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我听到青衣在唤我,可是,没有应她,我一路小跑到御花园,感觉连小腹都隐隐作痛,才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这时,却见眼前一道明黄的身影,背对着我,孤寂地站在那儿,似乎查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来。
我赶紧屈身行礼:“皇上吉祥。”他摆了摆手,似是不经意地开口:“刚见完皇后?”我怔了怔,旋即点了点头。
短暂的寂静之后,他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她最后的心愿,竟是想宣见你。”语气里没有在询问什么的意思,只满怀着感慨。我咬了咬唇,痛苦地闭上眼,她的用意……
“朕一直知道,月妃当年是冤枉的,只是朕,贵为天子,不得不赐死她。”他说着,像在解释什么,“以后,善待昊天,朕欠他太多了……”随即转身离去,那身影,竟是无比孤单。
煦景帝,是爱着月妃的吧,而对皇后,他应该也是不舍的。世人都想做皇帝,都以为皇帝是万人之上,坐拥天下权势,无所不能,可谁又看到皇帝这落寞的一面呢?谁又能想像到,他无所不能,却无法保住自己最爱的人。谁又能想像到,他为了巩固那身下的龙椅,要付出多少代价呢?
我呆呆地看着那抹明黄的背影,在我眼前渐行渐远,心中有些压抑,郁闷至极。转身,准备离去,才发现靖王,不知何时竟是站在了我身旁。他眉心紧蹙,望着我刚刚看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随即,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那眼神却在示意我,跟他走。二人静静走着,宫门外,马车早已候着,上了马车,仍是一路无言。心里不断在重复着皇后的那句话,我该告诉他吗?他有权知道真相,可是,下意识的,我竟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感觉小腹越来越痛,也许是刚刚跑得太快,也许是月事快来了。我紧咬着唇,拳头也不自觉地越收越紧,敏锐如他,迅速查觉了我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刚刚青衣向宇文昊天回报,在永宁宫中,萧氏只是跟她说了些往事,以及打听她的底细。青衣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比常人灵敏,虽是在殿外,可殿内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听得清楚。
他想不透,那萧明惠为何临死前会传召她去?只单纯想知道她的底细?刚一路上,观察到她脸色虽然白了些,并无其他异样,只是此时,她紧皱着眉头,手按着腹部,难道萧氏对她下了毒?他不禁心中一紧,对车外唤了声:“展风,宣程文广。”
他突然问话,可刚刚我心事重重,反应慢了半拍,没来得及回他话,他已开口宣太医。我张了张口,想回他没必要,可是此时,看到他眼中透露出的紧张,我竟是开不了口。心跳又开始失常,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从何时起,我越来越害怕看他的双眸了?
马车停定在府中,下车时,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我不禁脸色一红,尴尬地别过脸,他这是在担心我?
回到竹影苑,程太医已经在候着了。他慎重地探了探我的脉搏,片刻,却是眉开眼笑:“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震住了房内二人。
我脸色煞白,脑子乱成了一团。“王妃有了月余的身孕……动了些胎气,只需服用一些安胎的药即可……”程太医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怎么可能?明明每次青衣都有端了汤药给我喝,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僵硬地转头,看向靖王,只见他正看着我,面色平静,眼神深邃,看不出他的情绪。脑子里下意识地浮现一句话,“你不配。”一个月前,他邪笑着,残忍地对安雅琴说的话……
听到程太医的话,宇文昊天第一时间看向王妃,却发现,她的脸上闪过许多表情,有震惊,有怀疑,却独独没有欣喜。他不禁心中一沉,直直盯着她,看着她那惨白的脸色,难道她不想怀有他的子嗣?
程太医说了半天,终于查觉了王爷与王妃二人间的古怪气氛,不再吭声。此时,一室的静谧。“程太医,你是否诊断错了?我……”我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也许是误诊,喝了断及茶,怎会有身孕?没错,摸一摸脉搏,就能验出什么,中医有那么神奇吗?我不信。
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在质疑一个行医多年,经验丰富的太医。程太医,是太医院里顶尖的太医,他怎么会犯那样的错误?可是,他却没在意,只是笃定地说:“回王妃,老夫确定,是喜脉……”
“可我……我有喝断子茶……”我僵硬地打断他的话。这一回,程太医没说话,反而是那男人,悠悠地开口:“程文广,你退下。”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他的情绪。
须臾,屋子里只剩我和他,我想笑,可笑容却是僵在了嘴角,我仿佛听到下一刻,他便会残忍地开口。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只是一瞬间,“那是补药。”他看着我,淡淡地说。
四个字,是解释,解释我为何会有身孕。四个字,却仿佛惊雷,打在我脑中,心里。一瞬间,我找不回自己的思路,找不回自己的心跳……
“妾身想回梨苑静养。”半晌,我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句连我听着,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他静静盯着我,许久,才应了声。
就这样,喝完之夏端来的药,那是程太医刚开的安胎药,便由著之夏搀扶着我回了梨苑。“小姐,你猜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小丫头一路兴奋地吱吱喳喳说个不停,“将来长得会像谁?”她开心地问了许多话,可是,我却是一句都没听入耳……
梨苑,依然是那副萧条的样子,苑内两棵光秃秃的梨树,裹着一身银装。我默默地站在雪地中,屋子的窗户,已经换上了新的,下人们在屋内安置了暖炉,踏进屋内,身子暖了,可心,却仍是冰冷的。