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小康攻略 第六章 放肆一吻 (三)
作者:雪满灯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允礼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苏衣衣虽已是得偿所愿离开了弘历身边,可一旦为人发觉,便必死无疑,这种担忧如同重重的磐石般压在他的心头,不能有半刻放松。赵子风那边,已是有些悲痛欲绝,发了疯似的雇人去淮扬一带漫无目的地搜索。允礼差点没忍住就告诉赵子风实情,可这种时候,轻举妄动就是自取灭亡。

  一是赵子风不见到花影,就不会相信此苏衣衣非彼苏衣衣。二是若请花影这种时候出来,不但没有合适的借口,这个时候几方人凑到一块,情绪不稳,不一定又冒出什么事来。

  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允礼决定过了这个风头再行安排。所以允礼只说苏衣衣被水卷走,不让任何一人绝望,哪怕是弘历。假如哪一日苏衣衣被发觉,或许还能有一个借口。

  这次办差,允礼在钦差座舰上所囚的要犯也失了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扬州一案的处置,允礼功过相抵,没有褒赏也没有惩处,尽管有臣子参奏此事,不过雍正显然要极力低调处理。允礼已是暗暗觉察到,雍正对自己似乎多了几分疑忌。粘杆处的人到底查的怎样了,允礼一概不得而知。雍正在他跟前,几乎已是绝口不提此事。

  可是允礼不甘心,钦差座舰被炸,最令他怀疑的人是跟在弘历身边的王禄。可王禄已死,不能对证,允礼已查出王禄乃是几年前弘时荐给弘历的人,难道是弘时?

  可弘时要做此案,动静也太大了些,漏洞也太明显了些。若是他为这案子,绝不至于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做下这大清开国以来第一谋杀钦差大案,况且就炸了要犯,对弘时又有什么好处?

  若是弘时为了要除去弘历,什么手段不能用,为何要这样惊天动地的去做,唯恐人不知?唯恐人不查?

  允礼忽而又想到隆科多初听此事的神情,那日允礼记得很清楚,隆科多只是眉头一挑,似乎并不是过为吃惊,比马齐张廷玉他们还要镇定。允礼绝不相信隆科多有如此定力,除非,除非他知道些什么……

  另外,雍正在几个心腹大臣跟前言及此事的时候,隆科多却表现得很是激动,似乎着意在雍正跟前要表现他的惊讶愤怒似的,还有,走出养心殿时,隆科多有意无意地和廉亲王那样会意一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允礼只觉得所有事都交缠在一起,可又不能凭借一点点疑虑、一个眼神动作去质疑……微微抬起头,看着宫墙之上那一片天空,忽而觉得,这宫墙今日怎么这么高?

  允礼或许不知道,此时还有一人,正和他一样,透过高高宫墙仰望白云苍穹,这人正是弘时。

  乾西五所,是弘时的居处。本来大婚过的皇子应该由内务府另行安置府邸,可雍正不知为何却将弘时留在宫内。外人看着似是一种器重之意,弘时却总觉得说不出的压抑。

  规矩不能再规矩的院落,四四方方,每日里太监、宫女都是一样地侍立,甚至侍立的地方方向都一成不变。而自己眼前这一切,永远都不能依着自己的主意转圜。

  弘时立在台基下的铜炉旁,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院里是一成不变的规矩,屋里是永远的沉闷伤感,不管进还是退,一样都是说不出的压抑。

  钦差座舰一事,弘时业已听闻,甚至听闻还查及王禄。王禄到底什么样子,弘时也不能清楚形容。不过王禄是自己荐给弘历的,却是不假。可那又怎样,自己身边的人也有很多是别人荐进来的,不过是各府内有头有脸的奴才们的亲眷。都荐过去那么多年了,出了事,还想赖到自己身上不成?

  弘时正犹豫间,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琴声,夹着一个女子低声的吟唱:“花竹深,房栊好。夜阗无人到。隔窗寒雨,向壁孤灯弄余照。泪多罗袖重,意密莺声小。……去难留,话未了。早促登长道。……漫回头,更堪归路杳。”

  正是栋鄂氏的声音,弘时眯着眼睛静静听了一听,眉头一皱,便急急向屋内走去。

  见弘时转过碧纱橱进来,在栋鄂氏身边此后的大丫头韩叶儿正要开口,弘时摆摆手,那韩叶儿便不言声施了一礼。

  栋鄂氏察觉到背后的动静,住了琴,回头看是弘时,便要起身。弘时止住她道:“不是说这些日子身上不好么?前些日子一直都躺着,今日怎么下来了?”

  见栋鄂氏要起身,那韩叶儿忙过去搀了她起来,轻声问道:“福晋累了吧?奴才扶您过去躺着可好?”

  栋鄂氏勉强一笑,道:“扶我到妆台那里——”韩叶儿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弘时,见弘时无声点点头,便扶着栋鄂氏坐到妆台前。

  栋鄂氏看着镜中自己病态恹恹的形容,低声说道:“三爷——我做女儿时学得一种好妆梳,今日梳起来三爷看看可好?”

  弘时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见韩叶儿泪水已是流了下来,心中一寒,便淡淡笑道:“左右今日无事,你要梳就梳便是了。”

  栋鄂氏梳好了了头,又吩咐韩叶儿取来颜色略新鲜的服饰,慢慢挣扎着穿戴了,已是气喘吁吁。

  弘时皱眉道:“你这病不过是风寒而起,如何医了这么长时候,也不见好?那严太医——”

  弘时话没说完,栋鄂氏截住他的话头道:“这病——由命不由人,太医也都尽力了——叶儿,扶我那边躺下。”韩叶儿忙扶住栋鄂氏,搀她到榻上躺下。

  栋鄂氏靠在大靠垫上,轻轻吐了一口气,便吩咐韩叶儿退下。韩叶儿犹豫一下,想要说什么,却没开口,不言声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碧纱橱外侍立的宫女也便跟韩叶儿一并退了出去。

  弘时坐在榻边上,看着栋鄂氏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低声道:“我去跟太医院知会一声,寻一个好的来给你看。”

  栋鄂氏没有说话,轻轻伸出手来握住了弘时的手,眼泪已是直流下来。弘时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