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习之果然晚上就叫丫头添香打着给牡丹送针线的幌子偷偷送了几本话本进来。

　　林舍儿将话本换了书皮，藏在书房里。这些话本，她原也是看过的，不要也罢，但因想着若要跟林习之亲近，少不得要与他存些不能叫旁人知道的秘密，这样才能叫林习之看到她与林丢儿等人的不同，也更想与她亲近。

　　因记着万太姨娘与林老太爷闹僵一事，又在心里去想那个叫万太姨娘直到林老太爷病倒，才肯与林老太爷和好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想了半日，还是记不起来那女子的名字，仿佛记得是红太姨娘身边的丫头。

　　且说另一边，林老太爷叫林勋去查来林府闹事之人的底细，林勋照例是一问三不知。

　　林老太爷骂了他一通，又叫林励闲时过问一下。

　　林励过问之时，此事已过去两三日，便连蛛丝马迹也消失无影了，哪里还能找到闹事之人。

　　那边厢，初八那日，小许氏陪着林老太太去了敬安王府，因见林脂星也梳妆打扮过，于是问林老太太：“二姑娘也去，怕是有些唐突吧？”

　　林老太太不说是林胭月暗中叫带去的，只说：“王妃瞧着脂星喜欢呢，带她去跟王妃说说话。”

　　小许氏望了眼林脂星，不再言语。

　　且说林家三位女子进了敬安王府，过了仪门，先去拜见敬安王妃，敬安王妃抱恙，卧病在床，隔着一道南海珍珠帘子与林老太太等人说话，寒暄之后，赞了林脂星一句，因叫世子妃林胭月陪着林家三人说话。

　　林胭月将林家三人引出王妃正房，引向自己住的小院，瞧见林脂星穿戴的极为端庄，笑道：“我也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像二妹妹这般年纪时，也不如她，可见老太太当初养着我时，定是藏私了。”

　　林老太太笑道：“世子妃说笑了，你在家时，你二妹妹哪里够看？”

　　林胭月笑笑，到了自己院中，却是叫丫头领了林脂星出去逛。

　　林老太太暗中打量林胭月的屋子，瞧着里面金碧辉煌，一桌一椅，一碗一碟都是上层之物，心道如今林胭月如今的日子过的也还顺心。

　　林胭月请了林老太太与小许氏坐，林老太太与小许氏推辞一回才坐下。

　　坐在正位榻上，林胭月斜倚在炕桌上，由着陪嫁丫头纨素跪在榻上给她捏肩膀，望着林老太太正色道：“老太太，府中新近可是添了是非？”

　　林老太太忙问：“世子妃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许氏也紧张地看林胭月。

　　林胭月道：“我捎信回去那日，世子与我说了。说是咱们府门口新近闹的厉害，有人敢扔了孩儿尸体到咱们家门前。”

　　“可不是么，不知是哪个没天良，不怕遭报应的。世子可说替咱们府上查清楚？”林老太太咒骂完了，又去看林胭月。

　　林胭月望了眼小许氏。

　　林胭月未嫁之时，在家管家，小许氏那时刚为人妇，在家又听姨娘说过林胭月怎样厉害，因此一心要一鼓作气降服了林胭月。林胭月也不是好惹的，暗中叫小许氏吃过很多亏，且有口难言。因此小许氏今日见着林胭月还是心有余悸，因见林胭月看她，忙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是万太姨娘执意要给五姑娘招魂闹出来的，外头人瞧着有空子，就一个劲借此生事，存心讹钱呢。”小许氏道。

　　林胭月点了点头，道：“却也不全是这么回事，听说贺兰家三少爷也是在招魂那天不好的。前两日，贺兰家夫人进宫，少不得便是与贤妃说此事。贤妃如今与陛下又亲近着，若是陛下听信了贤妃的话……”

　　林老太太心头一跳，她本是想叫万太姨娘没脸，万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因又想贺兰家怎会与赵元有关系，定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贺兰家自己听到风声，才有意与林家作对。

　　“王爷跟世子……”万太姨娘开口道。

　　“老太太，你又不知王爷跟世子是什么人，他们父子都是一般只爱风雅，不爱俗务的。能告诉我贺兰家进宫的事，已经是念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了。”林胭月道，挥手叫纨素下去，又向林老太太探了探身子，“老太太不若去与姑姑说说，姑姑定然有法子。”

　　小许氏道：“也是，娘娘聪慧，定有法子为林家开解。”

　　林胭月见林老太太犹豫，心知她是怕给林华然招惹麻烦，于是又道：“老太太莫不是怕给姑姑招惹了是非？老太太且想一想，府中能招了贺兰府三少爷的魂魄来补五姑娘的，便能暗中勾了先王皇后的魂魄。虽说陛下为叫先王皇后娘娘九泉之下得安宁，不许人再提先前之事，且如今王家没人，但天下那么多张嘴，总免不了有人说先皇后是姑姑所害。”

　　林老太太一凛，心中狠狠地骂了万太姨娘一句，怪她不省事，于是忙道：“娘娘人在宫中，怕是还不知此事呢。”

　　林胭月忙道：“正是姑姑不知，才该去与她说了才是，免得姑姑暗中吃了贤妃的亏。”

