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嘴婆子撵上柳大平使劲敲了敲她脑袋，嘴歪着骂骂咧咧地道：“一个个都是吃货。看看你养的好闺女，伸手去抢为财家二小子手里的吃食儿。”

　　柳大平犟嘴道：“谁抢他的啦？那糖是我爹给我买的。你夺走给了小宝的，那是我的。”

　　歪嘴婆子拎起棍又要打，有财家的不乐意了，抓住歪嘴婆子的手道：“娘，你这就不对了。你不待见我家大平也就算了，咋还跟小孩子一块抢嘴头子吃？”

　　“咋个跟小孩子抢嘴头子了？”歪嘴婆子七七八八地将有财家的说了不是人。

　　顾婆子听了几句，嘴一撇，心里道，使劲打，娘个腿，欺负我们老顾家的都不得好死。她进了西套间，见顾春分醒着，她逗了顾春分一会儿，发现顾春分不大情愿也就住了手。她抬头看了看外面，低声对秀儿道：“西边那家打起来。打得好，最好都打烂头才好咧。想着二月二那天，真是气死人了。”

　　秀儿劝顾婆子道：“娘啊，咱们一会儿谁家的事儿也别问别传。他们家打不打，不管咱们的事儿。好歹赖不到咱们身上，要是咱们伸头去看了，指不定打个好坏，人家又该说咱们是个寡情的。欺负咱的时候没个人记得，让你讲恩情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较真。”

　　顾婆子寻思着也是这个理儿，也就住了嘴，对秀儿道：“南边将将送来一碗鱼，说是后刘观五福他姥娘来了，要认干闺女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顾春分听了这么一嘴，她骇了一跳。本想着之前何家好似不怎么待见顾家，这些天没个动静的，应该歇了心思。咋个将那个神婆子头给请来了？顾春分总觉得不对劲儿，心里突突跳着。

　　秀儿有些担心顾婆子知道了，自个一直瞒着何家有心抱养顾春分的事儿，而后跟她算账。她寻思了一番，犹豫着该不该告诉顾婆子。正寻思着，听见外面柳大平哭喊道：“顾家的，顾家的，你们来看看我娘，我娘倒了，说肚子疼。”

　　顾婆子只当没听见继续跟秀儿唠叨。秀儿忽然想起，之前柳有财家的二月十五去太昊陵摸泥狗子求子的事儿，她忙对顾婆子道：“娘，你还是去看看吧。别是有了身子，自个不知道，这摔一脚可是要命的。”

　　顾婆子想起二月二的事儿，她心里来气，扭头不要去。秀儿劝道：“我生小闺女那会儿也多亏了有财家的。万一是的话，咱们也算还人家了。人情债可是难还的。不是哩话，咱们也不算薄情是不是？万一是的话，那可是要命的。他们家当家的可是紧巴巴地想要个儿子呢。”

　　顾婆子眼睛一骨碌，看了看顾春分，抿了抿嘴道：“就当帮小闺女报恩了。心里真是膈应得慌。”

　　顾婆子慢腾腾起来，走到西边院墙处，看着眼泪巴巴的柳大平，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有财家的。顾婆子瞧那情形，好似真有些要落胎了，她忙喊了一嗓子道：“桂英，你咋个啦？”

　　有财家的呻吟道：“婶儿，帮我就良材家的。我肚子疼……”她声音很小，还是柳大平跑过去听了之后，又传话给顾婆子的。

　　顾婆子没想到真让自家媳妇儿给说上了。她麻利地翻过去，扶着有财家的进了屋子，忙对大平道：“你知道你爹在哪不？你赶紧去找你爹，我去南边？这个可是要命的事儿。”

　　柳大平早在她娘摔倒时，就吓得面色惨白了，听了这话更是魂飞魄散，忙撒了腿往外跑去东边叫她爹。顾婆子不敢耽搁，翻了沟，****小道去了何良材家寻人。

　　她这厢刚走，白英就领着一群人，个个五大三粗的手里操着家伙，气势腾腾地从东大街拐到了顾婆子家前面的东西道上。一些在门口唠嗑的媳妇儿婆子瞧了这架势，晓得是有好戏看了，个个起身跟着去看笑话。这一闹腾，好大一群人往西北角来了。

　　白英带着人停在顾家门口，看了看他们家的柳条，指挥着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人，道：“你柳条子给拔，你往门口泼上狗血。其他人进去叫他们家的树给我拔掉，锅给我砸了，媳妇儿给我干了。”

