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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丝顿了顿，又道，“不过园中的姐妹都说，男乐士要厉害一些，主要是长得好看。侍琴是服侍一等乐士的，你是个姑娘，应该是服侍女乐士。”

　　“要怎么服侍？”怀乐问道。

　　“好多事情要做呢。比如你一定要起得比乐士早，提前帮她打理好需要一切啦，又在她课业结束时收拾善后。反正很累就是了。”垂丝说完，见怀乐脸色有些发白，不禁又笑道，“我只是问了住在外边的西府，它平时喜欢骗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怀乐也笑了笑：“宁可信其有吧。不过你朋友真厉害，能住在那边。”

　　垂丝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幸而怀乐没有怀疑西府，于是换了话题：“准备好了吗？快迟到了哦。”

　　“我这就走。”怀乐走了几步，突然有顿住脚步，回头问，“我该去哪儿报道？”当初阿七只顾着笑，什么都没和她说。

　　“我带你去。”垂丝欢乐地挽起她的手，唧唧咋咋像个雀儿一般，“它说，舒韵阁是乐士考核的地方，平时不用去。一等乐士和侍琴都在月韵阁，二等乐士在巧韵阁和莹韵阁；三等乐士在风韵阁、雨韵阁和云韵阁。你应该是去月韵阁吧，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可以先去舒韵阁，楚碧娘常常在那里，可以问她一下。月韵阁的大领事是阿七，有四个副领事，八个一等丫鬟，十二个粗使丫鬟。它说，侍琴的地位比丫鬟高一些，但比乐士要低，夹在中间，最容易受欺负。以后要是有谁欺负了你，你和我说，我一个个收拾她们。”

　　怀乐心里感动，点头道：“谢谢，我会的。”

　　“客气什么！”垂丝拍了拍她的肩膀，指指前方掩映在花丛中的月韵阁，道声：“你去吧。”便转身离开，临行前，还隐晦地朝种在窗旁的西府海棠挥了挥手。

　　天才是蒙蒙亮，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下人在辛勤地扫地。怀乐在原地站了半晌，正要往月韵阁走去，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打听那个叫锦兰的乐士。她回头去看垂丝，但垂丝已经远得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松竹园与舒韵阁都在附近，去找谁好呢？

　　楚碧娘看起来很威严，可能不会理会她的一点小事，她想了想，转身往阿七平时待的松竹园走去。

　　阿七起身比她还早，这时正在松竹园擦拭着自己心爱的定音鼓，听了她的问题，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她挺好，不过，你不要惹她。”

　　说了等于没说。

　　怀乐有些失望，正要离开，阿七似乎想到什么，又道，“怀乐，如果哪****与锦兰有冲突，不要胡乱说话，有必要可以来找我。”

　　怀乐只当她是客气，屈膝行了一礼。阿七看向窗外，适逢有两个丫鬟有说有笑从门外经过，便道：“她们知道得清楚一些，你去问她们罢。”

　　怀乐感激地点点头，快步跑出门，令她有些不安的是，那两个丫鬟前天帮她洗过脚，看那服饰，似乎是一等丫鬟。那两个丫鬟也立刻认出了她。

　　绿衣丫鬟本想生气，但被黄衣丫鬟拉住了，问道：“你打听锦兰做什么？”

　　怀乐也不隐瞒，说道：“碧娘叫我当她的侍琴。”

　　绿衣丫鬟一下子笑起来，特别解恨特别解气的样子，“哦，锦小姐？她是乐士中最和善的一个，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怀乐不疑有它，大喜地谢过她们，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去月韵阁，欢快得连天上的彩也显得轻盈起来。

　　月韵阁地处百花丛中，窗外是绚丽的西府海棠，视野十分开阔。她到时，乐士正陆陆续续前来，各个穿着精致的金线纱衣裳，渺目烟视，身后无一例外都跟着一个侍琴，小心谨慎地抱着乐器。

　　她偷偷打量着她们，觉得哪个都不像是锦兰，她侧过脸看阁中，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她不敢擅自进去，便在外面候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阿七从松竹园过来，见她站在门口，便道：“你随我来。”阿七一进门，在场的绝大多数乐士都站起来福了福——除了坐在南窗台前的一个，她大约十六七岁，正全神贯注地拨弄着一座四十七弦凤首箜篌，五官极其精致，香风吹起四月天蓝的纱裙，平添了几分优雅飘逸。

　　她身后没有侍琴。

　　怀乐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锦兰？

　　果然，阿七走到那名乐士面前，侧过头对她道：“以后你跟在锦兰身边，好好学。”

　　怀乐心中说不上是欣喜还是了然，反正是在意料之中。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道：“侍琴怀乐，请锦姑娘多多指教。”

　　锦兰神情冷傲，就如深宫里的公主，听了这话也不起身，淡淡“嗯”一声，便自顾自地调音，细细的琴弦似乎在微微颤抖。阿七眉头微蹙，想说她两句但又忍住的样子，谆谆教诲道：“要好好相处。”便离了开。

　　锦兰的头微垂，眼睛却一直盯着阿七，直到她的脚踏出月韵阁的大门，才收回眼神，斜睨怀乐一眼，纤纤玉指往身后一指，抬高下巴：“到后面站着。”

　　怀乐看她不好说话的样子，乖乖地站到她的身后。

　　月韵阁的乐士是十分稳定的一个群体，不像二三等乐士那般动荡。因此，怀乐的到来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粒石子，涟漪圈圈荡漾开来。

　　锦兰话音刚落，月韵阁便像炸开了锅，喧闹声四起，乐士、侍琴一面讨论着，一面将视线投在怀乐身上，羡慕者有之，不屑者亦有之，看好戏者的更有之。

　　锦兰被吵得不耐烦，指尖从琴弦上划过，发出尖锐的警告声，她们立刻止住了声息，各个都装作用心练琴的样子，不敢再多嘴一句。须臾之间，月韵阁便比邙山墓地还要安静，窗外，风吹过树枝，发出的些许沙沙声，阳光有点刺眼起来。

　　锦兰冷哼一声，继续调音。可不知是她指尖颤抖还是琴弦不安的缘故，“嘣”的一声轻响，弦断做两截，末端弹起割在她的指尖上，鲜血泌了出来。

　　“啊——”锦兰尖叫出声，但想到自己应有的矜持，后半截硬生生地卡在咽喉中，短暂而急促。

　　怀乐吓了一跳，急忙握住她的手，取出帕子帮她包扎。她的神情又惊又怒，用力甩开她的掌握，大声道：“滚，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