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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雪见过陆公子。”
面前的女子身如拂柳，轻盈一拜，飞来一个媚眼。
费婆在她身后殷勤的笑笑，“我方才已经跟青雪说过了，在咱们院里，只叫你陆公子，到了您府上，才是陆小姐。”
“青雪姑娘，现在可以走了么？”我心情尚未平复，只想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嗯，公子前面带路吧。”
青雪客客气气的对我道，她身边一个小丫头忙上前扶住她，风摆杨柳似的跟着我走得极其妖娆。
青雪一点也没有含羞带臊的样子，大大方方的跟着我出了青楼，也不理路上走过的男子色迷迷的眼神，旁若无人的跟着我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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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姐，我听妈妈说了你卖曲的事，果然是胆大聪慧之人。妈妈说你唱的曲子新奇好听，我相信妈妈的眼光，绝不会错看。”
青雪在车上一路无语，现在进了我的房中，摈退了她随身的小丫头后，便大方自如的说了这番话。
她话里有话，我不由得看向她。
“青雪有些冒昧，有一事想直接跟陆小姐商量。”她镇定自如的坐到窗下桌边，把玩着手里茶盏的盖子。
“哦？我竟不知青雪姑娘这样的人物还会需要找我商量事情。”我不是很喜欢这青雪跟我说话的态度，出言也很是冷淡。
“嗯，陆小姐是冰雪聪明的人，既然我们都是聪明人，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我来这里，一是跟你学曲，而是希望你能助我一把，让我进宫。”她眼神毫不躲闪，坦坦荡荡的看向我。
我只觉这看似坦荡的眼神后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青雪姑娘，你怕是找错人了。我哪有如此本事，再者，我也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我拿的是教曲的钱，也只做教曲的事。”
青雪放下茶盖，从袖里掏出一个玉雕盒子来，“那是自然，拿多少钱财做多少事情。帮我进宫这桩事，自然是要另行答谢的。这盒子本是上好羊脂玉，盒中又有金簪玉簪各四枝，纯金耳环并珠宝耳环四副。除此之外，还有价值一千两银子的叶子金。”
我也坐到窗边，拿了茶盏，慢悠悠的抿了口茶：“青雪姑娘竟当我是没见过金银珠宝的人么？”
青雪被我这么一抢白，脸色刹那间有些晦暗不明，但她反映极快，马上又笑得十分明媚，“陆小姐这么一说话，岂不是折煞了我么？陆小姐必定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绝瞧不上我这点东西，这些只是我送给陆小姐的一点随便花销的零碎东西，哪值得什么银子。就算陆小姐到青楼里卖曲，也只是寻个热闹有趣罢了，绝不是缺钱花，是不是？”说完也抿了口茶，露出一个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单纯笑容。
这回轮到我有些气闷，她故意戳了我的痛处来说话。
“青雪姑娘这就猜错了，我去青楼卖曲，到底不是我自个的意思，却是观音菩萨托梦让我去的。”我觉得我和青雪之间似是高手过招，暗涌不断。
“哦！”青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了，瞧我这记性，昨晚的事今天就记不得了。原来陆小姐是听了观音菩萨的话来卖曲的。嗯，到底是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连陆小姐用的零花钱也要操心，竟是想得如此周全。”
青雪似是认定了我没钱，定要和我纠缠下去。
“青雪姑娘要是没兴趣学曲的话，那就请回吧。只是劳烦姑娘回去告诉你家妈妈，不是我不教，是有人不想学。银子我是不退了，好歹给下人赏点跑腿费不是？”
“哟，陆小姐怎么生气了？曲子我当然要学，现在就学，可好？”青雪一面说，一面拿袖子轻轻遮了嘴，吃吃的笑个不停。
青雪笑了片刻，垂下手来，显出几分严肃来，“陆小姐，我方才也说了，你我都是聪明人，我知道你今日见的那人是陛下，费婆愚蠢不知倒也罢了，只是别想瞒过我。”
我一惊，这青雪果然不简单。
“你想想，黄公子是什么身份的人物？他姐姐可是当今贵妃，他这样的人还要对那人恭恭敬敬，再看看那人年纪和气度，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只是费婆太过愚钝，竟然连这个都猜不出来，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好机会。”青雪微哼一声，似是十分不屑。
我微叹口气，“你果然够聪明。”又叹道：“也够愚蠢。”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我。”青雪莞尔一笑，简直媚到骨子里去了，“你一定在想，这人怎么这么蠢哪？后宫有个善妒的李皇后还要拼了命的钻进去，怕是嫌命长不想活了吧？”
青雪这话简直说到我心坎里了，我拿茶盖轻轻掠了掠盏里的茶沫，并不接口。
“偏我青雪就是这么个蠢人哪！”她轻叹一声，有几分怅然。
“我身边常常有些莫名其妙的人，要做莫名其妙的事，我全当看热闹，又不与我相干，何苦多管闲事？青雪姑娘，你说是不是？”
青雪眼里含着笑，拿浅绿金丝汗巾儿轻轻擦了擦嘴上的一点水渍，把嘴上的胭脂也擦得淡了，更显清丽，“换了寻常人，当然是远远的看看热闹便好，只是若是能给你带来很大利益，甚至愿意为了你小小的一点举手之劳还以更多的人，陆小姐是不是要另眼相待呢？”
“我向来对利益看得淡，做事只凭我自己的心意，我若是高兴便做，若是不高兴就不做，金银珠宝打动不了我。”
我最讨厌有人用些小恩小惠做利诱之事，若是堆座金山银山，我只怕还是会忍不住思量片刻，但明摆着两片嘴皮子一碰，毫无分量的说出“你给我行方便，我给你好处”的话来，简直叫人连掂量都不想掂量。
“彩云！送客！”我厌烦至极，完全没兴致继续与她周旋。
青雪见彩云进来屋内，扫了一眼，命令道：“你出去吧，我还要和你们小姐聊聊。”
彩云进退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兴致聊下去，我还是那句话，学曲的话你就留下，不学的话请便。”
青雪目光流转，忽然娇笑连连：“陆小姐有些古板呢！那好，我现在就来学曲吧。”又对彩云道：“你叫我那贴身的丫头小翠赶紧把我的古琴拿进来。”
彩云出去唤了小翠，小翠忙进了房间，从身后背着的布包中取出一架古琴置于桌上。
青雪轻轻拨弄两下，微微一笑，“陆小姐不介意我先唱两句试试音吧？”
我冷道：“姑娘自便。”
青雪见我面色冷淡，似是觉得颇为有趣，含笑凝视着我，轻轻唱了起来。
“凤钗横，鸳带绕，独步鸳鸯沼。阑干斜倚，自打精神对花笑。贴衣琼佩冷，衬袜金莲小。卷香茵渺渺，舞袖称织妙。梦初成，欢未了，明日青门道。离云别雨，脉脉无情画堂晓。柳边骄马去，翠阁空凝眺。渐春风，绿愁江上草。”
歌声婉转，配上古琴铮铮之声，清脆曼妙，动听之极。
“渐春风，绿愁江上草。”青雪唱得音调渐高，歌声中似有无限哀怨。
忽然一声响，竟是古琴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