腻人。

　　“我现在就要见你们妈妈，就说陆公子来找。”

　　我这话一说，两个美女立马变得恭恭敬敬，“公子怎么不早说，我们妈妈一大早就开始候着了。你且跟我们来。”

　　她俩带着我沿着抄手游廊一阵好走，走到最深处有个清净宅子，“公子，你敲门进去就是了。”

　　我见四周清雅，没想到那肥胖老鸨对自己还是很是善待，给自己整治了这么清净的一个住处。

　　我走到门前，才一敲门，门就半开了，一个小丫鬟伸出个头，紧张的看着我，“你姓什么？”

　　“陆。”我刚说完这个字，就听到门内噼噼啪啪如地震般的跑步声逐渐近了，紧接着大门一下被拉得大开，只见昨晚那个肥婆堆着满脸殷勤笑容出了门，“陆公子，里边请。”

　　肥婆带着我往院内走，边走边兴冲冲的说道：“老身真是好福气，竟然能有幸看到观音菩萨。定是我平时常吃斋念佛感动了菩萨。这观音菩萨真是活菩萨啊，老身只说活了一辈子，从来没人知道老身真名叫什么，没想到那观音菩萨真是无所不知啊！”

　　我听得有些诧异，“敢问妈妈贵姓？”

　　“我姓费，这个姓是我小时候的姓，我五岁那年被卖给一家姓钱的人家，就改了姓钱，以往的姓从未对人说起，没想到观音菩萨竟全都知道，她昨晚当着数十人喊我费婆，想来是叫我不要忘了本哪……”

　　天底下竟然有这般巧合，我听得大笑，连声道：“菩萨果真是无所不知呢！”

　　“所以我昨晚怎么也睡不着，想了一晚上，决定还是用回本名，以后大家见了我，只叫费婆就是了。”

　　我笑得脸上肌肉酸痛，“恩，肥婆这称呼是极好的，你千万不要改了。”

　　说笑间已走到偏院小厅中，费婆恭敬的问道：“不知公子此行有何目的？”

　　“我想卖些曲儿给你。”

　　“卖曲儿？我这青楼里不缺曲啊？”

　　费婆听了我的话，显然有些失望。

　　“若是从未听过的好曲，妈妈难道也不感兴趣么？”

　　费婆明显有些意兴阑珊，只是碍着观音的面子不好拒我。

　　“公子，要说我们醉春楼最好的是什么？最好的就是我们的姑娘我们的曲。”

　　我只觉十分尴尬，怎么我面前的这个妈妈对新曲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公子不用卖什么曲给我了，我这里有两百两银子，公子莫为难，菩萨说了要我好生待你，这银子你只管拿去便是了。”她正说着，方才拿小丫鬟一脸紧张的跑了进来，对她附耳说了几句话。

　　费婆忙立起身来，对我道：“陆公子，老身现在有客要见，不能陪公子说话了，这袋银子你拿去便是。”说着果真一副送客的样子。

　　我也不拿她银子，冷笑了下，“妈妈不用送，我自会出去。”

　　说完就昂头挺胸的出了门，心里颇有恨意，乞丐尚不是嗟来之食，你当我是乞丐么？

　　憋着一肚子火沿着左侧抄手游廊走去，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右侧游廊下的一个身影，看起来竟然颇像黄子安！

　　“子安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叫了起来，既然我不快活，那干脆全天下的人都不快活吧。

　　游廊下疾走的那人听到这声喊，果然停了步子，朝我望来，阳光正好撒在他如玉的脸上，闪着点点金光，正是黄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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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农历十二月初八

　　【注二】腊八节这天配制的药品。古人相信腊八节这天配置的药可免虫蛀，故特谓之“腊药”。

　　【注三】相当于零嘴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