　　其他人听这话，一窝蜂地冲进顾家的院子，有人将顾家新种的树给拔了，有人将顾家灶屋的锅给砸烂了，还有人往堂屋冲。

　　秀儿听着叮叮当当的不对劲儿，她忙穿好夹袄，勒上头巾又戴上帽子，将顾春分放到安稳的地方，这才出去。将将到门口，就与陌生男人打了个照面，她忙一把关上门。

　　秀儿先是唬了一跳，隔着门缝定睛一瞧，瞧见有人吃了她家的鱼，灶屋好似一团乱。这不是明抢吗？秀儿心中大骇，隔着门，出言呵斥道：“你们还有没个王法啦？”

　　就在这时候，白英领着一个中年人进来。那中年人锥子脸青黄，山羊胡子稀稀疏疏，身着破旧的玄色道袍，头戴黑色道冠，右手持拂尘，左手五指并拢，说道“无量天尊”。还有些看热闹的老少爷们鱼贯而入，有些在东西两家的院墙上站着或坐着。

　　秀儿瞧这情况不对劲儿，隔着门问白英道：“白英，你来干啥？”

　　白英瞪着门一眼，双手卡腰，冷笑道：“白英？白英是你叫的吗？”而后，白英转首，她小眼笑成一条缝，恭谦地问那道士道，“真人，就是这家，破了真人给我的发财秘法。你给想办法弄弄，再求求老天爷。”

　　那道士先甩一下拂尘，又道了句“无量天尊”，这才道：“施主莫要着急，小道寻这里的土地神问上一问便知晓了。”

　　白英搓了搓手，嘿嘿笑着，牙龈红牙牙的森人得很。她眯着小眼，屁股一撅，更是讨好地道：“真人，真是神人。那也求真人多问一句，看为啥子俺们这里穷得掉渣。”

　　那道士抚摸着山羊胡，睇了白英一眼，心领神会地道：“无量天尊，施主真是宅心仁厚之人啊。看在你诚心的份上，我就多问一句。”那道士踱着方步，一步一甩拂尘地在顾家院子走了三圈。

　　秀儿不明白这道士在做啥，心里嘀咕起来，难道这就是娘说的那个真人？秀儿见过别人家叫魂，都是土法子，那见过外来的道士作法，自是不晓得那道士是干啥的。别说秀儿不晓得了，看热闹的老少爷们也都不晓得这道士在干啥。

　　有人小声议论道：“这道士看起来像是有两把刷子。”

　　一旁的人接口道：“这说不准，指不定是骗人的。”

　　还有人道：“我瞅着像是真的。将将他在门口可是把顾婆子家的大小事儿都说了个遍，连她大孙子为啥叫春芽都说对了。”

　　另外有人撇嘴道：“这也难说。”

　　另外有人接话岔子道：“可不是。这顾家就是倒霉鬼托生的，谁家沾上谁家倒霉。”

　　有人耸人听闻地道：“人家都说倒霉人家阴虚得很，那些鬼祟什么的阴煞之气都爱找来的。”

　　众人还在议论着，那道士走到顾家院子的中央，停下甩拂尘的动作，盘腿坐下，先道“无量天尊”，又道：“小道初来贵宝地，就得遇到此千年不遇的惊闻奇事。不忍一人独闻，今日就与各位分享一番。”

　　众人哗然，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纷纷猜测是何等重大之事。院子里闹哄哄的，大人小声议论着，孩子嬉笑高叫打架闹腾着。众人注目的焦点——玄袍道士盘腿坐在院子中央，掐指算着，又仰头看天道：“无量天尊。时间到。”

　　他如此说着，又咳嗽一声道：“土地老儿，如今我代天师问上你几句话。”道士的话完毕之后，便抿紧唇齿不再开口，而院子却响起一陌生而苍老的声音。那苍老的声音答道：“小老二遵命，真人请问？”

　　院子内的众人哗然，相互间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见那道士不开口问询，便自动自发地个个屏气凝神，不敢再说话了。

　　秀儿隔着门缝，瞧那道士这等模样，顿时也没了主意了，心里着急道，娘咋个还不回来啊？秀儿一时间没了主意，回到西套间。她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抱着顾春分，忧心焦虑地自言自语道：“这个白英领个道士到底要干啥子嘛？娘去哪里啦？这到底咋个回事儿，咋个回事儿吗？二成，二成，你咋不回来啊？”

　　顾春分听到这话，心里骇然着，难道有得道高人来捉拿我了？

　　顾春分在八里顾时代混迹过不少神婆场子，她没少见那些骗人的神鬼伎俩。不过倒是听人说有些高人却是不一般，比如八九十年代XX。倒不是她迷信或者如何，她现在是惶恐，忐忑和不安。死或者不死，都是她不乐意选择的。她很想回到八里顾时代，继续过自己安生的小日子，可又怕到时候还没回去自个就粉身碎骨死个没有全尸了。

　　就在顾春分还在寻思之际，院子里一片哗然，高|潮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