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苇吟 第三十八章 远芳侵古道
作者:安璧城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等我再次睁开双眸,已然是三日后的黄昏,湘水吊斜晖,澄江翠碧,窗牖半掩半开,一股清新海风吹涌而来,我打了个激灵,“这是哪里?”

  床畔是一个俊俏水灵的丫鬟,见我醒了,欣笑道,“昭仪娘娘,你可醒了,你可睡了整整三天了。”

  我挣扎着立起身,素手撑着额头,“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屏翠观,葛翠山庄闯进了暴徒,大皇子嫌不安全,另辟了一处幽静雅间供娘娘疗养,我是大皇子身畔的丫鬟云霓,娘娘养病这段期间,就由奴婢贴身伺候了。”

  我头脑一片混沌,甚么连串的回忆都想不起来,仅有几个片段迅疾闪过,我记得……大火肆无忌惮得燃烧着,欲燃愈旺,房顶的雕梁噼里啪啦,摇摇欲坠,忽然高空落下一根烧着的栋梁,直朝我身上砸去,我尖叫着搂头躲过……我记得,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攒着我的纤手,炙热的唇瓣不断地吻着,吻着,吻我皓如霜雪的酥腕,吻我馨香柔软的五指,吻我光洁纤瘦的手背,炙热狂骤的激吻,仿佛要烫伤了我,吞噬了我……我还清楚的记得,有人在我耳畔低声呢喃,“醒过来,醒过来好么”,一声又一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萦绕着我的心弦,仿佛给我下了一道千年难解的魔咒,逼迫我强睁开眼睛。

  “一直……都只有你守在我身边吗?”话刚说出口,便不禁羞红了脸,薄寥汀啊薄寥汀,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云霓暧昧不清的笑了笑,“大皇子他一直都守着昭仪娘娘,三日三夜都没敢阖眼,适才铁戟前锋找他议事,不得已才离开了屏翠观。”

  抬首迎上云霓一双剪水双瞳,榴齿樱唇,肌如凝脂,削肩细腰,腮凝新荔,竟是一个妩媚风流的俊俏丫鬟。我脸颊羞红,垂下了头,大皇子,果然是他一直守护着我。

  “你怎么起来了?”门首响过一个清越的声音,略微掺杂了三分嗔怪,“你身子骨虚弱得很,郎中不准你走动,还不赶紧躺下。”星月双眉微蹙,一个箭步跨到床畔,强硬的按我躺下,掖了掖绣金流云锦被。

  我含笑推开了他,瞧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就不禁腹中好笑,“没有事,听云霓说我都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了,再不动弹动弹,可就要变成一头大肥猪了。”

  星月淡淡一笑,瞳仁里满溢着似水柔情,馨香的指尖弹过我额头,替我整理鬓角凌乱的发丝,悄声道,“你就算是大肥猪,也是一只国色天香的大肥猪。”他眼里尽是笑谑,流光溢彩。

  我啐了星月一口,娇嗔他不正经,顺手拾起床畔的朱红大氅,披在双肩,挣扎着要站起来,星月微微蹙眉,“我不准你站起来。”

  我梗着脖颈,固执道,“你越是不准,我就偏偏要站起来。”

  “好啊,连我堂堂锦明王的旨意都敢违抗,薄昭仪啊薄昭仪,你的胆量是越来越大了,看本皇爷怎么整治你!”星月一脸坏笑,伸出手在我胁下一顿乱挠,“看你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我被他咯吱得奇痒无比,嘻嘻直笑,断断续续的讨饶道,“不敢了,小女子……小女子再也不敢了,大皇子……大皇子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好啊,除非你管我叫……夫君!”

  星月暗眸一闪,撩逗之意掠瞳而过,唇角含笑,眼神澄明如碧,灼灼闪耀。我羞红了脸,脑袋侧向了一畔,低声呢喃道,“我才不叫呢,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你算我哪门子的夫君!”

  星月的唇凑了上来,轻吻着我的耳垂呢喃,“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但好歹本皇爷有一个洞房花烛……”

  深邃而幽然的声音,在暗迷香瑾的醉梦里,蛊惑着我,仿佛失足跌进了一潭碧绿的酒酿,我彻头彻尾的醉了,昏了……微微阖上双眸,我看见星月伸臂拉了一下明紫色的锦幛,哗然花障散落,罩住了炙热痴缠的床畔,隔开了外面钩心斗角充斥着权谋和血腥的世界……

  这一张逼仄的床榻是世外桃源般的所在,星月无数急骤如狂风暴雨的吻落了下来,似雨打芭蕉,又如火烧曹营,脖颈、肩膀、胳膊、玉背……随处都是那狂骤的吻,我醉了,沉底的醉了。

  锦被翻浪,红烛融融,香芬四溢,绣囊琤瑽,床榻之上痴缠交织颠鸾倒凤方罢,我静静卧在星月怀里,幸福满溢,心里感到了满满的充实。

  “现在,你可以管我叫夫君了。”魅惑的话从他唇角逸了出来。

  我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低声缠绵道,“夫、君。”

  “大声点。”他不满足的摩挲着我瘦削的肩膊,轻轻吻着项颈间的雪肤玉肌。

  “夫君,夫君。”我咬着唇,害羞道。

  星月畅意的笑了,阖上双眼,靠在孔雀盘螭绣金的锦缎枕头上,“娶妻如你,我星月此生再无遗憾了,谢谢你。”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很疲倦,很累。

  我脑袋靠着他硬实的胸膛,抚摸着上面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疼惜道,“这些疤痕是怎么回事?”

  星月指着胸膛上一道道鲜红刺目的刀疤,“这是打花剌子模国留下的,他们的金刀左前锋葛格尔巴德,耍得一套好中原刀法!把我们铭朝军士杀得节节败退,那时我才十八岁,头一次出征,以为自己必定要战死疆场了。”

  “有人救你了,是不是?”

  星月双手搂着我的纤腰,“是,我军副帅王鼎鸣把胯下的大宛良马给了我,自己却杀进重围浴血奋战,最后……战死。”提及旧事,星月隐痛的垂下眸子。

  我垂下头去,吻了吻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滚烫的舌火苗似的蹿过,星月打了个激灵,抬手摩挲着我一头凌乱的青丝,宠溺的笑了,“真是个淘气鬼!”

  “那……这个疤痕是怎么来的?”我满腹疑云指了指他肩膊的一块伤痕,鲜红的,仿佛是女人的牙印。

  星月凌然一惊,猛地从床榻蹿了起来,脸上滑落了一丝惶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