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休问定何如 第六十一章 一点点坚持
作者:云清欢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就算留得清白之身又如何?我这般低贱的人原本就是配不上陆小姐的。是楚衡痴心妄想了。”

  楚衡叹息的说完这句话,转身逃也似的大步离开。

  “清白之身?”我愣了一愣。

  车夫轻抽了一下马儿,马车沿着青石小径轻快的跑动起来,得得的马蹄之声直如警钟之声敲进我心里。

  我扶着额头,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有资格去审判他人么?穿来前,我也是这般行事,总是以自己的喜好去决定如何对待别人。仍然记得曾经和一个男人互相喜欢了很久,就因为突然跑出来一个女孩子骄纵蛮横的在我面前说喜欢这男人,又说她酒后还对这男人又亲又抱,而这男人并没有抗拒,说明这男人对她也有意。我听完那话,只觉这样的男人实在要不得,怎么遇到个主动点的女子就把持不住了?便一意孤行无比坚决的与那人分了手,理由是我无法容忍这样的行为,连解释都懒听。

  那件事,让我后悔了好几年,尤其是在那男人数年后与别的女子结婚前,跟我和他共同的一个好友喝告别单身之酒时提到始终无法介怀我为何就那样轻易放手了,那好友终是忍不住,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不料从他那里听到的却是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任何事情,当年那事其实只是那女孩子一厢情愿而已。

  当我从好友那里听到那番话时,是怎样百般的懊悔过,又是怎样的痛恨着自己的这破烂性格,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轻易的去下任何决定,可现在对楚衡,我那破烂性格简直如诅咒般的再次引导着我犯了同样的错误。

  我怎能如此冲动,甚至连任何解释都不听,就给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判了死刑?

  而楚衡的“清白之身”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卖艺不卖身的么?不,身子是否清白,根本就不应该成为影响我判断的因素。除非楚衡亲口告诉我,他有同性恋的倾向,否则我有何理由用自己不理智的推测去拒绝这段感情?

  同样的错误到底要犯多少次?我心里不停的责问自己,忍不住想要喊住车夫停车。

  可另一个念头在这自责中也逐渐显露,从楚衡说的只言片语,应该能推测出他小时经历有些坎坷,这样的他,一直在说“我这样低贱的身份”,怕是十分的缺乏自信而容易因为受挫而放弃吧?

  以我和他这样都是容易放弃的的性格,此刻回了头,以后若遇到别的事,会不会仍如现在这般轻而易举的说放就放?

  我沮丧的重又靠到车厢壁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选择。

  “停车!”

  马车的马儿一阵嘶鸣,马车忽然一个急停,还好马儿尚未跑起来,不然在这车厢里怕是要撞个鼻青脸肿。

  我掀开帘子一看,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楚衡拦住了马车,心中只觉蓦然欢喜。

  车夫见是楚衡,嘴里唠叨了两句,下了车稳住马儿。

  两人这么一照面,都微微的有些窘迫。

  楚衡对那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应了声,走得远了些,寻了个地坐下休息。

  楚衡这才转头对我道:“我不能就这么放陆小姐你回去。”

  我不知回什么话好,又有些难堪,也不好意思看向他。

  楚衡看着我,平静说道:“方才在秦广王处,我心中暗自发誓,生死与共。天地非虚空之物,既有神明看护,此誓言既立,绝不能轻易破之。不管陆小姐做何决定,我只想告之陆小姐,楚衡无论生死,都会守此誓言。纵是身不能相伴,心也会守喏。”

  他停了停,接着道:“人于其所心爱之物,最怕的是得而复失。珍贵的财物,可以椟锁匣藏,就这般还唯恐不固。至于男女****,远胜过一切宝物,却不能装箱锁柜,而须双方两情互通,日给不竭。因为太急切的想要拥有这份****,反而更加患得患失。也正因为这个,所以方才我听小姐那么说话,恐惧尤甚,以至于小姐说一个不字,我便如临大敌,甚至灰心丧气到不敢再做争取。这岂不是和我的誓言完全相左么?”

