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衣衣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怎么不说话？”允礼愣了愣，忍不住笑道：“你这人果然有趣。”

　　有趣？苏衣衣有些啼笑皆非的听着允礼对自己的这个评价。允礼接着笑道：“那****捉鸟掉到水里，我觉得就很奇怪，莽撞的有趣。”

　　苏衣衣纠正道：“不是——我不是要捉鸟，我只是见得少，喜欢它们，只不过想过去摸一摸它们漂亮的羽毛。你不喜欢小动物吗——千雪是怎么死的？”

　　苏衣衣说着忽而想起了千雪，她一直没问允礼这个问题，千雪到底是怎么死的？苏衣衣只想从允礼那里求证自己心里给出的答案。

　　允礼没想到苏衣衣这时冒出这么一句，一下子思绪又被这个问题拉回到那晚。

　　两人沉寂了良久，允礼才淡淡道：“她自尽的，服了药——怎么忽而想起问这个？”苏衣衣暗暗舒了一口气，她不知为何就是相信允礼所言。证实了这个答案，苏衣衣心里一宽。

　　苏衣衣将头靠在允礼肩上，允礼似乎身子一颤，却没动。苏衣衣一笑，道：“有趣是不是喜欢？”

　　允礼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心里却是一阵迷惑，自己不知道确切什么是喜欢，可自从见了苏衣衣，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后，他便觉得，这个女孩子的身影如鬼魅一样直向自己心里钻，拂也拂不去。

　　原来他一直压抑着这种奇怪的感觉，提醒着自己苏衣衣是弘历的侍妾，是赵子风的心上人。自己原来所做的一切对于她的关怀，也都在这个冠冕堂皇地借口之下。因此，喜欢，这个词从没敢去想过。

　　可是如今得知，苏衣衣不是赵子风的那个苏衣衣，又逃离了小弘历的身边，允礼对她持有的那一份关怀便潜移默转。

　　“嗯？”苏衣衣有些娇嗔地黏在允礼肩上，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允礼回过神，有些迟疑地说道：“哦——那就是喜欢吧。”

　　苏衣衣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听着允礼不自然地语气，听着他迟迟疑疑不确定的答复，苏衣衣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喜悦。如果允礼毫不迟疑的答了喜欢，苏衣衣反而会觉得不踏实。

　　说到底苏衣衣觉得，允礼对于自己的喜欢，只怕更多掺杂了对自己的好奇，对自己性格的好奇，对自己未来时空人的身份好奇，对自己和这个时空女子们不太一样的言行好奇……诸此等等的好奇，加在一起，允礼自己也疑惑了吧？

　　情这东西，真是说不清，不知其所生，不知其所终。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苏衣衣也曾放手了一段感情，不是所有的选择都是正确的，这一点苏衣衣很明白。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选择会是如何？

　　苏衣衣闻着允礼身上淡淡的气息，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一切都那么真实，这一刻，苏衣衣可以断定，自己的心确实是属于他的。至于之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世间万物都在变，这一刻是真，这一刻欢愉，那就行了。

　　苏衣衣轻声问道：“允—允礼”，苏衣衣一时有些不习惯直呼其名，“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娶我？”

　　允礼也是一怔，他也很不习惯被苏衣衣这么直呼其名，苏衣衣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更加大胆，允礼一时有些沉默。

　　苏衣衣没有接着问，而是转过话题，问道：“你可听说过小康一词？”

　　“小康？”允礼一时从苏衣衣方才的问题上转不过来弯儿，想了一想，才道：“《诗经·大雅·民劳》中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是讲人有劳有逸，才能过好日子。《礼记》中也提到过，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

　　哦，苏衣衣应了一声，原来小康这个词这么早就有啊，苏衣衣知道《诗经》《礼记》中一些最有名的篇章，可关于这个，她还真没见过。

　　不管怎么样，意思好像都差不多。苏衣衣轻轻一笑，向允礼说起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小康生活梦。又说起了自己来到这个时空想要过的生活。

　　是啊，家境宽裕，夫妇相爱，世道太平，养养花，种种草，再养两三个小包子，该是多么好的日子啊。没有奴仆成群，没有规矩约束，没有日日不完的应酬，没有——

　　听完苏衣衣的话，允礼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些，自己可以有吗？巍巍帝阙下，苏衣衣所言的小康是感到那样亲切却又那么遥远。

　　苏衣衣见允礼又沉默许久，不由又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一起做真了这小康梦？”允礼喃喃道：“这——实是不可能。”

　　苏衣衣不甘心道：“你没去做，怎么就知道不可能？莫非——你怕了？”

　　允礼忖度着，过了一会儿，忽而一笑道：“潮落江平未有风，扁舟共济与君同——你说的对，没去做的事情，是不能轻易言败。即便总也做不成，有一个梦总也好过暗夜无边。这皇家——我也真是烦透了！”

　　允礼说的是实话，自己在朝中随班，整日价看着品级山前一个个神情肃穆的百官将相，也随仪节庄重行礼鹭行鹤步，早觉得这巍峨宫阙之下，每人心里一把斧锯，一把算盘。人人都是一副菩萨像，今日还拍肩笑着奉迎，明日就能带兵抄了你的家，兼具风雷之性又怀刀斧之心。

　　允礼只觉得奇怪，自己早有此感受，为何今日才能如此明朗？如何安然退出这场朝政漩涡，允礼心里还没有谱，不过，时至今日，他忽而感到自己有了一种心劲儿，而这些，都来自身边这个女子。

　　苏衣衣紧紧依在允礼身边，屋内除了火盆处微微透出来的一点亮，四周便都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暗。窗外也是一片静寂，好一片宁静的雪夜啊。

　　屋里有地龙过来，又有火盆，外面虽是冰天雪地，这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苏衣衣一声不响地又向允礼身上靠了靠，只有紧挨着他，苏衣衣才能确定这不是一个梦。

　　苏衣衣忘了允礼是怎么就转身抱住了自己的，也不确定自己当时做了什么，很久以后苏衣衣回忆起来这段最重要的体验时，一切细节却都是那么模糊。留在自己记忆中的，是允礼炙热而久长的吻，是一夜说不清的缠绵。

　　那一夜，允礼似乎释放着自己一生的压抑，尽情的享受着人伦之欢。爱，爱自己所爱的人，自己所爱的人爱自己，这是允礼从来没有感受到的一种奇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