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红叶不耐烦听柳嬷嬷再说，背过身去，道：“我要读书了，嬷嬷请自便吧。”

　　柳嬷嬷见她动怒，不敢再说，眼神示意远山好好劝劝贺兰红叶，便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贺兰红叶对远山道。

　　“是。”

　　只剩下自己一人，贺兰红叶松开紧紧握住的书卷，忍不住怨恨起来。倘若那时，不进宫该多好。

　　宫中女人最是悠闲，一点风吹草动，便能人人皆知。

　　安婕妤安无忧自是属于最先得知宁瑜留下林舍儿与贺兰三秋的人，得知此事时，她正在用最后几朵凤仙花染指甲。

　　红艳艳的指甲上萤光流动，安无忧垂着眼睛半响不语。

　　“娘娘，你说可是陛下动起了招魂的心思？”邹嬷嬷上前喂了安无忧一口茶水。

　　安无忧笑道：“心思动不动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究竟要招谁的魂。”

　　邹嬷嬷笑道：“娘娘高明，那娘娘是要……”

　　“按兵不动，叫五皇子与贤妃交好，至于淑妃那边，咱们走着瞧。”安婕妤胸有成竹地笑道。

　　邹嬷嬷忙道：“是。”

　　安无忧瞄了眼邹嬷嬷，又望了眼正给自己染指甲的丫鬟，灿然一笑道：“后日便是姐姐的祭日，叫人准备了香烛纸钱，本宫，要‘悄悄’地祭拜姐姐。”

　　邹嬷嬷腆着笑脸道：“娘娘放心，奴婢早准备好了东西。绝不会出了差错。”

　　安无忧赞赏地看了眼邹嬷嬷，听闻外面太监报侧殿美人来拜见，将眼中的志在必得掩去，闲适地坐好，一脸祥和地请了美人进来。

　　醉梦间，林舍儿恍惚又回到了上一世与宁燕回一同嬉戏的情形。

　　那时，骄纵的她看上了庄语贤的风筝，便抢了回来。

　　庄语贤只是怯怯地退让到一旁，反倒是宁燕回抱打不平地要替庄语贤抢回来。最后，那风筝让她扔到来水中，谁也没有得到。

　　黯然地醒来，林舍儿不得不承认，不是宁燕回骗术高明，而是那时她太过粗心大意。怎就没有察觉到第二日，宁燕回拿了风筝过来讨她欢喜时脸上的不悦？

　　林舍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瞧见桃红锦账上的芍药花纹，她怔了怔，随即听牡丹道：“姑娘，昨儿个陛下见姑娘醉了，留了姑娘在宫中小住。不独姑娘，贺兰家的三公子也在。”

　　“哦。”林舍儿应了一声，去看外面的天色。

　　“这已经是第二日了，姑娘的东西也已经从家里送进宫了。”牡丹见她看天色，体贴地回道。

　　林舍儿嗯了一声，随即挣扎着下床，如今头依旧在痛，但却不似先前那般厉害，忽觉身上少了一样东西，林舍儿忆起那日在龙辇上仿佛宁瑜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什么东西来，轻笑一声，又去随牡丹洗漱。

　　洗漱之后，自然是要见过林华然。

　　林华然才受了安婕妤等人的请安，如今正闲着，见她醒了，宠溺地斥道：“就会胡闹，也不看着这是哪里，就喝了那样多。”

　　林舍儿见她一副熟络模样，配合地道：“总归有姑姑在。”

　　林华然笑道：“仔细那一日姑姑护不着你，看你怎么办。”

　　林舍儿笑道：“姑姑怎会护不着我，难道还有人敢不服姑姑的？”

　　林华然被她吹捧着，又见她眼中满是仰慕，心中得意，拉了她近前，问：“可还记得那日跟陛下说了什么？贺兰家的公子又说了什么？”

　　林舍儿不信林华然没有去打听，于是将那日的话跟林忽然复述一遍。

　　林忽然笑道：“这等奇事也有？也忒稀奇了些。”又见林舍儿脸色不好，便叫她再去休息。

　　林舍儿却道：“侄女在宫里，不知可要去拜访其他娘娘？”

　　林华然笑道：“哪里用得着你去，你先歇着，明儿个，等着她们来拜见我的时候，我叫你一一给她们请安。”

　　“是，多谢姑姑。”林舍儿道。

　　林华然留着林舍儿与她一同吃饭。

　　品尝着熟悉的饭菜，林舍儿心道宫里的人常换，唯独不换的就是宫里的饭菜。

　　下午，小福子来说：“今儿个，陛下招了贺兰驸马，还有敬安王世子来，贺兰三公子也在。陛下叫贺兰驸马给张宝林作画，贺兰三公子请缨作赋，陛下许了。贺兰三公子一炷香内就洋洋洒洒地写下千字长赋，陛下大喜。”

　　林华然眉头微蹙，随即笑道：“既然陛下赏识贺兰三公子，本宫也不能落后，你去瞧瞧库里可还有上等的笔墨，拿去送与贺兰三公子。”

　　“是。”小福子躬身道。

　　林华然转而对林舍儿说：“舍儿可有什么拿手的技艺？”

　　林舍儿摇头：“只识了琴谱，上不算通音律；旁的也不甚精通。”

　　林华然心中失望，但还是道：“罢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如此也好。”

　　林舍儿低着头，心道贺兰三秋当真是给宫中女子作赋上瘾了，竟然还主动请缨。

　　少时，又有宫女提着食盒进来，宫女对林忽然磕头后，道：“陛下尝着新进上来的鹿肉味道很好，特赏赐给林姑娘。”

　　林华然笑道：“有劳你了。”又示意林舍儿谢恩。

　　林舍儿谢了恩，那宫女却不走，亲自端出鹿肉，要看着林舍儿尝。

　　林舍儿尝了一口，赞道：“味道当真极好。”

　　“当真？那奴婢便去回禀陛下。”宫女道。

　　林舍笑着看那宫女向外走，不待她走出，转身掩住嘴，做出将要呕吐之态。

　　林华然心知宁瑜喜怒无常，唯恐林舍儿此举另宁瑜不悦，忙叫雪颜去与宫女说话，另外轻声关切道：“可是昨日饮酒伤了胃？”

　　林舍儿强笑道：“许是吧，侄女身子不舒坦，不能陪着姑姑说话了。”

　　“你去歇着吧。”林华然笑道，待到林舍儿出去后，便冷下脸。

　　“娘娘，奴婢叫她保证不与陛下说了。”雪颜道。

　　林华然冷哼一声，“果然是跟万家的一脉传下来的，这般有失体统。”

　　“……娘娘莫急，五姑娘还小，况且，她确实昨日喝多了酒。”雪颜小心地道。

　　林华然瞪了她一眼，随即在心中想着该如何叫林舍儿将贺兰三秋比下去。

　　那边厢，宁瑜听说林舍儿不喜吃鹿肉，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因他在狩猎之时一时大意，险些被流箭射伤，若不是一只麋鹿出声，让他意外避开一支暗箭，如今他早已魂落黄泉。安无双听说此事，便赌咒发誓今生再也不吃鹿肉。

　　“何必知。”宁瑜唤道。

　　何必知上前应了，宁瑜垂着眼睛，眼皮上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问玉珠，林舍儿在林家时，是何模样。”

　　“是。”何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