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接过弘历递过来的香袋，一眼看去，便觉头一阵懵，好不容易把持住，见小弘历疑惑的瞧着自己，便道：“你先退下吧－－－－－我还有事和你额娘说。”

　　见小弘历已是退了出去，凌格格一摆手，伺候的人也都无声退了出去，东书房内一片寂静。

　　凌格格看看胤禛，问道：“王爷传妾身过这里来，是不是就为了王爷手上的这个东西？”

　　胤禛苦笑道：“你是聪明绝顶的人儿，什么都瞒不了你！”凌格格面上一冷，眼中泪光一闪，道：“当年王爷把我瞒得好苦！”说着，已是潸然泪下。

　　胤禛道：“你也知足吧－－－－－平白给你一个儿子。依你在嫡福晋屋里的位分，即便生了女儿，又怎能比得上如今？”

　　凌格格含泪扫了胤禛一眼，冷冷道：“这么说，妾身得叩谢王爷恩典了？叩谢王爷将我亲生的女儿送出去，母女十一年不能相见相认。叩谢王爷那年将即将临盆的妾身，用一个莫名其妙的缘由打发出府生育，又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换走了妾身的亲生骨肉－－－－－好大的恩典啊！”

　　胤禛冷了脸道：“这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地方？有你哭诉的份儿？”

　　凌格格闭了一会儿眼睛，压抑住心头翻滚的悲伤，静静道：“妾身失态了－－－－－王爷待妾身娘家府上的好处，妾身不会不明白。”

　　胤禛换了脸色，低声道：“你明白就好－－－－－－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你既模糊猜到，不如我给你说清了罢－－－－－当年我说的那个女子，就是皇阿玛身边的一个答应。那年她循例选秀，本来给佟妃娘娘说好了，将这个秀女指给我的。阿玛很久不留意这些，都是佟妃娘娘指配完事的。不想那年皇阿玛却留中了她－－－－－我也不想会这样的！”

　　凌格格脸色已是惊得雪白，战战道：“王－－－－－王爷－－－－－好－－－－－好大的胆子！皇上－－－－－”

　　胤禛不耐烦低声喝道：“不要再说了－－－－－我也不懂得，本以为阿玛即便不能张扬，也会暗中处置我的，谁知却没，还一直留着她的性命，还要我将孩子带回来－－－－－”

　　凌格格用手抚着胸口，好半日才吐出一口气来，喃喃道：“天啊！”

　　胤禛也是大口喘了几口气，才又说道：“叫你来，不是为和你说这些－－－－－如今非常时候，只交代你记住了，弘历就是你亲生骨肉，无论是谁问起当年情况，都要一口咬定。你放心，没人知道那年的事情－－－－－最起码活着的人里，就皇阿玛、我、还有你知道！”

　　凌格格已是不能再坐着，听胤禛这么说了，忙低头跪下道：“王爷有命，妾身安敢不从命！只是－－－－－”

　　胤禛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你为我做的，我也领你的情，更何况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今生不能给她王府格格的名分，我会用别的方式来弥补她！你只要记住，我要你做的你做到了，咱们都好；若是什么风声漏出去了，不要说女儿，就连咱们自己都死无葬身之地！你可懂了？”

　　凌格格身上一颤，忙叩头道：“妾身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仅仅为了妾身的孩子，还有妾身一族。王爷但请放心就是，妾身就是死，也不会泄露半个字！”

　　胤禛满意叹道：“你去吧－－－－－你素来见识明白，若是个糊涂人，我也－－－－－”说到这里，胤禛自觉失言，忙停住了。凌格格却是很清楚他的意思，胤禛不过想说，若是自己是个糊涂人，他绝不会留自己至今！

　　凌格格虽心里明白，却深知不能表露，不言声叩了头，无声退了出去。胤禛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这样都好－－－－－”

　　良久，胤禛走出正房，来至西边姚老夫子房内。姚老夫子在坐在窗前临帖，见胤禛沉着脸进来，不慌不忙立起身道：“王爷忧虑不浅啊，王爷可曾听过这样一句？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胤禛自失一笑，走至椅边坐下，才道：“京畿防务这几月将领官兵多有换调，另还有康熙五十三年的武进士补进中下级官佐。丰台大营也不动声色补进一批从各省绿营调拨过来的人马，步兵统领衙门那里也有些微变动－－－－－这些之中，有的是老八的人，还有老十四、三哥五哥等的人，竟是一塌糊涂，叫我分辨不出头脑来。”

　　姚老夫子笑道：“皇上是千古明君，要做明君，必得处理好身后之事，安然过度，不生大乱。王爷怎会不懂？”

　　胤禛看着姚老夫子一笑道：“不瞒你说，我觉得似乎可以窥测天意在我，只是还不明朗，又似乎他老人家在犹豫观望，是我作为哪里又不得圣意了么？”

　　姚老夫子沉吟片刻，才笑道：“康熙八年裁撤直隶总督一职后，京畿防务重点一是丰台大营，一是九门提督。丰台大营武职多是十三爷的人，到时只要十三爷出面，奉圣旨而入，并不难办。另就是现兼着九门提督一职的隆科多。隆科多在王爷这边，王爷还疑惑什么？”

　　胤禛眼中光芒一闪而逝，叹道：“虽说如此，可福建那边还有西北，都不是我能掌控的了的，若同时发难，我怕依旧束手无策。”

　　姚老夫子一笑，静静道：“四月癸未，福州驻防兵哗，将军黄秉钺不能约束，褫职，皇上从热河匆匆返京，又风闻将以李树德为福州将军，黄国材为福建巡抚－－－－－王爷从这些讯息中，不能看出些什么么？”

　　胤禛一怔，道：“先生消息好快！胤禛洗耳恭听。”姚老夫子指尖轻轻扣着桌案，沉吟片刻，才抬眼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王爷不明白么？皇上只是撒把土迷迷路人的眼睛罢了－－－－－王爷也被这把土迷了眼么？”

　　胤禛迟疑道：“李树德是三哥荐出去的人，黄国材又与老八府上渊源颇深，你是说皇上－－－－－－－”

　　姚老夫子看着胤禛一笑，胤禛便没再说下去，良久，也是一笑，道：“多谢先生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