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小康攻略 第七章 恩威并施 (一)
作者:雪满灯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这个雪夜,苏衣衣这里暖帐锦衾卧鸳鸯,一片旖旎春光。可是谁又料到,乱雪纷飞中,养心殿内,却酝酿着一场要打散这对鸳鸯的劲风疾雨。

  雍正在掌灯时分听了粘杆处人的禀报,就传了姚老夫子进来。姚老夫子一进来,便见雍正面色阴沉,偌大的殿内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显见是雍正又有什么不欲为人知的事情要和自己商量。

  姚老夫子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宫门都已下钥,若不是雍正特意在宫内太监居处划出一片院子专门拾掇了给他住,也不会这么方便随叫随到。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姚老夫子何尝不明白,此时早已没了自己后退的路,心里更知道自己决不能醉在这种特殊的恩宠信任之中。

  见姚老夫子进来施了礼,雍正用手虚按一下示意他坐下。姚老夫子无声坐下,看着雍正,见雍正将手里的佛珠转来转去,却是闷声不语。移时,姚老夫子才沉声道:“皇上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定么?”

  雍正停下手里的佛珠,似乎有些疑惑有些迷惘地问道:“朕——莫非真的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朕——真的就是孤家寡人?”

  姚老夫子一时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于是也没接口,只不动声色地盯着雍正,知道他一定会说明白这个意思。

  果然,雍正开口说了这几句后,口齿便顺溜了许多,接着道:“老十七——只怕也要改弦易张了!”

  果郡王有反意?姚老夫子一惊,想一想,暗暗摇摇头。果郡王,姚老夫子自觉从自己眼里来看,绝不应有反意。如今雍正待果郡王可以说是除了老十三怡亲王外,最最器重的一个兄弟,话里话外都曾暗示,这果郡王再历练两年,就会有一个亲王的名号。

  况且这老十七果郡王早在雍正即位前就是四爷党了,虽是没张扬,可雍正即位后,朝野中谁看不出来。果郡王要反?为什么要反?反了难道谁能给他超过亲王的隆遇?这些都说不通。

  姚老夫子见雍正虽然话语还相对平静,却难以掩饰话音中那一丝愤怒至极的微微颤抖,姚老夫子太了解雍正了。

  姚老夫子淡淡问道:“何以见得?”雍正似乎有些激怒的扫了姚老夫子一眼,他对姚老夫子波澜不惊的语气很是不满,压抑着怒气道:“钦差座舰一案中,允礼肆意瞒报实情,那个跟着弘历的丫头并没死,竟被允礼偷偷养了起来,成了外宅!”

  姚老夫子这次真的一惊,忙道:“什么?”雍正依旧怒气冲冲道:“他敢玩这花样,就料不准有别的花样,这钦差座舰一案,料不准就是他捣鬼!”

  姚老夫子一时没有说话,细细思忖了一会儿,才向雍正说:“时钦差座舰被炸时,果郡王也在船上,粘杆处的人也早查明白,果郡王确系落水后被人救起,果郡王并不识水性,又是暗夜,水流又急——果郡王设局的可能并不大。”

  雍正没有说话,只是扫了姚老夫子一眼。姚老夫子接着说道:“这个丫头的事情,还真是难说——果郡王为人和其余王爷不同,他的性情——皇上也是知道的,不是太热衷朝事,为人颇有些侠气,也有些文人的风流雅气。或许果郡王这一出,是儿女情长也料不定。”

  儿女情长?雍正一怔,其实粘杆处的人细细禀报此事时,也说及苏衣衣与允礼同被人一商户人家救起,难道他二人因此起意?可转念一想,允礼刻意瞒报,就不能说忠心,苏衣衣又是弘历的侍妾,而允礼又是弘历的皇叔。一个皇叔染指侄子的侍妾,就是藐视礼法,无视圣人礼教。

  这种不忠君父,藐视圣贤的人,岂能留在自己身边?雍正恨恨道:“罔视礼法,欺瞒君上,你说,留着这样人在身边,可能安心不能?嗯?!”

  雍正这话冷的有些刺骨,尽管这养心殿内暖气融融,姚老夫子心里却是一个寒战。雍正这几个兄弟,雍正先是拉着老八廉亲王打击老九老十,虽然老九老十眼下还没获罪,可已是没了正经差事,获罪是早晚的事情。老十四打发守陵,老三、老五或因涉及夺嫡,或因为人忠厚,易被人摆布而使雍正忌惮,都从朝政的核心里打发出去了……

  姚老夫子很清楚雍正心里的那一种恨和猜忌交织而成的复仇怒火,没有经历过其中艰险,没有切身体验到被兄弟算计的苦,是不能体验雍正的这一种心情的。当年夺嫡有多艰险,雍正的猜忌与恨意即有多重。

  此次钦差座舰之事,姚老夫子知道雍正心里已是坐定了幕后主使必是廉亲王,甚至连弘时都在雍正疑虑之中,根据粘杆处这些日子的情报来说,都指向了这个方向,只是苦无证据,作案的这些人,显是大风大浪历经惯了的,手脚十分利索,就粘杆处人去办,也是难寻蛛丝马迹。大案子还没结,凭空查出了允礼这一档子事,也难怪雍正无名邪火腾腾而起。

  可是……姚老夫子缓缓道:“皇上且息怒,容我讲一个典故来给皇上听听如何?”

  讲典故?雍正一怔,旋即明白姚老夫子必是要说什么,便压抑着怒气,故作从容道:“你讲就是,朕——听听什么典故?”

  其实姚老夫子要说的,是雍正也曾听过的一个典故。大约是说战国时期,楚庄王亲自率大军出战,结果大获全胜。回京后设宴庆功,席间召来嫔妃与群臣同席畅欢,至天黑意犹未尽,遂命燃烛照明续欢。

  忽然刮来一阵大风,所有蜡烛都被吹灭。黑暗中,有人趁机拉住了丽姬的衣服,丽姬不便声张,挣扎中衣袖被撕破,直到丽妃机警地扯断那人帽子上的缨带,那人才惊慌溜走。

  丽妃偷偷将此事禀告楚庄王。调戏嫔妃可是死罪,庄王听罢沉思片刻后,吩咐先不要点燃蜡烛,号令群臣解开缨带,摘下帽子,尽情畅饮,然后再命人掌灯点烛。

  当夜,庄王与群臣尽情欢饮,后来,庄王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数年以后,庄王出兵伐郑,晓将唐狡请命为先锋。由于唐狡英勇善战,郑军被杀得落荒而逃。在庆功会上,庄王要依功重赏唐狡。唐狡跪谢道:“臣受君王再生之恩,虽肝胆涂地不足以报,何敢领受赏赐!”

  于是,唐狡面带愧色地低声说道:“数年前席间调戏丽妃的便是罪臣,大王不究臣死罪,对小臣有再生之恩德,所以罪臣无时不再想如何报效大王的恩德啊!”

  姚老夫子不紧不慢地说完这段典故,一边说着,一边审度着雍正的神色,见他怒气已不是像方才那般明显,又似乎若有所思,便知雍正已经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