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似是一怔，疑惑地盯着姚老夫子道：“唔？”忽又双目一亮，憬悟道：“唔！”
姚老夫子低声笑道：“是也非也－－－－－－既要给天下一个交代，又要于己有利。”雍正蹙眉叹道：“嫡子长子之说，古来害了多少人！这法子好－－－－－说什么楼台高锁，朕就把它撂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那里一份，朕随身一份，到时两相核对－－－－－－朕就不信，有人还敢借这事做耗！”
姚老夫子也笑道：“皇上此举，也是亘古未闻之举，不过这并不违祖宗规矩，那些人便没空子可钻。就阿哥们也可安宁些－－－－－”
雍正解决掉这个难题，似乎轻松了许多，面色也愈来愈霁和，笑对姚老夫子说：“说起朕的儿子们，还是六阿哥最像朕，若是长大后能像弘历这样用心读书做事，必是极出息一个孩子。”
姚老夫子听他这么说，却慢慢敛起笑容，凝神思索。雍正见姚老夫子神色有变，便道：“先生还要说什么？是朕哪里想左了么？”
姚老夫子一时有些语塞，对面这人，是相处了十年的人，是知己，更是天子。有些事，毕竟还是不能多言，雍正的脾性，姚老夫子已是太清楚了。
雍正偏了脸斜了一眼姚老夫子，不悦道：“恕你无罪，只管说明白就是。”姚老夫子自失一笑，道：“皇上睿智明察，何须老夫多言。六阿哥生母是贵妃娘娘，自然尊贵于其余阿哥。年大将军又是国之栋梁，兵权在握，年大将军二子又都极出色－－－－－－”
姚老夫子话没说完，雍正已是怔了。这些话明里是赞同六阿哥，可却暗暗警惕自己，年氏娘家一族已是炙手可热，权倾朝野。
雍正阴沉着脸色道：“还有什么？你只管说下去！”姚老夫子一笑道：“六阿哥年纪虽小－－－－－可也是伶俐聪慧。”姚老夫子似乎只在说着漫无边际的“赞同”话，可他每一句都让雍正倍感心惊。
年贵妃体弱，先所生一子一女都早夭，这六阿哥如今才两三岁，还没出过花儿，谁又能保证他的日后？可弘时与弘历、弘昼不同，三个孩子都出过花，可弘昼生母耿氏是汉军旗的人，余下就是弘时与弘历了－－－－－
雍正似乎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直视着姚老夫子道：“那－－－－－－”说到这里，雍正又一下子停住，犹豫了片刻，才自言自语道：“罢了－－－－－且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一阵夜风掠殿顶而过，不知惊了什么鸟儿，嘎嘎叫着飞远。夜幕深沉，愁黯阴霾的夜色透着窗纸隐隐渗进来，案头的灯烛有些忽明忽暗，又不知哪里传来的悉悉索索的轻微声音，诡异阴森，令人浑身发噤。
雍正有些失神的自言自语着，忽而，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寒战，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对姚老夫子挥挥手道：“朕－－－－－真是乏了，先生且回去歇息吧。”
姚老夫子施礼从容退出大殿，外面凉风一吹，才觉得自己里面的衣服已是有些湿凉。
虽然跟在雍正身边已是很久很久，可姚老夫子还是有一事不明。年贵妃他是见过的，虽生的美些，却也并不是什么绝世佳人，就在雍亲王府时，有几个丫头容色都是极为出色的，也不见雍正对那些女子多么宠幸。
年贵妃早在雍亲王府时，就几乎是专宠之幸。外面都说年贵妃是因她哥哥的缘由雍正才对她宠幸有加。可姚老夫子清楚绝非如此，年氏一进府就得宠幸，那时年羹尧还是无声无闻，倒是后来雍正大力举荐，才一步步走到今日这个位子。
还有就是年贵妃对她哥子的冷漠态度教人难以理解。年羹尧如今已是炙手可热的大将军，无论何时给他妹妹送来的东西，听说年贵妃都以各种借口推托。年大将军遣来给贵妃请安的人，次次都被贵妃挡在宫门外，行了礼后就黯然退出。
姚老夫子苦思冥想，却始终想不透个中缘由。姚老夫子对年贵妃这样得宠不恃宠的做法也是赞赏，可又觉得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见识，做的这样决绝的，又倍感困惑。
东灵山，是京西最高的天然屏障，苏衣衣上大学时就说到这里玩的，结果因各种原因没有来成，实在想不到竟会穿过近三百年的时空来游赏这个景点。
这一日，先是一路车马劳顿。东灵山距京城二百多里，加上弘历、傅恒年纪还小，因此车马兼用。苏衣衣随小弘历坐车，倒不觉得劳苦。
又在山脚宿了一夜，次日一早才进山。因允礼早遣人做防，又有侍卫在前面开路，后面又有人殿后，一路上除了欣赏谷深山幽的迷人之景外几乎别无他事。
小弘历却是兴致勃勃，虽是时而牵马，时而骑马，山路坎坷难行，却丝毫不减兴致。转过一片崚嶒巨石，小弘历笑对前面的允礼道：“十七叔到底面子大些，皇阿玛竟都准了－－－－－－只是十七叔带的人未免多了些。”
允礼笑着回头道：“皇兄体恤我，我也不能大意－－－－－你累了么？叫赛格楞背你如何？”
小弘历涨红了脸道：“十七叔忒小看人了－－－－－连她都不说累，我还能累？”说着，向身后的苏衣衣一指。
苏衣衣其实早已累的娇喘吁吁，可是心里却十分快活，因此倒也还不觉得什么。听见小弘历这么说，苏衣衣笑道：“心里不觉得累就不累－－－－－”
小弘历笑道：“好一句心里不累就不觉得累－－－－－三哥怎么还没跟上？”允礼忙道：“你三哥在后头呢－－－－－他带着他的人在后面，后面有侍卫跟着，你放心便是。”
小弘历道：“三哥今日奇怪！往日里出来都是骑马，今日却坐起了车。连住也不和咱们一起，倒像是躲着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