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时节已过,此时风中的凉意早已不加掩饰。
林华然出了内殿,见何必知过来,笑着招手让他过来。
何必知脸上堆着笑,凑上前来道:“娘娘可有吩咐?”
“本宫哪里敢吩咐何公公,不过是见我那不成器的侄女小小年纪就吃得酩酊大醉,想问问她可曾在殿下面前失态没有?若是有,本宫也好及早跟陛下请罪。”林华然笑道。
何必知忙道:“娘娘且放心,林姑娘极有分寸,那酒也是陛下赏赐的。陛下喜欢着林姑娘呢。”
林华然让小太监小福子给了何必知一个玳瑁鼻烟壶,又问:“那贺兰家公子如何?也醉了么?本宫瞧着贺兰小公子的机灵不逊于贤妃。”
何必知笑道:“那小公子很是有趣,问他遇到仙人之事,他说仙人给他慧根,是为了成全他与仙人的姻缘。娘娘,你说那小公子有趣不?”
林华然笑道:“这么个小人就开始算计姻缘了。”
“谁说不是呢,陛下留着小公子住下了。”何必知道。
林华然沉默一会子,随即笑道:“何公公只管伺候陛下去吧,本宫难得见家人一次,还想多与母亲嫂子说会话。”
何必知道:“娘娘但去无妨。”说完躬身送林华然离去。
林华然领着雪颜、雪姿并四个小宫女向东厢去,并不琢磨宁瑜留下贺兰三秋的深意。一个人胡闹惯了,凭他在做出什么事,也惊不了天,动不了地。
东厢房中,林老太太与小许氏垂手立着迎林华然进来。
林华然闻着屋子里的酒气,示意宫女开窗子,焚香,随即坐在西边的椅子上,对林老太太道:“陛下有意留下舍儿。“
“留几日?”林老太太忙问。
林华然道:“陛下未说。陛下的心思一向善变,今日喜欢的,明日就未必喜欢。母亲回去明日将舍儿的衣物送来,先瞧瞧吧。”
“是。”林老太太应道。
小许氏望了眼床上锦账后的林舍儿,眼神里并无羡慕,只是对林华然更加的敬佩。
林华然道:“本宫公务繁忙,就不留母亲了。”
林老太太忙道:“这自是当然,总不能耽误了娘娘办事。”于是与小许氏一同给林华然又拜了一拜,不敢羁留,便辞了出来。
林家的人出宫,与林家一同进宫的贺兰家也不敢停留。
贺兰红叶性情冷淡,与一母同胞的贺兰一叶、贺兰四月尚且不亲近,更何况是庶弟贺兰三秋,因此听何必知说了宁瑜的口谕后,只是淡淡地吩咐人领他去歇息,便依旧自顾自地读书。
贺兰老太太与贺兰夫人彼此互看一眼,最后贺兰夫人道:“娘娘,先前林家招魂将咱们家小三的魂魄……”
“子不语怪力乱神,贺兰家诗礼簪缨之家,何时也学着信那些鬼神之事?”贺兰红叶冷然道。
贺兰夫人嗫嚅道:“话也不能这样说,不然林家五姑娘如何就好了?咱们家小三如何就倒下了?”
贺兰红叶冷笑道:“母亲莫要以为我不问俗事就当真不知情,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三秋不会无缘无故的倒下。至于他为何倒下,那还要问母亲这一家主母是如何理事的。”
贺兰夫人眼神一暗,心道贺兰红叶这是暗指她包庇暗害贺兰三秋之人?若是个旁人,她必是敢直斥那人放肆,只是面对贺兰红叶,她却不敢大声。非是因为贺兰红叶如今贵为贤妃,而是贺兰红叶性子执拗,凡事不能与她硬着来。
贺兰老太太道:“娘娘实在是冤枉你母亲了,那日三秋倒下的时候,可是当着老爷他们的面,此事绝对没有旁的隐情。”
贺兰红叶冷哼一声,坐下不语,依旧静心看书。
贺兰老太太本要求着贺兰红叶多多照顾贺兰三秋,多告知贺兰三秋些宫中禁忌,见贺兰红叶一副送客模样,一肚子话也说不出。
“那娘娘多加保重,臣妇告退。”贺兰老太太与贺兰夫人道,说完退出贺兰红叶的宫室。
贺兰红叶用书卷掩面,旁边丫头远山道:“娘娘,陛下在淑妃娘娘那边歇下了。”
贺兰红叶望了眼窗外的白日,冷笑一声,让远山退下,仰面靠在椅子上,忽觉眼角湿润,伸手去抹,望着眼角的水痕,人又止不住笑了起来。
晨起饮酒,日上中天入睡。这迟迟不早朝的君王在众人眼中是昏君,在曾经的她眼中也是昏君。
不屑过,鄙夷过,终究逃不过这欲海情天。
贺兰红叶也不知自己心中何时有了宁瑜,许是初见时,他苍白脆弱的气质,便让她忍不住心中一动;又或者,是在她进宫短短几日,他就要升了她的品级的时候……
比起张扬放纵的宁瑜,贺兰红叶更喜欢静静的宁瑜。那样的人,静静的时候,眉角眼梢带着忧郁,似乎神思飘的远远的……
“娘娘,五皇子到。”远山道。
“叫他进来。”贺兰红叶道。
不一时,此时也才十岁的宁燕回捧着书本进来,给贺兰红叶磕头后,道:“多谢母妃借给儿臣的书。”
“客气了。”贺兰红叶道,接过宁燕回手中的书,问:“可都看懂了?”
“有几处不太明白,儿臣将疑惑一一写下,还望贤母妃能多多指点孩儿。”宁燕回躬身道。
贺兰红叶将他手中的字条拿来,一一看了遍,淡淡地道:“放下吧,等着你明日不去上书房的时候,再来我这,我给你一一解答吧。”
“多谢母妃。”宁燕回道,再三谢过贺兰红叶。
“快去吧,莫要耽误上书房的功课。”贺兰红叶道。
经贺兰红叶催促,宁燕回快速地辞了向外走去。
贺兰红叶拿了那纸条,向书案走去。
“娘娘,”柳嬷嬷劝道:“娘娘虽喜五皇子好学上进,但也不该纵着五皇子时时过来,旁人不知,还当娘娘有心要笼络五皇子呢。”
贺兰红叶冷然道:“莫非我进了宫,便连一点喜好也不能有?”
柳嬷嬷讷讷道:“娘娘不若招了侧殿的张宝林过来说话,奴婢瞧着陛下那日十分喜爱张宝林的活泼。”
贺兰红叶手指忍不住收缩,冷笑道:“陛下喜欢与我有什么相干?莫不是只有陛下喜欢的,我才能喜欢不成?”
柳嬷嬷知道她醋意上来,忙道:“奴婢不是这么个意思,但是娘娘也不该对张宝林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