  他这话说得句句在理,倒让我对自己方才的犹豫生出鄙夷之心,羞得我满面通红,良久无语,我总以为自己比他人多出几分智慧,更觉得自己两世的年纪一大把,比这些人看的世面更广,懂得更多,但其实,我这样的性格在感情上,简直是毫无可取之处,不太能全身心的信任对方,动不动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轻言放弃,与楚衡想比,我反而更像个在感情之路上牙牙学语的孩子,还是个任性不懂事的坏孩子。

  楚衡见我不语,有些着慌,急道:“你为何不语?可是嫌我说得不对恼了?”

  我羞愧得不行,明明自己错得离谱,还没勇气面对。这么想着,竟是恼得掉下了眼泪。

  楚衡慌得不行:“我适才心急,说话没个曲折,唐突于你,幸勿怪罪。然我一片真心,天地共见,却无半点欺你之心。”

  我这才懊恼的哽咽道:“我是恼我自己,问也不问,就自作主张说再也不见。再说,就算你做过同那些人一样的事,那也是旧事,只要你不是真喜欢男人,我为什么要揪住过往旧事不放呢?你能陪我一起赴死,待我一片真诚,我怎能不知?却还要怀疑于你,你不要再说那什么卑贱的话,倒是我这性子配不上你这样的金玉之质。”

  我这边扭扭捏捏边哭边说,楚衡倒是逐渐又生出希望与欣喜之色来,道:“你我之间,以后再不说这配不配得上的话便是。只是我的确出身贫贱,虽说而今争得一席之位,除了陛下外不用再伺候他人,承蒙小姐不弃,但得小姐垂爱,我愿奴仆事之。”

  楚衡说着,果真在马车下做了个请安之状,逗得我破涕为笑。

  楚衡见我笑了,才苦笑不得道:“你怎会怀疑我喜欢男人?我可没那种嗜好。”

  “那种场所,都说是专接男客,你叫我怎么想?你又不肯解释。”我硬着头皮争道。

  “我那时被人逼迫到那里,只是我当日抵死不从,几次寻死,幸得方才那些人中的几位相救,所以与他们十分相熟。我在宫中这几年,只要偶得出宫机会,都会来看看他们。”

  “那刚才叫你解释你不说!”我气结,明明可以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事情,非要故作玄虚。

  楚衡有些黯然,“这事岂是光彩之事?又有何人能接受我这样的过往?”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又不是真心去做的。再说你以为我一个几百上千年后的人,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么?我只是不能接受你和男人……”

  “是我顾虑太过……”楚衡苦涩道。

  “不怪你。你有这样的担忧实在很正常。倒是我自己,错得离谱。”我说着又面红耳赤的掉下眼泪。

  楚衡忙不迭的递过来一方帕子,“是我不好,你莫哭了。”

  我接过帕子,用力擦干泪水,对那坐在远处的车夫喊道:“来驾车赶路!”

  楚衡一愣,“你要走了么?”

  我吼道:“笨,我笨你也笨么?上车!我要同你约法三章,第一,以后再不许说什么身份卑贱的话,第二,有什么话,不许掖着藏着,省得我瞎想。第三,就算我放弃了,你也不可以放弃。我脾气臭,说不定以后还会犯错,你怎么样都得给我坚持住,不然以后再到秦广王面前,我甩开你就走,再也不要你陪。”

  我唧唧呱呱的说个不停,就怕被楚衡看出来我还在为自己的愚蠢任性羞愧。

  楚衡上了车,接过被我弄得皱巴巴脏兮兮的帕子,展开内袖帮我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认真道:“依你,便是百条也依你。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伤心了。”

  我被他这么温柔的话语弄得鼻子一酸,忍不住扑倒在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楚衡不再说话,轻轻拍着我的背,也不管我将他胸前的衣襟哭得湿淋淋的。

  因为我自己的偏执与愚蠢差点令刚刚萌芽的一切都失去了,此刻的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有时候对于一段感情,或许缺少的就是一丁点的坚持,而我从来缺少的就是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