　　林老太太心想也是如此，忙谢过林胭月。

　　“法不传六耳，若不是怕人多口杂，我早两日就想与老太太说的。”林胭月道。

　　林老太太点头道：“世子妃的心，我哪里会不知道。”

　　因心里记挂此事，无心多留，林胭月也不强留，叫纨素送了她们出去。

　　临走时，林胭月瞧见被人叫回来的林脂星眼眸流光，脸颊绯红，于是问陪着林脂星的丫头明月：“二姑娘去哪里玩了？”

　　明月道：“花园里，因世子也在，二姑娘与世子见了礼。”

　　林胭月问：“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

　　明月道：“世子正画画呢，叫二姑娘来看看，二姑娘看了，口中赞好，因瞧见世子的私印，便多看了一眼。世子玩笑地将印递给二姑娘看，不留神，将印上的朱砂弄到了二姑娘手上，二姑娘红了脸，但奴婢见着，二姑娘并未将朱砂擦去。”

　　林胭月调笑道：“看来咱们府上二姑娘春心萌动了呢。”

　　明月听她浑不在意地玩笑，低着头，心道林胭月怕是早将林脂星算计上了。

　　那边厢，林老太太回家后，就寻林老太爷说贺兰家的事。只是今日林老太爷当值，晚间又与万老将军等人吃酒，过了酉时才回来。

　　林老太爷回来后，听人说林老太太急着找他，于是便去了林老太太房中。

　　捏着佛珠，林老太太先是问了林老太爷今日的行踪，因听说是与万老将军吃酒，心道自己吃亏就吃亏在娘家远上头，若是许家近在京中，哪里还会忌惮万太姨娘。

　　林老太爷听林老太太转述了林胭月所说一事，道：“今日我也听万老将军说了，幸亏万老将军用着多年的人情，将周御史等人手中弹劾的折子劝下，不然，怕是此事早闹到陛下耳中了。”

　　林老太太心道便是他万家女儿闹出来的事，叫万家自己收场，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

　　林老太爷道：“贺兰家自有万老将军去说项，神鬼之事本就是无稽之谈，贺兰家也不是迂腐之人，必定能看出这是有心人的挑唆之举。”

　　林老太太道：“虽是如此，但王皇后一事，如今也弄不清楚究竟是谁要挑唆咱们家与贺兰家，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不若妾身去与娘娘说说？宫里本就是非多，提醒娘娘小心防范也是正经。”

　　林老太爷道：“既是如此，按着你说的办吧。老大家的不中用，还叫老二家的陪你进宫。”

　　林老太太应了，见天色晚了，于是吩咐人小心些，送着林老太爷去万太姨娘那边。

　　“我今日歇在你这吧。”林老太爷假意道。

　　林老太太道：“老太爷还去万氏那边吧，妾身今日心焦，还须多念两卷经书，静静心。”

　　林老太爷做出无奈状，随着人出了林老太太屋子。

　　林老太太冷笑一声，进了佛堂，接过玉箫手中的香，拜了拜。心想她就让林老太爷多看看万氏那张老脸，这样见着新人，才会更觉新鲜。

　　第二日，林勋一早被林老太太吩咐着去宫中递折子，又吩咐家人准备进宫的轿子等物。

　　不出两日，得了宫中回话，林老太太便与小许氏进了宫。

　　今上宁瑜许久不曾上朝，每日便在**花园中与妃嫔嬉戏玩乐。王皇后去后，宫中又无贵妃，因此由淑妃林华然总领**事务。

　　林华然冷眼瞧着林老太太与小许氏跪下拜了三拜，才叫两人起身，并不赐座。

　　林老太太瞧见林华然眼光冰冷，心虚地低头，心想林华然定是知道了林家的事，随即又想，此事是万太姨娘闹出来的，与她何干，当即抬头道：“臣妇今日进宫，有要事要与娘娘说。”

　　林华然银牙一咬，将手边镶金玉杯摔在林老太太脚下，柳眉倒竖道：“林夫人，今时今日才与本宫说，未免太晚了些吧？”

　　林老太太心慌地忙道：“莫非娘娘已经知道了？”

　　林华然冷笑道：“若非本宫早防着贺兰红叶，如何能先她一步知道。”

　　虽则那宫女说贺兰夫人与贺兰红叶诉说时，贺兰红叶满口回绝，且漠不关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还是要先下手为强才好。

　　林老太太忙跪下道：“臣妇在家中，不知此事关重大，若早知道，便是拼死也不会叫万氏给娘娘招惹是非。”

　　林华然见母亲跪下请罪，心恨万太姨娘，无奈地叹息，叫雪颜扶了林老太太起身，平复心中的怒气后，又见林老太太一把年纪满面惶恐如筛糠一般，努力和气地说道：“母亲莫要太过担心，天大的事还不是陛下一句话，就能了了的。昨儿个本宫素面披发，跪在地上给陛下先请了罪。将此事来龙去脉也一一与陛下说了。”

　　“陛下可是恼了？又或疑心娘娘？”林老太太忙问。

　　林华然粲然一笑，不屑道：“本宫亲自与陛下请罪，陛下怎会恼？”只是无端端叫她跪了许久来给宁瑜请罪，实在叫她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立刻撕了万太姨娘。

　　林老太太奉承道：“娘娘颜面大，陛下又离不开您，是臣妇多虑了。”

　　小许氏也忙道：“娘娘风华绝代，谁见了娘娘会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