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为娼，杖一百，告者赏钱五十贯。这是官府早就定下来的律法，若不是男娼之风盛行，也不至于令得官府头疼要出此律例。”

　　回程的路上，楚衡开始说起大宋男娼盛行之事。

　　“只是这风气却是愈演愈烈，如今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它去了。官府不管，便有无数恶霸逼良为娼。”

　　楚衡越说声音越低，似是很不愿再提这个话题的沉默了，我也不接口去问，这事以后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甘罗发旱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声喊着这几句话，马车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哟，是北算子呀！”车夫乐颠颠的喊着话，似是碰到了熟人。

　　楚衡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回头道：“是个算卦老先生。想是和那车夫甚熟，由得他们聊个几句吧。”

　　我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借着路边灯笼光亮看那算卦老先生模样，只见那老先生须发皆白，约莫六十余岁，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彩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看面貌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可惜双眼紧闭，应该是盲了。

　　“你这车且在此地停一停吧，这会有三百多个术士才往这边过来准备应市，待他们都走过去了你再走吧。”是北算子的声音。

　　若依我今日前的性子，听到这话，一定会忍不住掀了帘子拼命看热闹，但经过一下午那些波折，忽然就觉得有些疲累，只安静的坐着。

　　“官人，马车且在此处停个片刻，一会有术士经过，给他们让完道再走可否？”车夫在帘外恭敬询问道。

　　“无妨，就等个片刻吧。”楚衡回道。

　　车夫乐呵呵的应了，停了马车立到一旁和那北算子就聊了起来。

　　楚衡柔声道：“你可有兴趣下去看看？”

　　我摇了摇头，“只这么和你坐着就好了。由得外面热闹去吧。”

　　我现在才明白，只要心定心安，外面再浮华，也扰不了我的心情了。

　　“嗯，也好，若是日后有兴趣再来看就是了。反正天街上每天都有新鲜热闹的事。日后我陪着你一样样的看。”

　　我微微一笑，暗中摸索着拉住了他的手。

　　他惊了一惊，似乎没想到我如此主动，但又马上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二人心灵相通的都不再说话，沉浸在这片刻的柔情脉脉中。

　　“官人！”

　　车夫一声呼叫打破了这短暂的温情。

　　楚衡掀了帘子，探头问道：“何事？”

　　车夫呐呐道：“这位算卦先生说车内人有异相，数百年难见一回，又说他掐指一算，算出车内有人必经大劫，所以央我求官人出来让他一会。”

　　我和楚衡听得一愣，我推了他一下，“那你下去看看吧，瞧瞧那北算子到底想做什么。”

　　楚衡应了声，下了马车走到北算子面前。

　　北算子扯住他的手摸了半天，一把推开他，话也不说的径直走到马车边，冲车内喊道：“车内应还有一人吧？”

　　我有些厌倦，只在车内轻轻哼了一声。

　　北算子激动万分的嚷道：“大仙受小的一拜。求大仙给小人指点迷津，堪舆未来之事。”

　　我吓了一跳，心道这老头年纪也一把了，怎么喊着就要拜啊，忙掀开帘子往地上一看，果然见到那北算子在地上跪得端端正正。

　　就这当儿，只见数百个衣着打扮与道士相若的人肩挑手提的拿着许多东西往这方向走了过来，为首的数人见到北算子跪在地上，都是面有诧异之色。

　　楚衡和我都被这场面惊到了，楚衡比我反应还要机敏些，忙上前去扶北算子，“老先生，有话慢慢说，何须行此大礼？”

　　北算子就是不肯起身，推开楚衡又往下跪。那些走到此地的术士都在交头接耳，似乎也很是疑惑。

　　北算子简直是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大声喊道：“大仙，千万给弟子说些未来之事，指点弟子迷津哪！若大仙肯点拨一二，弟子便是立死无憾。”

　　他这么一喊，后面那几十数百人登时一片喧哗，有几人掐算片刻，也立到我的车前。楚衡扯过车夫，怒道：“赶了马车快走！”说完推开车前数人坐到车辕上，一副拼死保护我的模样。

　　车夫手足无措的也上了车，但马车已经被涌来的越来越多的人围住，根本是寸步难行。

　　我也慌了神，伸手去车外拉住楚衡：“这可怎么办好？”

　　楚衡冷静道：“呆在车里千万不要出来。凡事有我。”

　　我安了些心，靠在车壁上不再管车外的纷扰。

　　只听外面喧嚣吵嚷不休，似是几百人都在叽叽喳喳。我疲惫得不行，恨不得面对的是一台吵吵嚷嚷的电视机，只要轻按一下电源键就能将这吵嚷之声全关了去。

　　我等了一会儿，只觉得吵嚷之声渐小。

　　过了一会儿，楚衡一掀帘子，重又上了马车，马车这次捡了条僻静小路，行得快多了。

　　楚衡皱眉道：“天都大黑了，怕陈大人他们等得着急了。”

　　“嗯，他们别是以为我们偷摸的私奔了才好。”我一想到黄家老太太和黄子墨就觉得头大，万一让他们以为我跑路了，只怕又不知折腾出什么事。

　　“那些术士卦师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肯让了路出来？”我有些好奇，玉算子那架势，简直可以用狂热来形容，也不知道楚衡怎么处理的，竟没让他们再闹下去。

　　楚衡有些疲惫道：“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务须操心。不过玉算子在易经八卦占卜上的确有些神妙之处，我没想到他能算出你的来历。对他们这样的占卜之人来说，若是能有人告知将来之事，绝不比得道升天差。今日只是暂时躲过这一劫，日后我们得小心行事，这事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日子恐怕就不得安宁了。”

　　我忧心忡忡，我越是想过轻松安宁的日子，越是离那样的日子一步步远了，不知我和楚衡以后还会经历怎样的劫数。

　　“不如我们真的寻个合适的时候私奔吧。去找一处山清水秀人烟稀少的地方，种种地，养养鸡，过过清贫却安宁的生活。”我提议道。

　　楚衡愕然，“你过得惯那样的日子么？”

　　我洒脱一笑：“我以后跟你说说我在未来的生活，你就知道，连现在这样的生活我都能接受，清贫一点的日子也一样能接受。”

　　楚衡也微微笑了起来，柔声道：“总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我也有些积蓄，我们可以在远离临安的地方寻一块小庄院，到时候自给自足也能过好日子。只是没了临安城里这般热闹，有些冷清罢了。不过……”

　　“不过什么？”

　　楚衡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若是能生一堆孩子，就会热热闹闹了。”

　　我有些脸红心跳，“这还不知道是多远以后的事呢，你就开始乱想。”

　　“我存的银子约莫也够了，今年年底，我便跟陛下请辞。”

　　我想起自己房里还有一堆“我来也”给的宝贝和那些来历不明的珍珠，那些东西，都还是交给“我来也”散了去吧，不知道会惹出怎样的祸事呢。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带着些甜蜜的憧憬着将来如何生活，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我的宅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